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小別勝新婚?

眾人在西郊集結的時候是當天的傍晚,從殿堂出來以後沈婕就招呼所有人去“小南國”吃飯,因為總算是大功告成,席間的氣氛頗為歡快活躍,眾人推杯換盞間,連姚老師也慢悠悠地跟著舉杯,呵呵地笑。

肖堯見姚老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恢復了一部分的思維與語言表達能力,內心不禁一陣欣喜與寬慰,再一想到無論如何,沈婕終究是救了出來,情緒方面也就隨之高昂起來。

“總會有希望的,在未來.”

席間,肖堯站起來向眾人祝酒時,如此慷慨激昂陳辭道。

散場的時候,夜已經挺深的了。

曲終人散之際,一部分人直接原地告辭,還有幾個人跟著一起回賓館房間取自己的行李。

肖堯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搭鬱波的便車先回奶奶家一趟。

“別走.”

在肖堯和沈婕說明情況以後,後者竟然弱弱地拉住了肖堯的袖子,輕聲吐出了這麼兩個字。

肖堯微微一怔。

沈婕說“別走”的樣子,像極了……嗯,被父母送到幼兒園去時,拉住媽媽的手不讓走的小姑娘。

在肖堯的印象裡,這可一點都不“沈婕”。

倒也不是說,沈婕就一定要“獨立”“堅強”“成熟”“胸有成竹”“從容不迫”這類刻板印象,只是,只是……

“聽話,不行.”

肖堯壓低了聲音,環顧了一圈四周。

這間大套房的內部寬敞而明亮,牆壁上採用柔和的米色調,搭配著華麗的桌布與精緻的飾品,厚實的地毯上,藍色與金色的紋路相交織,細膩而典雅。

一張大型的玻璃窗戶覆蓋了一整面牆,透過落地窗,迷人的西郊夜景盡收眼底。

這面窗讓肖堯不禁想起了沈婕和他的黃江“婚房”,也就是鬱璐穎的“夢中情房”。

此時此刻,沈婕正坐在一張巨大的床上,兩條小腿垂下來,前半個腳掌的襪子碰在地板上。

說是巨大,肖堯覺得其實還是比沈婕自己的床要小一點點。

床上覆蓋著柔軟的白色床單和華麗的繡花被子,看起來這個房間的目標受眾定位略偏大齡。

床頭櫃上有一盞精緻的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對面的牆壁上則懸掛著一幅風景畫,給人一種寧靜與放鬆的感覺。

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塊大穿衣鏡,鏡子周圍裝飾著華麗的金色邊框,反射出整個套房的精緻與光彩,大小足夠讓人看到自己的全身,使客人們在準備出門之前,能夠仔細地打扮自己。

而這面大鏡子也正是肖堯選擇這間套房的核心理由。

這個房間是真的大,有一個大臥室和一個大會客室,當然還有衛生間。

先前一整團人在這個套房待命和來回路過,也沒有感覺擁擠,現在只剩下了他和沈婕兩個人,自然是覺得空曠到寂寞。

當然,要說“只剩下他和沈婕兩個人”其實是不對的,因為鬱璐穎這會兒正卡在大會客室和賓館走廊的門口,虛掩著門,進退維谷,而走廊上則站著她的舅舅。

如果不讓他倆獨處,那倒顯得是妹妹的不是了,如果讓他倆獨處,別的不說,似乎在舅舅的眼裡,好像自己才是他的女朋友吧……

於是乎,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一時間蚌在那裡。

還好,肖堯還算識相,沒有讓她等太久。

他和沈婕解釋道,他現在必須抓緊時間回一次家,或許沈鴻生還沒能那麼快作出反應。

回家需要和女兒交代清楚眼下的情況,還得有不少東西要拿。

“再說,波哥他們幾個還在外頭呢,我直接留下來不走,人家背後怎麼想啊……”肖堯說。

聽到“女兒”兩個字,沈婕的態度一下子軟化了下來:“你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你這間房是用誰的身份證開的?”

“帶魚的,我早就想到了.”

肖堯跟沈婕說。

“嗯,”沈婕輕輕點了點頭:“快去快……不,事情辦完了就早點回來.”

“好啦,這還用你說.”

肖堯伸出右手,捏了捏沈婕的鼻頭,又做賊心虛般朝門口看了一眼,輕輕擁抱了一下沈婕。

“去吧.”

少女翻身上了床,把自己小小的身軀隱藏在白色的被子下面。

在回去的路上,肖堯本有一些話想悄悄跟鬱璐穎說,不想對方卻毫不猶豫地上了鬱波的副駕位,讓肖堯自己一個人坐在寬敞的後排。

這一路,竟然都沒什麼機會說上幾句話。

“話說恭喜你啊,”肖堯道:“終於覺醒了自己的堡壘了,可以說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以後我們的tea更加強大了.”

“嗯.”

鬱璐穎淡淡地說道。

她好像有點不高興?肖堯想。

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呢?

“呃,對了,你是什麼時候覺醒堡壘的?碰到什麼契機了嗎?”肖堯又問道。

鬱波一邊開車,一邊瞥了鬱璐穎一眼——肖堯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到了。

“沒什麼,”鬱璐穎淡淡地回答說:“就在傳送下樓以後,看到沈婕的那個……蒼蠅爸爸的時候,當時心裡就覺得非常……憤怒?覺得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的……壞爸爸?然後,我就聽到她的聲音了.”

“她?”肖堯下意識地說。

“辛德瑞拉.”

鬱璐穎道。

“噢.”

肖堯道:“瞭解.”

“她對我說,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是我心裡隱藏的另一面,”鬱璐穎說道:“說句實話,我還挺有一點小失望的.”

“失望?”還沒等肖堯開口,鬱波就率先問道。

“嗯……我希望我這麼說不會讓她給聽見,”鬱璐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灰姑娘,有點太普通了.”

“普通?不會啊,你怎麼會這麼想.”

肖堯趕緊說道。

“你是堂吉訶德,她是血腥瑪麗,你們一個是知名的騎士,另一個是威嚴的女王,”鬱璐穎說:“其實我也一直在想,等有一天我覺醒堡壘了,會是誰呢?結果是她……”

“拜託一下,”肖堯笑道:“堂吉訶德只是一個落魄的貴族乾癟小老頭兒,他在同時代的人眼裡就是一個可笑的瘋子和小丑,而瑪麗女王從小就受盡了父親的打壓欺凌,被打入冷宮,她翻身登上王位只有短短的五年時間,天主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而她的事業也在死後被她的親妹妹毀於一旦……就因為她的婦人之仁和心慈手軟,你覺得,我們哪一個比辛德瑞拉更強呢?”

鬱璐穎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枚小小的圓形徽章:“你們兩個當然認識這個.”

鬱波開啟了車內的一盞小燈,那枚徽章無法離開鬱璐穎的手掌,因此肖堯只得捧著她的小手看。

徽章的正面是一個辛德瑞拉的頭像,下方用法語寫著“cendrillon”,肖堯看清楚以後,鬱璐穎才把硬幣翻轉了過來。

嗯……個子矮矮的一個倒三角圓錐體,頭上頂著一顆樸實無華的,橢圓狀的頭。

肖堯知道,這就是國際象棋裡的“士兵”了。

也難怪鬱璐穎覺得不高興,肖堯想。

大家都是共同歷險的好夥伴好朋友——甚至超越了好朋友的關係,結果自己是“馬”,沈婕是“後”,鬱璐穎卻是個“卒”,換誰自尊心不受傷?

“辛德瑞拉最後是不是也當上皇后了?”鬱波趕緊打圓場道:“天主面前,國王和農夫人人平等,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分工不同而已.”

“分工不同而已.”

肖堯復讀機道。

“哼.”

鬱璐穎發出了一聲也不知是冷笑還是什麼笑的聲音,把棋子,啊不對,精神堡壘徽章收回了懷裡。

鬱波把肖堯和鬱璐穎放在了鬱麗華家的樓下,一腳油門大開,竄走了。

“那……我就先上去了?”鬱璐穎道:“你自己回家路上當心.”

“嗯.”

肖堯說著,伸手把少女擁進懷裡。

女孩子沒有抗拒,沒有躲閃,也沒有回應他,肖堯感覺自己抱在了一塊冰冷又全身僵硬的石頭上——不,她至少還有肩膀的微微顫抖,昭告著她是個活物。

“怎麼了,冷了?”肖堯溫柔地問道。

“嗯,有一點吧.”

鬱璐穎說。

肖堯把她抱得更緊了,他低下了頭,鬱璐穎卻緊咬牙關。

“怎麼啦?”肖堯終於忍不住了,輕聲問道。

“沒怎麼,”鬱璐穎說:“你快回去收拾吧,你別看沈婕吃飯的時候感覺挺精神,但我覺得姐姐現在好像狀態不是很好,你不應該讓她長時間獨處.”

“嗯,我知道,我知道了.”

肖堯有些悶悶不樂地說:“我就是覺得,你好像狀態也不好.”

“我沒事,去吧.”

“真沒事?”

鬱璐穎湊上來象徵性地舔了他一下,小拳頭在少年的腰間砸了一下。

“那,我先走了?”肖堯說:“你要不要把襪子給我?”

“別神經了,今天晚上好好陪沈婕吧.”

鬱璐穎道。

“不好吧,”肖堯說:“你晚上不是和你媽媽睡在一起?後半夜我也不太好給你打電話.”

“哎呀.”

鬱璐穎兩隻手掌按住自己的臉:“我說的不是這個陪!晚上不要瞎來啊,你們還沒結婚呢.”

“知道了知道了.”

肖堯說:“哎,蘋.”

“啊?”

“我覺得你應該是‘車’才對,也就是‘rook城堡’,”肖堯說:“我覺得這系統有問題.”

“南瓜馬車算不上什麼戰車啦,”鬱璐穎微笑道:“怎麼還在糾結這個啊,我都沒在想了.”

在走進奶奶家的弄堂的時候,肖堯先是四處張望了一番,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進皂片間的時候,肖堯又順勢抄起了那把菜刀,裡裡外外檢查了一圈,床底下也沒人。

確定沒有侵入者以後,肖堯進了沈天韻的房間,把她喊了起來。

睡得迷迷瞪瞪的少女上下打量著肖堯:“爸爸,我做錯了什麼,你都可以好好教育我.”

“哈?”肖堯說。

“但是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沈天韻道。

“哦,嗐.”

肖堯說著,把刀隨手一放,被子一掀,就要往床上爬。

然後被沈天韻給推了下來。

“您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上我的床,”沈天韻道:“就坐那兒說不行嗎?”

“行行行,”肖堯說:“我把你小媽媽給撈出來了.”

“好事啊.”

沈天韻喜道:“小媽媽呢?”

“在賓館呢,”肖堯說:“我們兩個人,最近可能都不會回家了,也和你見不著面了,我是特地溜回來跟你交代這個事情的.”

“啊,又怎麼了嘛?”沈天韻的表情和聲音都透露出了,她非常失望。

肖堯詳略得當地向沈天韻介紹了“摩天大樓”的歷險記,直把小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接著,肖堯告訴沈天韻,這個家是住不得的了,得逃避沈鴻生的追捕,在外面先避一陣子再說。

“所以,也不方便和你見面了,”肖堯告訴沈天韻:“我唯一記掛放不下的就是這個,想到這件事,心裡就很惆悵.”

“其實,”沈天韻低頭想了一下:“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別廢話,趕緊說.”

肖堯說。

“我跟爺爺相處的時間比你長,對伐?”沈天韻說。

肖堯過了一秒半才反應過來“爺爺”是誰:“啊.”

“我對他的瞭解比你深,對伐?”沈天韻說。

“大概要麼.”

肖堯用魔都方言說。

“爺爺不是那麼不講道理,不通情達理的人.”

沈天韻丟擲了自己的論據。

“大概要麼.”

肖堯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你們要躲就躲兩天吧,”沈天韻說:“我會沒事到你那邊去看看,如果爺爺或者爺爺的人找上門來,我就跟爺爺談談,攤個牌.”

“你要確定吶,”肖堯狐疑地說:“我很懷疑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雖然自己在“國王”的殿堂裡也有一點和他攤牌的傾向,可畢竟陰影和本體是沒有直接聯絡的,告知陰影知道的事情,本體未必會知道……

“啊呀,你放心啦,我有數呃,我有數呃.”

沈天韻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

“不要輕舉妄動,”肖堯告誡沈天韻說:“至少等我和你小媽媽商量一下,達成共識.”

“當然要和小媽媽商量,”沈天韻道:“但是我們老媽媽的意見也是很重要的.”

“行吧,”肖堯道:“分頭商量一下吧先.”

沈天韻:“嗯.”

肖堯把自己那個剛買新si的舊手機留給了沈天韻,這樣沈天韻就可以去04年的房間和他取得聯絡。

少年收拾了各類細軟,拿了銀行卡、換洗衣物、身份證、未來沈婕給的金銀首飾,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書和雜物,用純黑不透明的大垃圾塑膠袋裝好,回女兒的房間又是抱又是什麼的,依依惜別了半天,這才出門。

出門的時候,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暴雨,35°2加雷電大風,肖堯感覺整個世界鋪天蓋地像是在下開水。

車當然是打不到的,肖堯怕沈婕等得著急,想給她打個電話,又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給了天韻,而提供公共電話服務的弄堂口小賣部還尚未開門營業,凸出一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等趕回西郊的那個酒店時,天已經矇矇亮,估計是六點多了。

肖堯下了計程車,全身溼透,抱著兩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在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雨簾中艱難前行。

刷卡進了酒店的套房,只聽得窗外的風聲雨聲雷聲,聽不到熟悉的鼾聲,肖堯心頭一緊,小跑進了臥房,只見那個嬌小的身軀靜靜地側臥在大床的右側,鬆了一口氣,就準備先去沐浴更衣。

“狗,”沈婕果然沒有睡著:“快過來.”

“我先洗個澡換個衣服,”肖堯說:“你怎麼沒睡啊?”

“睡了,又醒了,”沈婕道:“快過來.”

肖堯無奈,在一片黑暗中,把自己溼漉漉的衣褲鞋襪脫光,留在地毯上,只穿著一條底褲竄上了床。

剛掀開被子鑽進去,沈婕就嘴裡發出了咪咪呀呀的聲音,如同八爪魚一般纏繞了上來,纏得很緊。

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身上都溼的,還一股餿味兒,黴味兒.”

沈婕抱怨道。

“我淋雨了,都說讓我先去洗澡了.”

肖堯說。

說完這句話,他的嘴就被人給堵住了。

少年蠢蠢欲動起來。

但是他想到了鬱璐穎。

這個點,她應該還沒有醒。

鬱璐穎是和鬱麗華睡同一張雙人床的。

肖堯覺得自己應該,有義務提醒沈婕這一點。

可是這樣又會很掃她的興。

這當口,這氣氛下,到底是應該從了她,還是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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