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再進榮府

榮慶堂裡,老太太端坐在羅漢床上,一側坐著王夫人,另一側是迎春和探春,熙鳳和李紈及一干媳婦婆子站在地下,冷冷地看著黛玉進來。

三年前半前,黛玉來這裡是寄人籬下,那時候雖然老太太抱著她兒啊,肉啊地叫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了她娘又哭她,那時候她的心裡依然忐忑。

兩個多月的時間,她果然被遺棄了,那一刻,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今天,儘管這些人沒有一個好臉色,黛玉心裡卻並沒有慌張,而是上前行禮道,“外祖母,舅母,珍大嫂子,璉二嫂子,二姐姐,三妹妹。”

“哎呦喂,這不是琮兒媳婦嗎?”

熙鳳上前拉著黛玉的手,上下打量,笑著道,“老太太成日裡惦記著,我說老太太不用惦記,琮兄弟是誰啊,多能幹的人啊,林妹妹跟著他還能吃虧了去?瞧瞧,偷摸摸地連親事都辦了,也不說請我們去喝個喜酒,這是怕我們送不起添妝嗎?”

黛玉輕輕地抽出手來,朝賈母看了一眼,見她沉著一張臉,不由得笑道,“鳳姐姐還是快人快語,我和三哥哥的婚事是我父親和熊老先生做的主,三媒六聘過了禮。

鳳姐姐也當知道,我母親早逝,我父親忙於公事,當初我從神京回去,到了揚州,都沒人去接我,若非三哥哥,我怕是要流浪街頭呢!”

王夫人嘆了一聲,“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琮兒媳婦,你也別怨我們,當時這家裡,天都要塌下來了,我們也是怕連累了外甥女。”

黛玉忙福身,道,“舅母,我原沒有這樣的意思。鳳姐姐說,我的婚事辦得匆忙了一些,我怕世人誤會,才多說了兩句。”

熙鳳笑道,“怕是姑父把我們恨在心裡了呢,提前也沒說一聲,好歹老太太還在呢。

當初,姑媽去了,也是我們說要接了妹妹來,那時候我們也是憐憫妹妹,哪裡想到,咱們家也會到了那樣艱難的時候呢,後來,老太太也寫了好幾遭兒信去,要接了妹妹回來,妹妹也一直不搭理,這是怨上我們了?”

熙鳳一邊說,一邊盯著黛玉的臉兒瞧,黛玉一直淡淡地笑著,神態舉止無半分窘迫。

待她說完了,黛玉笑道,“鳳姐姐一向是個伶俐的人兒,今日怎地也犯了這樣的糊塗?還問到我的臉上來了呢,這邊府上那時候出了那樣的事,老太太太太著急,難道我就不著急?”

黛玉向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性子,眼見熙鳳不依不饒,她一張利嘴也就不打算饒人了。

“還是說,就你鳳姐姐著急,旁人都是站乾岸兒,推倒油瓶兒不扶?就說老太太寫信要接我來,並不是我不肯來,我也是惦記外祖母的。我去了南邊,一概的事,自是聽父親的安排,我雖識不得幾個字,這樣的道理我還是能明白的。“

一句“識不得幾個字”,讓熙鳳的臉上很不好看。

眼看就要翻臉了,探春忙上前來拉著黛玉的手笑著道,“三嫂子快別往心裡去,你不知道,伱去了南邊之後,我們都好想念你,鳳姐姐也總是念叨你,她心裡惦記,說話就詼諧了些。”

黛玉啐道:“什麼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討人厭惡罷了。”

熙鳳該說的都說了,也將黛玉送到了老太太跟前,“老祖宗,看看,您日夜念著的人兒回來了,可不是比先前長好了好些?我瞧著,這身子骨兒也壯實了,也不知是南邊的水好呢,還是跟著的人好?”

“說不得是離了咱們家的好!”

明知道賈母恨不得喝了賈琮的血,啖了他的肉,熙鳳故意在老太太跟前說這些。

黛玉聽在心裡,笑道,“怪道都說鳳姐姐有一萬個心眼,要賭口齒,十個會說的男人,也說不過呢。

今日我算是領教到了,我這裡給鳳姐姐賠個不是,鳳姐姐說的時候,我就該聽著,便是冤枉了我,我也該受著,這裡是我的不是了!“

黛玉裝模作樣地給熙鳳福身賠禮。

熙鳳指著黛玉對賈母道,“我雖沒見過姑媽,也知道姑媽可沒有長這張伶俐的嘴呢,也不知道林妹妹這張嘴是隨了誰的?”

王夫人在一旁補上一句玩笑話,“倒是隨了三分琮兒的性子!”

黛玉笑盈盈地道,“二舅母愛惜,這般誇我!不過,我可比不得三哥哥,他可是這次江寧府的案首,我只些許認得幾個字兒!”

“啊,三哥哥已經入學了嗎?”探春驚道。

賈母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揮揮手道,“你們忙去吧,讓玉兒陪我說說話。”

王夫人便起了身,先出去,熙鳳等人隨了後。

賈母在羅漢床上拍了拍,“你也坐過來吧!”

黛玉落座後,賈母道,“方才,你鳳姐姐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也別往心裡去。我若是早知道,你父親是這麼打發你,當初,我也不叫你回南邊去了。”

“外祖母,我如今挺好的!”

賈母拍了拍她的手,“好什麼好?你母親去了,你就成了可憐的兒了。你看看像你這麼大點的,誰不是爹疼娘愛的?便是你迎春姐姐和探春妹妹,我也是心疼她們,想多留她們幾年。你如今,東邊府上,那麼大個家,你一個人操持,如何操持得過來?”

“家裡還有幾個積年的老僕可得用……”

賈母打斷了她的話,“你年紀小,不知道深淺,哪裡知道這中饋的事,有多艱難。我是從重孫子媳婦開始做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孫子媳婦,這個家在我手上的時候,前後也有二三十年,我還不知道這裡頭的滋味?”

“你珍大哥哥寡婦失業的,她也幫不上你的忙,你鳳姐姐是個能幹的,當初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又病了,在床上歪了半年多,你二舅母病病弱弱的,也使不上勁,裡裡外外都是她。你要是有個什麼事,我跟她說一聲,好歹能扶持你一把!”

黛玉低著頭,沒有說話,心裡是怎麼想的,也不得而知。

賈母將她往懷裡一摟,笑道,“我的兒,你母親不在了,你父親又是那樣一個不管事的人,我不多疼你些,誰疼你?”

“妹妹,妹妹,林妹妹呢?”

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黛玉忙從賈母的懷裡起身,看到寶玉提著袍擺跑了進來。

三年不見,他也長高了許多,是個翩翩公子了,一身簇新藕合紗衫,應是從外頭進來的,滿頭都是汗,衝上來就站在黛玉的面前,滿臉喜色地看著她,“妹妹可算是來了!”

賈母哈哈大笑,“你總惦記著你妹妹,如今她可算來了,以後不用再盼著了吧?”

黛玉別過臉去,用帕子遮著了半邊臉,腦後的髮髻落在寶玉的眼裡,寶玉頓時如遭雷擊,喃喃道,“林妹妹,你真的嫁人了嗎?”

黛玉起身,退出兩步,行了福禮,“弟婦見過二伯!”

一聲“弟婦”,如同悶棍一樣,狠狠地打在寶玉的腦門上,他眼淚都出來了,直直地看著黛玉,如喪考妣。

黛玉不敢多留,生怕他又鬧出摔玉的事來,匆匆地與賈母行禮之後,便出了榮慶堂。

賈母嘆氣一聲,拉著寶玉的手,用帕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珠,“天又熱,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她既然回來了,以後都不會再走了,早見面,晚見面,又有什麼關係?”

寶玉哇地一聲哭起來了,“老祖宗,林妹妹就不能再住在咱們家裡了嗎?姑父為什麼要把她嫁人呢?家裡的姊妹們是不是總有一日都要離開?以後我跟誰頑兒呢?”

賈母心疼得要死,將寶玉摟在懷裡,“不嫁,家裡的姊妹們都不嫁,都留在家裡。你也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的心啊都在疼呢。你林妹妹啊,是你姑父不是個東西,他家裡人都死絕了,沒人照顧你林妹妹,把她託付給賈琮,要不嫁給賈琮,她也沒個去處。”

“她可以到我們家來啊!”

“唉,是你姑父不讓她來,以後咱們常叫她過來頑就是了。”

“老祖宗,惜春妹妹六月初一日在東府那邊請二姐姐和三妹妹,我也要去。”

“好,好,好,去,去,去,我們都去!”賈母見寶玉扭股兒糖一樣扭著,也不哭了,歡喜得不得了,“讓你林妹妹做個東,我們都過去樂一樂!”

臨敬殿裡,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報從寧波送到了京城,經過內閣的手之後,送到了泰啟帝的面前。

看完了奏報,泰啟帝的臉色鐵青,當即,便宣忠順王進宮。

忠順王正擔心女兒,自從憲寧出了京城後,原說好的三天一封信,先頭還有幾封信送回來,報告到了哪裡,吃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後來漸漸地,信件回來得少了,這都二十多天過去了,他完全沒有了女兒的資訊。

“你看看,這甄家真是欺人太甚,他當朕是個死人嗎?居然敢養死士,襲擊朝廷命官!”

泰啟帝想到甄家所為的目的,無非是幫賈家在出氣,又想到賈家那近五十萬兩白銀拿出來,全部孝敬了太上皇,恨不得把賈家人全家問斬算了。

忠順王看了寧波知府的奏報之後,想了想道,“皇兄,這一次寧波府的投誠之戰,若非賈琮識出了那些倭寇的不良居心,提前防範佈局,臣弟看夏進他們必定是要吃大虧。

再,甄應嘉派死士沿途追蹤襲擊賈琮,賈琮能夠以少勝多,反而逮住了他的人送往寧波府,也看出這孩子智勇雙全,臣弟以為,賈琮可堪大用!“

泰啟帝有些遲疑,看向忠順王道,“憲寧和賈琮不是師姐弟嗎?二人都是夏進的徒兒,賈琮之前離京的時候,還把寧國府託付給憲寧,這次憲寧跑去南邊,是為何事?”

忠順王的心裡咯噔一下,自己為賈琮請功,還是匆忙了一點。

“賈琮娶了林如海的女兒,憲寧聽說後,就說既然是師姐弟,哪有不參加賈琮大婚的道理?不過,她晚了一步,賈琮的婚事辦的匆忙。既是去了,就說師父和師弟都在抗倭,她要留在那邊幫忙。“

“胡鬧!”泰啟帝罵了一句,心裡的那點疑竇倒是少了些,道,“憲寧這孩子倒是個重情義的,她之前那麼幫賈琮,朕還以為,這兩個孩子是有緣分的。”

“憲寧只是心善罷了,再當初,賈琮也確實是太可憐了些,她生了惻隱之心,隨手拉扯了一把。要說賈琮,也是個重情義的,他娶的是林如海的女兒,聽說林家姑娘陪著他守孝三年,孝期滿了,就由熊弼臣做主,娶了這姑娘為妻。”

“林如海的女兒?年歲多大了?”

“比賈琮小一歲呢,才十一歲,也是兩小無猜長大的,當時林家姑娘也在孝期裡,林如海的夫人過世才一年功夫,兩人一起守孝,也是患難與共了。”

泰啟帝這才放下心來,道,“你才說,賈琮可堪大用,他既是立下了功勞,朕豈有捨不得功名的道理?他如今是四品明威將軍,不如升他為三品昭勇將軍,領把總一職吧!”

把總是實職,秩比正七品,麾下可領四百多人。

若說以前,賈琮在夏進軍中,只是個打雜,靠著夏進給的親兵殺敵的話,那他有了這把總的職位,便可以正兒八經地領兵了。

寧波,舟山群島上,一場大戰之後,大順軍再次獲勝。

賈琮正領著人在收拾戰場,看到不遠處沒精打采用刀漫無目的劈砍木頭的憲寧郡主,賈琮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幹嘛?”憲寧看到賈琮,脾氣就大了,沒好氣地朝他吼了一聲。

“師姐,這邊交給我,你到那邊去休息一下,喝點水,吃點東西!”

賈琮想著,今日還好,她終於搭理自己了,雖說依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但好歹,沒像以前,看到自己走開了。

憲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嗤笑一聲,“我自餓我的肚子,與你何干?”

賈琮見她說完,眼圈兒都紅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看著她的眼睛道,“師姐,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可以說,沒有師姐當日的搭救,一路走來的護持,也沒有我賈琮的今天。”

“難道在師姐的眼裡,賈琮是那種不識好歹,知恩不報的人嗎?”

憲寧的淚珠兒滾落下來了,緊咬著唇瓣,良久才道,“你知道好歹嗎?你什麼時候知道好歹了?你若是知道好歹,你會這樣,這樣……傷我的心嗎?”

賈琮低下了頭,有些事做了,再說什麼,無論怎麼解釋,對眼前的姑娘來說,都是褻瀆,是羞辱。

見賈琮這副樣子,憲寧又格外於心不忍,“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可你從來都不說,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分明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不,沒有!”賈琮搖頭,“你知道,寧國府於我是根基,我離開神京的時候,半點都不擔心,是因為,我知道有你在,沒有人敢損我的根基。”

“那你,你為什麼還……”憲寧沒法說完後面的話,委屈不已,掉頭就跑。

賈琮看到她邊跑邊抹著眼淚,風帶來她嗚咽的聲音,一顆心如被刀割,陣陣鈍痛。

馬上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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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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