第135章 賈家破財

熙鳳不等她出去,就喊住了她,“平兒,你先別走,我還有事!”

“奶奶什麼事?”

說起正事,平兒自是不會甩臉子,再她也是一個很知道進退的丫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今日老太太說了中秋節要大辦,要把東府你珍大奶奶和琮三奶奶一塊兒請上,你幫我跑一趟,請一請她們。”

賈璉在一旁道,“平兒去請,怕是沒這個面子吧?”

熙鳳白了他一眼,“哎呦,還跟我說起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事了?怎地,珍大嫂子就是個有面子的,我就活該是個沒面子的,我這個沒面子的才該不要面子了跑去請她?”

平兒噗嗤笑了,道,“奶奶說這些繞口令啊,慢些著說,二爺究竟聽清楚沒有呢?”

賈璉被這嬌妻美妾鬧得心癢癢,又一口都沒有吃上,很有些邪火上頭,他不敢罵熙鳳,倒是罵起了平兒,“小蹄子,在爺跟前也這麼沒禮起來了?”

熙鳳怕鬧成了真的,倒是護著自己這大丫鬟,推了平兒一把,“伱快去,要是請不來,我再去請,咱們也學那劉備,來個三顧茅廬。”

平兒心說,又鬧出這些事來,各過各的不好嗎?

她有些想勸熙鳳兩句,可每每她勸了,熙鳳都聽不進去,說多了,最後還落不到個好,便索性算了。

賈璉也起身了,“那五萬兩銀子的事,我去老爺那裡探個口風。”

熙鳳就知道,這銀子的事對賈璉來說有多重要了,連多待一會兒都不能,平日裡若有這樣的機會,賈璉必定是會拉著她做點事什麼,這會兒倒是狠堅決地出了門。

前院,賈政又在和清客相公們閒談。

他原先養的那些清客們,三年前被抓進去幾個後,剩下的幾個還是被養了起來,畢竟經歷過淘汰能夠被留下來的自然都是好的。

這會兒在考據前朝的一名文人,爭論得正起勁,賈璉來了,那些清客相公們見賈璉有事,便忙起身告辭,好歹可以歇會兒了。

賈政卻是不高興,賈璉來,自然是為了庶務之事,這等俗事拿來打攪他,實在是不該。

但讓賈政自己打理庶務,豈不是在要他的命?

“又有何事?”賈政不耐煩地問道。

賈璉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行過禮後,道,“老爺,自從三年前咱們家出了那五十萬兩銀子之後,損的不是現銀,還有一些產業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

這影響,賈璉不說,賈政也能體會得到,他如今在工部的日子越來越艱難,除了他自己不怎麼會和人打交道,為人過於方正,本就不討喜外,也受了這一筆銀子的影響。

不管是學習還是做官,都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榮國府雖然早已經是一副空架子了,但往常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也一直在勉力維持表面的光鮮,讓外頭的人不知道內裡的情況,也不敢小瞧了他們。

但寧榮二府不和,這筆銀子一出,明顯就讓人看出皇帝不喜榮國府,再加上榮國府沒有後起之秀,便很容易被人看輕了。

家中的人和產業受影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賈政皺眉不說話,賈璉也沒指望老爺能夠想出什麼辦法,他道,“家裡左右都支稜不開了,甄家那邊還受了咱們五萬兩銀子,侄兒想,不如先把這一筆銀子取出來,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

賈政一聽說有解決方案,眉頭就舒展開來,就跟揮一坨臭狗屎一樣,朝賈璉擺了擺,“這些事,你自己斟酌著辦就是了。”

這筆銀子之所以存在甄家,是為了有朝一日應急用的,就算賈家被抄了,這等你知我知別人不知也沒有做過帳的銀子就是用來應急的。

就這麼拿來花,叔侄二人都沒想過將來要去哪裡弄一筆銀子填補上去,都是過了今日不管明日在哪裡的人。

賈璉心頭高興,五萬兩銀子,也能對付兩年了,管他以後如何,先把眼前的日子過過去了再說。

他又尋了兩件無關緊要的事請示了一番,免得老爺以為他來,就是為了弄這五萬兩銀子,賈政聽著都不是什麼大事,倒也耐煩地聽了,說了些淺薄的見解,敷衍了過程,又急著讓他走。

賈璉才起身告辭,走出門外,一陣神清氣爽,扯了扯身上弄皺了的袍子,正要離開,一個小廝便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跪下,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出什麼事?”賈璉有種不好的預感,聲調也沒有壓,惹得裡頭的賈政很是不快,掀開了簾籠出來。

那小廝上氣不接下氣,賈政皺眉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回老爺,二爺的話,才聽說,聽說,甄家,甄家被抄了!”

院子裡一陣死寂,好半晌,連風兒都繞著道兒走,不敢從這裡呼嘯而過。

賈璉只覺得邪門的話,他早不想起五萬兩銀子,晚不想起五萬兩銀子,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了,說要去起回來用,甄家被抄了。

逗他呢?

“你再說一遍!”

“甄家被抄了,如今大街上都是這麼說的!”

這小廝也是家生子兒了,自家有哪幾門老親,他還是拎得清楚的。

賈政頓覺一陣不好,眼前一黑,就朝前撲去,賈璉年輕些,扛得住,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扛住了,讓人趕緊往屋裡送。

賈家頓時一陣雞飛狗跳,這訊息不到幾息的功夫就傳到了後院去,榮慶堂裡,賈母一個午覺歇醒了,聽到這晴天霹靂,只覺得這天又塌了一半,她掙扎著起來,拄著柺杖,往前頭跑,“是哪個爛了嘴的說甄家被抄了?”

老太妃在宮裡還活著,甄家的二姑娘才做了北靜郡王府的郡王妃,前頭都沒有聽到半點兒訊息,怎地說抄就被抄了?

也不怪賈母不相信。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熙鳳聽到這訊息趕緊出來,扶著老太太就往前頭奔。

賈政的書房裡,大夫還沒有來,王夫人倒是先到了一步,正在流眼淚,賈璉守在床邊,賈政的額頭上蓋著一個雪白的熱帕子,只賈政的臉比這帕子還要白。

“是哪個爛成蛆了不怕死的囚攮說甄家被抄了的?啊?讓他來見我,讓他當著我的面說,看我不打死他!”賈母的柺杖在地上剁剁剁地響,幾步就進來了,王夫人忙站起身來。

賈璉是不敢說話的,往後退了退。

賈政中氣不足,聲若蚊蚋地道,“母親,先別慌,讓人出去打聽去了。”

很快,賈家新上任的總管吳新登跟個秤砣一樣滾進來,來不及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回老太太老爺太太……”

“哎呀,你直接說事就行了,快點說來!”熙鳳呵斥道。

吳新登雖然任了三年的管家,到底沒從前賴大的根基好,說話做事不敢在主子跟前放肆,這會兒竟是被熙鳳嚇得不敢說了。

老太太瞧著就不歡喜,“說啊,啞巴了?”

“回……是,是,甄家是被抄家了!”

“啊?”賈母最終還是等來了不願接受的事實,她的老淚一下子縱橫下來,半晌發出一聲哀嚎,“這可怎麼是好啊!”

甄家竟然都被抄家了!

此時的賈母還沒想起那五萬兩銀子的事,賈璉雖心心念念卻也不敢提,熙鳳卻是不敢忘了,此時不得不提醒道,“咱們家還有五萬兩銀子寄在甄家呢,這五萬兩銀子……”

賈璉還知道輕重,“這時候提五萬兩銀子,莫不是你想咱們家和甄家……”

他本來想說“一塊兒被抄”,這話實在是不吉利,他想都不敢想,只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只抄家還是有別的?”

吳新登還是格局不高,也不知賈璉說的意思,只說自己打聽到的,“聽說一共抄了三百三十多萬兩銀子,甄家的大老爺沒了,說是畏罪自殺,其餘的,小的沒有打聽出來了。”

三百三十多萬兩白銀啊!熙鳳眼睛都瞪圓了,甄家這是多有錢啊!

“甄家究竟犯了什麼事?”賈璉問賈政,言外之意,會不會牽連到賈家呢?

“說是謀逆……”吳新登道,“聽說是咱家三爺抄的?”

“你說什麼?”賈母狀似癲狂,幾乎一蹦三尺高了,問道,“你說是誰抄了甄家?”

吳新登的汗流得越發歡快了,他拼命磕頭,就好似被抄的是自己一樣,“聽說,聽外頭說,是咱們家三爺領軍去抄的!”

“啊?”聽清楚了的王夫人也是不敢置信,“琮兒怎地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是瘋了吧?”

熙鳳心說,五萬兩銀子是真的拿不回來了啊!

宮裡的老太妃是不會放過他們賈家了。

賈母一屁股又坐了下來,她是全身都軟了,淚汪汪地道,“我賈家怎地出這樣的逆子啊,禍害自己家也就罷了,竟然把親戚們都禍害了去,將來百年之後,我如何有臉去見國公爺啊!”

說完,便大哭起來。

宮裡,皇帝和忠順王看那小百戶用完火銃之後,已經意識到了這火銃將來必定要取代弓箭了,準頭可控制,射擊速度未必比得過那些神射手,但更加適合在軍中進行裝備。

具體如何,皇帝覺得需要等賈琮後面詳述。

炕桌上放著那把佛朗機銃,皇帝歪在炕上,和忠順王商議著賈琮提出的神兵營的可行性。

若是真要建成神兵營,首先要解決的便是錢的問題,這也是皇帝看著這佛朗機銃大有前途,卻並沒有多激動的緣故,現在不說太倉庫了,他內藏庫裡的老鼠都在搬家了,用什麼建神兵營?

不過,皇帝究竟是皇帝,讓宋洪宣來了吏部尚書,讓其擬旨,“傳朕的旨意,賈琮屢建軍功,素有大才,除了要辦好現有的差事外,再令其領神兵營。“

吏部尚書李句同當了這麼多年大司空,還從未聽說大順朝有神兵營這種機構,他懵圈了半天,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皇帝,“皇上,老臣愚鈍,這神兵營是什麼?”

“神兵營是朕即將要建的一個衙門,這事兒,你不知道賈琮知道。你負責把朕的旨意傳給他,下剩的他知道。”

皇帝的心情是大好,雖說他現在手上總共合起來也不到三百三十萬兩白銀,但自從有了賈琮,他的家底是一天比一天地豐厚起來了。

想當年,他連百官的俸祿都發不下去啊,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關鍵時刻,賈琮幫了他一把,他一口氣有了十多萬兩銀子,一直到現在他都記得當時喘了那口氣時的輕鬆。

賈琮不光自己貢獻了一大筆錢,後來榮國府又掏了四十多萬兩銀子出來,這筆錢並沒有到了他的口袋裡,但著實讓太上皇安靜了好些日子。

如今,這三百多萬兩銀子一出來,皇帝似乎看到了太上皇和四王七公們暴跳如雷的樣子,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越是有人想讓他殺了賈琮,他越是要留住這個狠人!

真是一把鋒利的刀啊!

“皇上,臣聽說賈琮把甄家給抄了?”李句同可不傻,皇帝不經過朝議,不經過內閣,這麼急匆匆地要給賈琮派差事,一旦他把皇帝的這旨意給領了,明日的朝會上,他就成了眾矢之的。

皇帝呵呵一笑,“李句同,朕都沒有收到南邊的訊息,你倒是耳目多,你給朕說說,是誰告訴你甄家被抄了?”

李句同冷汗一冒,心說大意了,他哪知道皇帝還不知道這事兒呢?看來是空穴來風啊!

可訊息是怎麼傳出來的?

“臣不知,臣只是道聽途說。”

忠順王這時候品出了味兒來了,皺眉道,“李句同,道聽途說的話,豈能說到皇上跟前來,若是誤導了皇上,你如何擔得起這份責任?”

李句同落了下風,不得不領旨去辦事,他倒也不怕明日有人彈劾他了,橫豎他問過皇上了,該冒的風險冒了,要是誰敢說他怎麼不進諫,他倒也可以說一句,難道要他死諫不成?

李句同辦事去了,忠順王不解,“皇兄,這神兵營從籌建到賈琮說的那什麼開發武器,必定花不少銀子吧?將來這筆錢,哪裡來呢?”

“朕打算把賈琮留在江南,至於銀子的事,賈琮既然領了這神兵營的差事,他就自己負責到底。如今國庫是什麼情況,賈琮年紀雖小,朕瞧著他也不是不明白事理。”

忠順王心說,這是既想馬兒跑還想馬兒自己去割草,說來說去,都是一個窮字啊,他做夢都沒想到,窮能夠把一個九五之尊生生逼成流氓。

想到這裡,忠順王也越發心疼自己這位皇兄了。

賈琮那邊正兒八經的奏報還沒有到達京城,流言先一步已經在京中流傳了,漸漸地發酵,只等著一個突破口便會爆發出來。

這一夜,皇帝倒是睡得安詳,夢裡,他看到遼東軍用槍炮將努爾哈赤的女真軍打得屁滾尿流,國庫裡白花花的銀子發出了明亮的,令人眼瞎的光,他也學了甄家老太太將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吃了一個月都沒帶重樣兒的。

大明宮裡,太上皇正在看顧銘臣寫的一首青詞。

青藤紙上的字方嚴渾闊,筆力雄奇博大,字型豐偉而不板滯,筆勢強健而不笨拙。

這一手字,不知道為顧銘臣帶來了多少榮譽,不管他為官如何,人品如何,他的字是不會被人說半句不好的。

太上皇昔日也極為喜歡他的字,哪怕有時候寫的青詞立意不夠新穎,用詞也不夠講究,但太上皇還是會選用他的,也是因為這一手字能夠為他加分。

但今日,太上皇卻搖了搖頭,“銘臣啊,你今日這青詞也還行,就是這一手字,若是用賈琮的那一手元澤體的話,就更圓滿了!”

顧銘臣心裡罵了一聲娘,跪在地上一面磕頭先自我反省了一遍,才道,“太上皇,臣不敢,臣聽說賈琮膽大包天,在江南將甄家給抄了!”

到了這會兒,誰也沒有意識到,賈琮哪裡來的抄家的旨意?

平民百姓被抄家,也要有文書打底,賈琮是哪裡來的底氣,又是誰給了他旨意,敢將江南的土皇帝甄家給抄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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