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第221媽,咱別丟人了!

肖堯的臥室清晨,彷彿是沉寂已久的時光被喚醒。

這個房間已經空蕩了一年多,厚重的塵埃覆蓋在每一個角落。

陽光透過帶著汙跡的窗簾灑下,給整個房間帶來了一絲微弱的溫暖。

房間裡到處都是過去主人的回憶,不過,如今只剩下了一些被遺棄的個人物品。

一個空書架矗立一旁,不多的散落在地上,翻開的頁角都已泛黃。

牆角堆積著幾片破布,空蕩的衣櫥門敞開著,衣架上只剩下幾件孤零零的舊衣服,幾乎所有的物品都已經被搬走。

臥室的牆角是一張床,它曾經是肖堯舒適的休憩之所,但現在只剩下裸露的一條條拼接的木板。

床上沒有床單,只有一個少女裹著毯子蜷縮成一團,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夢中經歷著某種不安。

枕頭輕輕靠在床頭,墊在少女的顱下,房間中瀰漫著歲月的沉默,空氣裡滿是蕭瑟的氣息。

一側的牆上貼著成龍的海報,海報已經卷邊,另一側的牆上(也就是床邊)胡裡花哨地貼著足球明星海報、趙靈兒的列印立繪、老狼的磁帶歌詞紙、專輯封面等等,不一而足。

“你怎麼跑這兒來睡了?”肖堯斜靠在小臥室的門上,笑著問道。

鬱璐穎沒理他,依然在沉睡。

肖堯走上前去,坐在床邊,搖了搖女孩的胳膊:“你怎麼跑這兒來睡了?”

女孩微微睜開雙眼,見到是他,身體猛地一顫,彈了起來。

然後,裹著毯子蜷縮在牆角。

“幹嘛呀?”肖堯一怔,莫名其妙道,又伸手去擼她的毛。

少女脖頸往下一縮,躲開了少年的手掌。

“你幹嘛呀?!”肖堯有點小生氣了。

鬱璐穎的身體開始微微打起了擺子,眼神好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動物。

“早,”兩個人僵持了一小會,少女開口道:“您可以先出去嗎,我要換衣服.”

“您”都出來了?

“行吧,”肖堯耐著性子說:“伱早飯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鬱璐穎的頭搖得跟波浪似的。

“那我隨便買了哦.”

肖堯站起身來,往臥室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到背後傳來鬱璐穎怯怯的聲音:“燒,燒餅.”

肖堯忍受著宿醉帶來的頭痛欲裂,胡亂套了兩件衣服出門,在黨校門口叫了黃包車,去昨天那個燒餅鋪子要了5個豪華版加工燒餅,以及兩碗鹹豆腐腦。

“昨天那個訂100個燒餅的小姑娘,是跟你一起的吧?”那精瘦的漢子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紙箱捧了上來:“正好給你拿上吧?”

“錢付過了吧?”

“付過了.”

肖堯捧上這沉甸甸的一大箱燒餅,心想自己這早點買的實屬有些多餘了。

沒走多遠,便覺得帶這麼多燒餅走路不划算,正眼巴巴地四處張望,尋找黃包車時,忽然,一道記憶像閃電一樣擊中了他。

肖堯把裝燒餅的箱子擺在地上,人也跟著蹲了下來,雙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昨天……夜裡……

好像……這樣……那樣……

壞了,難怪她早上一副死樣?!

不應該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的。

“哥們,你沒事吧?”一個男的用東如話問他,還蹲下來晃了晃他的胳膊。

“沒事,沒事.”

肖堯連連擺頭,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

這要是在魔都街上,大機率沒人會問他吧?

肖堯站起身來,正急著要趕回去,手機卻忽然響了。

是沈婕?

肖堯心裡的兩塊大石頭落地了其中一塊。

少年摸出手機,朝螢幕上看去。

……n鬱麗華!

肖堯雖然沒有給她的電話號碼備註過名字,但這串數字,他永生難忘。

為什麼會打給我呢?難道是鬱璐穎和她告狀了昨晚的事?

就算是女人也不能這麼不理性啊?

“別接,相信我,先回去和鬱璐穎碰好口供,不然穿幫就徹底完蛋了!”久違的紅色小人從肖堯的腳邊冒了出來,他舉起鋒利的鋼叉,一下下戳著肖堯的右手指,戳得生疼。

“要接,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個時候裝死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白衣服小人也如影隨行地出現在肖堯的肩頭,他用手中的教鞭從肖堯額角蘸了一滴汗珠,揶揄地甩到了肖堯驚疑難定的眼睛裡。

哎呀!肖堯被汗水蟄到了眼睛,他慌忙舉手去揉,卻聽到手機外放聽筒裡,鬱麗華的聲音。

“喂?肖堯?聽得見嗎?”

操!這下不接也得接了。

他拿起電話,放在耳邊,盡力夾出一種情緒飽滿的語氣:“啊~阿姨,是我,早上好啊,有什麼事嗎?”

“穎穎跟你在一塊沒有?”鬱麗華劈頭蓋臉就問。

“啊~阿姨啊,她沒和我在一塊.”

肖堯躲進路邊的陰影裡,把手裡壓得手生疼的一箱餅再次撂在地上,四下看看,心想這也不算是在說謊。

“昨天晚上她到底在哪過夜的啊?怎麼不接我電話啊?”鬱麗華問。

紅衣服的小人爬到了肖堯的耳畔:“看來,鬱璐穎她媽媽什麼都不知道。

相信我,你就先敷衍敷衍,讓她放心,你趕緊回去跟鬱璐穎串供去,只要鬱璐穎不揭發就沒事,她要是揭發,自己也得搭進去,你也不虧!”

白衣服的小人跳起來,往肖堯的小腿肚子上抽了一教鞭,呵斥道:“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試探你呢?相信我,你的回答代表了你對這段關係的態度。

這種事情,發生了或者沒發生都不重要,積極誠懇的態度最重要!”

“喂?肖堯?你還在嗎?聽得到嗎?”鬱麗華的聲音有些焦急。

“啊~阿姨啊,那個,鬱璐穎昨天在酒店住的,我過去叫她吧,一會讓她給你回電?”

“肖堯,你不用跟我一口一個阿姨這麼客氣。

我剛才人就在酒店,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你們這地方人說話我也聽不懂.”

肖堯聽了鬱麗華這話,石化當場。

“啊~阿姨啊,您在東~東如~?”

一輛黃包車看到肖堯腳邊一大堆東西,又在滿頭大汗地打電話,善解人意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前天不就說要來了嘛,也來看看你的故鄉。

哎,我看到你們這裡還有黃包車欸,你家在哪呢?我乘黃包車去吧.”

黃包車?

“啊~阿姨啊,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呢?還在穎穎的酒店那嗎?”

“我沒在酒店了,穎穎說你們這邊的燒餅很好吃,我找了一家燒餅鋪子,等會給你們帶幾個.”

順著黃包車走過的方向看回去,遠處就是那個賣燒餅的攤檔,攤檔前已經聚起了人群。

人群的邊緣中,有一個穿旗袍打著陽傘的女人,正在打電話。

肖堯眯起了眼睛,心如止水。

“啊~阿姨啊,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我這就過去.”

肖堯講完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接著趕緊給鬱璐穎撥過去。

“……”

“……”

“……”

“姑奶奶啊,祖宗啊,你真不接電話啊?!”

肖堯打不通鬱璐穎的電話,捧起燒餅箱子就往家裡趕。

一路上,他多年資深《科幻皇帝》忠實讀者的天賦又開始發散起來了。

他意識到,鬱璐穎很可能已經不在黨校裡了。

昨天夜裡的事情肯定讓她很生氣,所以她把自己支出去買早餐,然後細軟跑,離家出走。

等等,要跑的話,為什麼昨天夜裡不跑,要專門等到早上再跑呢?

啊,是了,一定是因為夜裡黨校門禁不開的緣故。

不,有共生距離在,她跑也跑不到哪兒去。

會不會去報警了?說我那個什麼未遂?

即使不考慮感情的影響,單純從共生的角度來看,報警也是一項十分不符合理性的行為。

但是指望一個女性永遠保持理性的話……?

肖堯屬實沒有這麼大的信心。

這時,他聽到遠處響起了一陣淒厲的警笛聲。

那警笛聲初聞時還挺遠,很快便朝著自己的方向快速逼近。

肖堯緊張地環顧四周,他的心開始顫動,忐忑不安。

不是吧……?

少年的想法越發離譜,他開始嘲笑自己的戲劇想象力實在太過豐富。

隨著警笛聲的逐步逼近,肖堯的緊張感不自覺地升高。

他下意識地試圖找到逃避的途徑,不過他的雙腿卻牢牢地紮在地上,一步也動彈不得。

他的心跳加速,每一聲警笛都讓他的神經緊繃。

最終,一輛警車從遠處衝了過來,警笛聲也隨之越來越響。

然而,當警車最終呼嘯而過時,他感到一陣無力的嘲笑感湧上心頭。

肖堯暗暗嘲笑自己過度戲劇化的想法,意識到自己有些神經質了。

他放鬆了一口氣,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次被情緒所牽引——他必須冷靜下來,集中精力解決目前的問題。

剛下定這個決心,他就又被鬱麗華追魂索命的電話嚇得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肖堯,你們東如只有一個燒餅鋪子嗎?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的?你讓我等什麼?我覺得你今天講話奇奇怪怪的,穎穎也不接電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們瞞著我了?!我跟你講穎穎有個好歹我跟你拼了你知道伐?”

這連珠炮一樣尖利的聲音,讓肖堯還沒有完全從宿醉中清醒的腦殼感到特別痛。

“啊~阿姨啊,沒事,真沒事,我馬上就到了,你看見我了嗎?我正向你揮手呢——您往遠處看,不是有個橋嗎?通海橋,橋頂,對,我正抱著一個大紙箱子呢.”

肖堯無奈,只得再次回頭,單手捧住那箱沉甸甸的燒餅,蹣跚著,向遠處的鬱麗華熱情地揮手致意。

……

見到肖堯,鬱麗華頗為詫異。

“原來你家就在這跟前啊,算是歪打正著了.”

“可不是嘛,東如的燒餅攤子最有名的就是這家,您一說我就知道您到哪了.”

“啊呦,肖堯,你怎麼買了這麼多的燒餅啊?”

“不是我買的,是昨天穎穎訂的,我今天正好幫她去拿而已——她說這個特別好吃,想買回去給您吃.”

“穎穎給我買的?那麼多哪裡吃得完,送人也送不完的了。

這囡囡也不跟我打個招呼,我這買也買了,還特意多買了些,買了二十個,我去退掉吧.”

“別介啊……熱乎的,我吃就行了.”

“為什麼不能退啊老闆?我這沒有動過啊,這還熱著啊?也不妨礙你再賣給別人嘛?你退我個整數就好了嘛,零頭不要了.”

“媽!咱能——阿姨!咱能別丟人了不?”

“?……行行行,肖堯,在你這裡我是鄉毋寧,我聽你的,你說不退就不退好了,也不是差那二十幾塊錢。

來來來,阿姨幫你一起拿.”

“不用了阿姨——好吧,謝謝阿姨。

阿姨,您怎麼忽然想到過來了呢?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哦喲,我本來一開始就要跟你們一起來的,你們兩個未成年人,我哪裡放心的呀?這不是被學校裡的事情給耽擱了,你看,事情一結束,我趕緊就過來了呀。

肖堯,穎穎說你們家屋頂也漏水了?”

“哦,之前是的,昨天晚上剛修好,哈哈,哈哈。

阿姨,這大暑假的,學校裡還能有事情啊?”

“那可不嘛,中醫學術研討會,指明非要我……呱拉,呱拉,呱拉,呱拉,呱拉,呱拉,呱拉,呱拉……”

“阿姨,這邊.”

“黨校?你家住黨校裡面啊?”

“昂.”

“你爸媽都擋圓啊?”

“昂.”

……

“淑怡!”

“堯堯哥哥!穎穎姐——啊,不好意思.”

“唷,這小姑娘賣相也靈的嘛。

是誰呀?”

“嗐,老鄰居家的侄女,剛來的時候她請教璐穎功課來著.”

肖堯帶著鬱麗華站在自己的家門前,好像在面對自己的死刑宣判。

他低著頭,故意在一大串鑰匙當中找啊找,找啊找,拖延半秒是半秒,多活一秒是一秒。

鬱璐穎到底還在不在這扇門裡呢?

如果她在的話,就等於坐實我們這兩天都住在一起了吧?我要怎麼跟鬱麗華解釋,才能平息她的義怒?

如果她不在的話,就是生我氣跑掉了吧?

不知怎的,肖堯想起了沈鴻生來抄家那天,沈婕剛好因為鬧彆扭而搬到鏡子裡面去,從而躲過一劫的往事。

我到底是應該希望她在,還是應該希望她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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