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心疼地想,她什麼時候才可以不用在自己面前逞強,什麼時候才敢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她的脆弱,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依靠?

少年想了想,鬆開手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得想辦法跟你爸爸和解.”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沈婕告訴肖堯:“我爸什麼想法,你也都聽到了,我過去在那個家,能得到的東西只有錢,而代價則是一切。

我現在再回去,連錢都拿不到了.”

“可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睡覺嗎?不是因為我累,也不是因為鬱悶,我是真的需要睡眠。

這些日子我在家裡過得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只覺得頭痛欲裂。

直到那天,看到了窗外的你,我才重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可是你一直以來的理想……”肖堯有些感動,但還是不覺得她說的完全是實話。

“我的確曾經很期待去米帝留學,”沈婕道:“那是因為我以為到時候我就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氣了。

可我現在想通了,無論是市七女中還是哈佛大學,都不過是我爸爸用金錢編織的一個又一個精美的牢籠罷了。

“我過去習慣了那種奢糜的生活,也確實一度覺得自己就只能做一隻金絲雀,享受最好的生活,沒有辦法獨立。

但住在你那裡的日子讓我意識到,我不是金絲雀,我是貓,是這座城市裡自由的獵手,我完全有能力憑自己生存下去!”

真的嗎?肖堯想。

“可是在殿堂裡……”肖堯想起在殿堂裡,沈婕出不去的情景,覺得她說的這些豪言壯語並不是很有說服力,但他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殿堂裡的時候,我的確一度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一絲希望,覺得自己有可能透過溝通,和爸爸達成諒解。

雖然他提出的方案完全不可接受,可是我真的看到他願意跟我溝通,願意跟我好好地聊,他說他是愛我的……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急轉直下,我又只能在你們兩個當中選一個了。

我既然選擇了跟你走,我就不會後悔.”

二選一的局面,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造成的?肖堯想。

如果我在國王的宮殿裡更耐心一點的話……?

“肖堯,我們明天得去找新住處了,然後再好好想想賺錢的辦法,暑假還有一半,我怎麼著也得在開學前把轉到你們學校的學費給賺出來。

但如果不順利的話,那我可就得靠你咯.”

你是真的天真,還是在跟我吹牛逼逞能?我們學校好歹也是個區重點,不是給錢就能上的民辦啊。

這是錢的問題嗎?沒有你家裡,你一個未成年真的能夠靠自己轉學嗎?

“不管順利不順利,你都可以靠我.”

肖堯心裡沒有底氣,語氣卻斬釘截鐵道:“你說的這些,我一直都在幫你想辦法.”

“呸!你想什麼辦法啊,你就一直想弄我!”沈婕一把揪住肖堯的鼻子:“我其實無所謂你弄我,你心裡很清楚,我早晚都是你的——可是,咱能不能先把正事辦一辦,讓我能踏踏實實地睡?讓我能有心情被你弄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睡在哪?”

“能!能!”肖堯說。

“你看,既然我都只有你了,我能指望你對我專一一點嗎?看在我為了你拋父棄家的份上?”沈婕忽然一把掀掉了肖堯的胳膊,往下翻了個身,爬到他的面前,與他四目相對:“你手機螢幕桌面都是跟傻妹的合影,到底什麼意思啊?你都沒有用過我們兩個人的合影做背景桌面?你們兩個人在鄉下的時候,到底都做什麼了?”

“啥?”肖堯被這突如其來的轉進鬧得七葷八素,頭都是嗡嗡的:“不是早就換掉了嗎?”

“現在在鬱神父他們那裡,鬱璐穎才是你的正牌女友吧?我才是要東躲xz的小三吧?所以你才必須跟著鬱波的車走,後半夜再溜回來吧?”

“什麼呀!”肖堯叫了起來。

“你跟30年後的我待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啊,她有沒有告訴你,鬱璐穎是怎麼死的?你都沒問她嗎?”

“怎麼死的?死?鬱璐穎?你在說什麼啊?”肖堯徹底懵掉了。

“你蹲40年牢真的是替我爸爸頂鍋嗎?不是因為殺老婆?我知道你殺的人不是我.”

黑暗中,沈婕的眸子晶晶亮著,她正在用溫柔與平靜的語氣,講述著不得了的事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快給我說清楚啊!”肖堯這次是真急了,他伸出雙臂用力搖晃了兩下沈婕的胳膊。

“你弄痛我了.”

沈婕平靜地指出。

“對不起對不起.”

肖堯趕緊縮回了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告訴我.”

“你果然很關心她,對吧?”沈婕幽幽道。

“……我不該關心她嗎?”肖堯想了一下,認真地反問道。

“應該,”沈婕回答他說:“沈婕真的沒有和你說,傻妹是怎麼死的?”

“她說個屁啊她說,她說鬱璐穎人好好的,結婚嫁人生兒子了,還當大學教授呢.”

肖堯的語氣又有些著急了。

“她真是這麼和你說的?”沈婕若有所思。

“對啊?”肖堯說:“她和你說鬱璐穎後來死了?怎麼死的?”

“沒說怎麼死的,”沈婕如實告訴肖堯:“只說沒有活過30歲.”

“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肖堯生氣了。

“不然你以為我好好的為啥要撮合你倆?”沈婕答非所問道:“不就是不想剝奪她前半生的體驗嗎?”

“……”肖堯一時失語。

“狗子,”沈婕換了一個躺姿,用包裹在玻璃絲短襪中的小腳輕輕地撥了一下少年的小腿:“我在想一個問題啊——我,沈婕,不是這種見人說鬼話的女人吧?”

“啊?”肖堯說。

“那個女人,有沒有可能,是個冒牌貨?”沈婕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肖堯說。

“要是她是冒牌貨,那我可真就是被綠了.”

沈婕繼續自說自話道。

肖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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