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聖誕快樂

就這麼任憑沒了電的小船在湖中心飄蕩著,肖堯按照鬱璐穎的要求,輕輕柔柔地撓著她的胳膊。

“輕一點,慢一點,”鬱璐穎此刻的樣子特別像一隻享受被擼的貓咪:“別用指甲,對,手背,從上面滑下來……”

這下我成技師了,肖堯心裡不無揶揄地想。

肖堯輕柔地撓著鬱璐穎的胳膊,她感覺像是被細密的雨點輕輕拍打著,那種舒適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發出了低吟聲。

隨著肖堯的手指一遍遍地滑過她的胳膊,鬱璐穎感覺身體裡一股暖流湧動,彷彿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心情也變得無比舒暢。

她閉上眼睛,盡情享受著這個被撓弄的感覺,感受著肖堯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肌膚,每一次都帶來一種愜意的快感,讓她完全沉浸在這種舒適的感覺中,忘記了時間和空間的存在。

原來你喜歡這樣啊,肖堯想。

好像是蠻舒服的。

“你也撓我呀.”

肖堯說。

“嗯嗯~”少女從鼻子裡發出表示否定的聲音:“你先撓好我再給你撓,不然兩個人一起撓容易亂.”

但是有雙倍的快樂啊,肖堯想。

“那你用腳給我撓.”

肖堯藉機提出。

“嗯嗯~”少女從鼻子裡發出表否定的聲音,下意識地說道:“這裡不行.”

“?!”

“哪裡也不行!”鬱璐穎猛地雙目圓睜,醒悟過來:“拿開!別撓了!”

“好好好,撓撓撓.”

肖堯求饒。

肖堯不明白,為什麼同樣一件事情,手就可以,腳就不行?

“不要你撓了,”鬱璐穎推開了他:“我餓了.”

其實並不需要鬱璐穎說,肖堯自己也覺得餓了。

畢竟兩個人誰也沒有吃午餐。

但是肖堯很享受這種在無人的湖心放空自己,自由飄蕩的感覺。

所以他也就沒有提出要上岸吃飯。

不過既然鬱璐穎提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那,我們打這個船頭印著的電話,叫他們來拖我們吧.”

肖堯說。

“要不……再飄會兒?”鬱璐穎想了一下,這樣說道。

“好.”

肖堯說。

……

“風不停,綠樹蔭,”肖堯拍著船舷,大聲歌唱起來。

“陽光晃眼,天真藍.”

鬱璐穎甜美的嗓音立刻“婦隨”。

真遺憾今天沒有帶吉他出來,肖堯想。

“我們在奔跑~”肖堯唱。

“沿著夕陽.”

鬱璐穎。

“是你喘息,起伏不定,”肖堯。

“我閉上眼睛.”

鬱璐穎閉上眼睛。

一起唱歌,這是和沈婕在一起的時候,所沒有的樂趣。

不過,沈婕可以為他的歌聲伴舞,世上的事,難有兩全。

“我們,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飄蕩~”肖堯和鬱璐穎一起倚靠著船尾躺了下來,四隻眼睛看著飄蕩的雲彩。

肖堯喜歡聽鬱璐穎的歌聲,她的歌聲在滿是歧路之影的殿堂裡,就是一道鼓舞人心的光明。

也是在她歌聲的鼓舞下,自己才能戰勝宋海建專政的強權。

“我們,像,那朵雲彩一樣,來不及回頭望~”兩個人一起唱道。

肖堯回憶起2003年的平安夜聖誕節,那天晚上,自己跑到教堂去,只為了能多看她幾眼。

他記得那天的教堂中,鬱璐穎身穿雪白的襯衣,站在祭臺上的經臺前,為會眾讀聖經的模樣。

當時她的樣子,真的和下凡的天使別無二致,臉上有神性的光輝。

“真快呀,我的夏天,像浮雲般飄散,說著,她,再也不回來~

“真想再見,你們還在玩耍,

“和我,再,漫天飛揚吧。

“別忘記呀,那天你的臉,再見.”

一曲唱罷,兩人又擁抱在一起,肖堯捧起了鬱璐穎的臉。

“還記得不?”肖堯問她:“去年聖誕節的晚上,我跑到教堂來看你.”

“來死纏爛打我.”

鬱璐穎笑著糾正道。

“那天你是讀經員,一人身兼兩職,領聖體的時候你代表唱經班,獨唱了一首《averia》.”

“有印象,卡契尼的?”鬱璐穎回憶了一下說。

“我不知道,”肖堯說:“只覺得很好聽,然後歌詞只有兩個字,就是averia,不斷重複.”

“那就是卡契尼的.”

鬱璐穎告訴肖堯。

“後來彌撒結束以後,”肖堯回憶道:“我走過來,對你說,聖誕快樂.”

“嗯?”鬱璐穎一時不明白肖堯為什麼要回憶這個。

“然後你愣了一下,對我說‘聖誕快樂’,然後匆匆地走了.”

肖堯告訴鬱璐穎。

“這有什麼特別的嗎?”鬱璐穎問他。

“當時你已經幾個月不和我說話了,但是那天你回答我‘聖誕快樂’了.”

肖堯快樂地說:“就因為這四個字,我開心了一個禮拜,因為你終於又和我說話了.”

“你……”鬱璐穎一時有些動容。

其實女孩心裡記得很清楚,聖誕夜那天晚上,自己看到肖堯,是頭皮發麻的。

當時她甚至央求自己的舅舅,差人將他叉出去。

舅舅卻說,教會的大門向所有人敞開,人家來慶祝救主的誕辰,把人家叉出去像什麼話。

還記得當時自己對舅舅鬱波說:“你很清楚他是衝誰來的.”

彌撒結束後,肖堯走過來說“聖誕快樂”的時候,自己本想立即扭頭離開的。

可那畢竟是在教堂,畢竟是在聖誕夜,因此自己勉強回答了一聲“聖誕快樂”這才走掉。

當時她還暗暗慶幸,男生沒有再追上來糾纏。

沒想到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沒想到就這麼小小的善意,就能讓眼前的男生開心一個禮拜。

其實很多時候,男生要的也很簡單,很單純,是自己太小氣了。

鬱璐穎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急速地被愧疚感所融化。

她把懷裡的少年抱得更緊了。

也許在這湖上交換一個完美的初吻也不錯?

雖然對方已經不是了,不過也沒關係。

……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排斥我的?”肖堯冷不丁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少年問這話的時候,正在輕撫少女的臉,少女卻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掙脫了他。

“怎麼了?”肖堯有些懵,不明白自己這個問題有什麼問題。

肖堯的問話提醒了自己——是啊,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排斥他的呢?鬱璐穎皺著眉頭,陷入了思索當中。

不管怎麼在記憶中探索,這個“不再排斥”的情感都難以追溯到5月之前。

也就是……共生出現之前?那個沈天韻出現之前?

聖誕夜對他說出了“聖誕快樂”四個字以後,鬱璐穎對肖堯的態度略微有所軟化——真的只是略微而已。

但隨著自己態度稍微有了一些……社交性的禮貌以後,肖堯的糾纏烈度也開始慢慢有所下降了。

兩個人雖然沒有溝透過,但是似乎達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協議,那就是“你要是體面,咱們就都能體面”。

或者說“互相給臺階,互相下”。

所以……自己能重新和他好好說上話,是從今年年初開始的,但自己真正“不再排斥”他,真正開始關心他,真正重新把他當成自己的朋友,又是什麼時候?

是,五月……嗎?

是五月,共生出現的那時候嗎?

那時候聽姚老師說肖堯快要留級了,自己想都沒想,就自告奮勇說,要幫肖堯同學補課。

雖然那個時候,自己都還沒有覺察到共生的存在,但也確確實實的是在共生以後吧?

這個問題不是鬱璐穎第一次問自己,但是每次都被自己輕描淡寫地忽略過去了。

因為一旦細想,就會覺得很恐怖。

我對他的善意也好,愛慕也罷,關心也好,不再排斥也罷,真的是出於我的“本心”嗎?

“我”還是“我”嗎?

不知怎的,鬱璐穎又回想起一週以前,肖堯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所進行的那番演講。

那裡面同樣提到了對“自我”概念的思索……

“小蘋果,你怎麼了?”鬱璐穎的胡思亂想被肖堯給搖斷了:“忽然就不說話了.”

“沒,沒什麼……”鬱璐穎用右手的手掌托住自己的額頭:“你,你打電話叫人來拖船吧.”

肖堯看出來了,鬱璐穎不太想回答自己的這個問題,而且反應很大。

雖然不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也覺得不宜追問,便爬去船頭,打求援電話了。

電話打完以後,鬱璐穎突變的精神狀態似乎好了一些。

“大兔紙,”女孩子抱著自己的兩條膝蓋,認真地看著自己:“我想問你一個事情,可以嗎?”

“什麼呀,直接問唄.”

肖堯說。

“嗯……可能這麼問有點奇怪,”鬱璐穎期期艾艾地問道:“你有沒有感覺自己,最近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什麼變化啊?”肖堯笑道:“我最近的變化可太多了——畢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兒呢.”

“嗯……嗯……”鬱璐穎苦思冥想著,覺得自己這樣的問法確實也太刻意了一些:“就是,你有沒有什麼,以前不喜歡的,最近開始喜歡的,作家啊,歌手啊,演員啊,這些……?”

肖堯不太明白鬱璐穎到底想問什麼,但是還是很配合地想了起來:“有吧,張愛玲應該算一個.”

“張愛玲?”鬱璐穎說。

“嗯,張愛玲.”

肖堯一屁股坐在了船頭:“你不是很喜歡張愛玲嗎?剛開學的時候,還送過我一本《傾城之戀》.”

“嗯.”

鬱璐穎點了點頭。

“但其實我不是很看得下去,怎麼說呢,不是很喜歡那種文風吧,”肖堯解釋道:“還有女性作家特有的那種……過度細膩,所以翻了幾頁就放下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涉及戰爭的故事,男生會更感興趣呢——要不然,給你換一本我最近讀完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鬱璐穎問道。

“別了,最近這陣子我無意中又把那本書翻出來了,倒是越看越有味,這算嗎?”肖堯說。

孤證不立,鬱璐穎心想。

僅憑這一點,並不能坐實共生會影響到一個人的思維。

自己也曾經有過,曾經看不下去的書,在事過情遷,心境轉變以後,變得很喜歡的經歷,歌曲也是。

肖堯這兩個月經歷的事情確實很多,也在現實層面上遭遇了“紅玫瑰與白玫瑰”,變數太多,很難下一個確切的結論。

“挺好的,”鬱璐穎勉強笑道:“咱倆有多了一個共同喜歡的作家,以後可以多一起說說張愛玲.”

“好呀好呀,”肖堯笑道:“你看,拖船來了.”

鬱璐穎順著肖堯手指的方向望去:“你說,如果沒有沈天韻,沈婕這樣的女孩子,你敢追嗎?”

“?”肖堯對鬱璐穎突如其來的跳躍思維感到有些迷茫。

先是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然後從這裡問到那裡,從那裡又問到這裡。

自己正因為沈婕的失蹤而心煩不已,鬱璐穎的問題又進一步勾起了他的焦慮:“現在是我們兩個在一起,談她做什麼?”

“這話不對,”鬱璐穎道:“我們是三個人在一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坦誠一點不好嗎?”

其實這個問題,那日自己和沈婕在舟莊的“薇愛酒店”的浴缸裡曾經討論過。

最終的結論是,大機率不敢追。

但是肖堯覺得,如若實話實說,必定引起鬱璐穎的心頭不快。

“哦,你不敢追她,你倒是敢痴纏我,那就是她比我優秀很多咯?”

不管會不會說出口,鬱璐穎都一定會產生這種想法。

“這什麼問題,肯定敢追啊.”

肖堯壓制了一下自己內心的不安,笑著回答說。

“真的嗎?”鬱璐穎歪了歪腦袋。

“廢話,我連你都敢追,有什麼不敢追她的?”肖堯向鬱璐穎解釋道:“我這個人,很勇的,或者說臉皮厚,或者說傻,哎隨便怎麼說吧。

反正我不管喜歡誰,不管你是九天仙女還是市長的女兒,都是先告白了再說,追一下又不會有損失,有什麼敢不敢的啊?”

“廣撒網是吧?”鬱璐穎皺了皺眉頭:“你到底追了多少女生啊?我還以為你有多喜歡我呢!”

肖堯知道,這就純粹是在作了。

他寬容地笑了笑,剛要出言哄她,一條繩鉤卻飛了過來,勾在了自己船頭的鉤子上。

“你們啊,你們啊……”來的那個工作人員,還是碼頭那個想扶鬱璐穎的人:“真的是.”

“真的是什麼呀,你們這發動機壞了!”肖堯沒好氣道。

“那是沒電了,不聽電量提示是吧?不是說了不限時,但快沒電了要回來換船嗎?”工作人員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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