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來了,”肖堯說。

“你們怎麼能確定,她不是裝出來騙你們的呢?”肖堯和鬱璐穎異口同聲,一字不差地問道。

鬱波一攤手,聳肩道:“這個我的確,沒法100%確定.”

“那你們就把她給放了?”肖堯笑了。

鬱波略微猶豫了一下:“其實在海灘恐襲後的大約一個星期,趙曉梅同學就醒過來了.”

肖堯:“……”

“一開始我們也覺得她在……把我們當白痴耍.”

鬱波繼續說道:“所以在剩下的這段時間裡,我們一直在……審問她。

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在ga內部也有協助人,我們請來了有幾十年審訊經驗的老xj……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即使受過專門訓練,也很難在他們面前不露破綻.”

肖堯腦補了一下這個畫面,有些不寒而慄。

“你們刑訊逼供她了?”他冷冷地問道。

“我們還請來了身為精神科專家的大夫還有專業的心理學博士,他們中有人格分裂症這方面的專家,這些都是我們的協助人甚至會員,”鬱波沒有理睬肖堯的問題,只是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所有專業人士的結論都是趨向於一致的。

現在的趙曉梅不僅沒有在撒謊,也沒有任何受到過相關訓練的痕跡.”

沈婕一個人抱著貓出去,打疫苗,除蟲,絕育,一整套流程。

但是又有點想。

“先申明啊,我不去.”

沈婕摸著貓頭跟肖堯說。

“喂.”

電話那頭響起了一聲還帶著一丟丟奶味的男聲。

“這樣……”肖堯喃喃地說。

“通常來說,只有被馴化的shado會成為精神堡壘,”鬱波開口道:“能擁有堡壘的人,本身就具有對自身潛意識比較好的控制能力.”

“幼不幼稚,”他的同伴代替肖堯吐槽道:“你幾年級了?”

“後者我告訴你,我們在這個國度不具備這個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鬱波道:“前者倒是能做到,但那只是組織用來懲戒叛徒的最終手段,不能用來代替審判.”

肖堯不得不承認,有點東西。

肖堯伸手去拿那張紙,鬱波卻按住它不放,還往回縮了一點點。

他明明知道陶天一也是這學期剛報街舞社,卻故意對沈婕說:“我剛才看到陶天一從你們街舞教室出來了.”

於是整個下午時間,肖堯和鬱璐穎都在臥室的飯桌上一起寫作業。

因為帶魚正處於完全倒立的狀態,而且支撐地面的不是手掌也不是手肘,而是他的頭頂。

“在《二十四個比利》裡面,比利就成功欺騙了所有人,逃脫了刑事責任,”肖堯指出:“而且趙曉梅的背後可能有共濟會的撐腰,她能在海濱夏令營做到這個程度,就足矣說明她不是普通人,不要小看她的年紀,她完全有可能做到——”

張正凱:“……沒那個必要吧,不必了.”

“就好像,不知道是莊周夢見了蝴蝶,”鬱璐穎接道:“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周?”

“明天不行.”

張正凱說。

“我拜託你好伐,”沈婕翻著大大的白眼,看起來很可愛:“他是跟著我報的.”

“嘟嘟嘟嘟嘟嘟……”

這多少有點尷尬,有點微妙,也有些怪異。

次日,週六。

你就知道妹子妹子,別的什麼都不會,鬱璐穎想。

肖堯沒有記錯的話,這是自從共生距離縮短為五米,自己和鬱璐穎“分手”以來,兩個人第一次的——第一次在密閉的狹小私人室內空間中獨處。

“嘟——嘟——嘟——”

“況且,”鬱波補充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人格分裂症,絕大多數人都只有獨一的人格——這是不一樣的。

天主有三個獨立的位格,而正常人只有一個位格.”

“那後天?你看我多體諒你.”

肖堯說。

但還是不太敢。

但是他看起來真的好像一個陀螺。

這讓肖堯想狠狠地抽他幾鞭子。

沈婕停止了和鬱璐穎的聊天,帶著迷惑不解朝肖堯投來了目光。

也就是肢體接觸這方面……?

肖堯抬起頭,看著正在專心致志寫卷子的鬱璐穎,內心有些蠢蠢欲動,想要試探一下她。

“這……”肖堯說。

“我沒有這個意思.”

肖堯甕甕地說。

鬱波沉默不語。

然後徑直路過他倆,緩步下樓,朝校門口走去。

“是有一點點像.”

鬱璐穎謹慎地回答道。

真是個沒品的傢伙,肖堯想。

“對了,你怎麼忽然有興趣參加街舞社了?我記得你以前對這個沒興趣的啊?”

但是又不太敢。

“我們會被自己的精神堡壘反噬嗎?”肖堯問出了那個問題:“我被堂吉訶德,鬱璐穎被灰姑娘,沈婕被瑪麗,你被天草四郎……”

“就在咱們學校啊?”肖堯用故作呆萌的語氣問道:“那那個幸運的男生到底是誰呢?”

肖堯看了三遍,把那個地址牢牢記在腦海中。

三小隻剛平平安安地回到奶奶家,肖堯就開始“作”了起來。

“你想說劉老師病了,是你咒出來的?”他的另一個同伴說。

在那面鏡子前,帶魚正在玩“頭轉”。

“沒人說要帶你去.”

肖堯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兩邊:“對了,你的協助人卡片,波哥讓我轉交給你,還有組織的協助人暗號……”

肖堯:“……那你請我吃飯.”

“你該不會是為了他才去報街舞社的吧?”肖堯故意這麼說。

三個人一直談話到五六點鐘,眼看著到了事先說過的街舞社活動結束時間,肖堯這才帶著鬱璐穎和她的舅舅告別,動身返回聖方濟各中學去接沈婕。

他頭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準確地說,是頭“壓”著那頂安全帽。

“被自己的精神堡壘反噬的人,”鬱波小心翼翼地說:“很少,但是有。

我聽說在霓虹有過這樣的案例.”

“你也是挺煩的,”鬱璐穎吐槽道:“姐姐你乾脆在學校裡官宣有男朋友算了,就說是其它學校的好了.”

肖堯拿起沙發柄上的固定電話,不需要查通話記錄也不需要查通訊錄,憑著記憶按出了那串號碼。

與此同時,鬱璐穎正在和沈婕竊竊私語,講述“組織的任務”。

“一個人殺了人放了火,難道只要得了失憶症就可以一筆勾銷嗎?”這次發問的人是鬱璐穎:“她就是無辜的嗎?”

“又怎麼了?”沈婕問鬱璐穎。

“我次奧.”

鬱璐穎忽然說。

畢竟除了私底下的名義(名分)問題,其它相處和交往似乎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變化。

“哎你別說啊,”陶天一說:“我們班教英語的劉老師今天真的發高燒了,於是英語課就改自習了……”

“反正精神病人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對吧.”

鬱璐穎悶悶不樂地說道。

肖堯知道沈婕是街舞初學,不過她的舞蹈和武術底子使她上手極快。

“遠在天邊,”沈婕伸手呼嚕肖堯的頭:“近在眼前.”

就你有品,鬱璐穎想。

“看一遍,把它記住就可以了.”

鬱波說。

哦,那是個留級生,鬱璐穎默默地告訴他。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事實,但是皮一下就很開心。

肖堯本想陪著一起去,但是天下著不大也不小的雨,鬱璐穎有點不太想出門。

“噢,又開始了.”

沈婕懷抱著她的貓咪,低頭摸著貓下巴。

張正凱:“憑什麼?”

“我又忘記在教堂先把澡洗了.”

鬱璐穎說。

那個因為自己隨口一句“想吃魚”就當場下河的趙曉梅。

此時此刻,帶魚正在高速地原地旋轉,收穫了不少圍觀男女社員的掌聲與喝采。

“我知道,”鬱波乾脆利落地說:“所以我剛才回答你說,沒法100%確定.”

“……”肖堯悶了一小會兒說道:“行吧,我瞭解了.”

“嗯?”鬱璐穎說。

“只是有一點點像而已.”

鬱璐穎堅持道。

三人一邊閒聊著,一邊聲音漸漸遠去了。

“老師教我們做早操,我們一不伸手二不彎腰,氣得老師發高燒,九月一日要開刀,你說糟糕不糟糕……”陶天一嘴裡念著這首童謠。

肖堯帶著鬱璐穎走到街舞社活動教室的門口,探著腦袋朝裡面望去——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教室撤去了桌椅,臨時鋪上了拼接地毯。

“是可以啦,”沈婕從書包裡把作業本往外拿:“但是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耶,我已經跟他們說我有喜歡的男生了,就在咱們學校.”

其實“分手”這幾天以來,肖堯對於這件事情的感受一直不大真實。

肖堯和鬱璐穎則不疾不徐地跟在沈婕後面,始終儘量保持沈婕在他倆的視線中。

“我……我想,”肖堯快速組織了一下語句:“我們見個面吧,我請你吃飯.”

沈婕則在一個身穿高三款式校服的學姐指導下,跟著她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不過這社團妹子還挺多的,我原本還以為會是和尚班——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肖堯想。

肖堯:“憑我救過你啊,不應該感恩嗎?”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沈婕表示“沒事的,我自己去好了,真沒事的”。

不過帶她的那傢伙,都高三了,還有空玩社團啊。

不過,比起這個來說……

“我覺得關鍵還是在於使用堡壘的方式,”鬱波說:“是和它成為朋友,追求精神共鳴,請求它的協助?還是用某種歪門邪道去奴役它,控制它?”

“哎,心血來潮嘛,”陶天一隨口道:“閒得無聊,譬如不如玩玩.”

舞蹈鏡也沒有,教室後方放黑板報的位置前面橫著一面像是從哪兒撿來的大鏡子,肖堯瞅著眼熟,總覺得是從那個荒涼的橋洞垃圾堆裡撿來的。

“你把時間和地點發短訊息給我就可以了.”

張正凱說完這句話,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然後鬱波就用打火機把紙條點著了。

就是那面他們在暑假期間曾經無數次穿進穿出,去眾人的殿堂裡練級的鏡子。

張正凱沉默了好幾秒,有一陣子肖堯擔心他會直接掛電話。

張正凱:“……”

“不然你想組織怎麼做?”鬱波不依不饒道:“合理製造她的死亡,還是囚禁她到天荒地老?”

“噗.”

“此言甚是.”

鬱波點頭說道,隨後拉開抽屜,把一張紙推到了肖堯的面前:“這是需要你約張正凱見面的地點.”

“我知道是你,”張正凱終於開口了:“你想怎麼樣?”

“我在想一個問題啊,”肖堯問鬱波:“你剛剛提到,本體人格和shado可以相互轉化的,沒有誰一定是本體,誰一定是shado對吧?”

“是很像吧?”肖堯低聲問鬱璐穎。

夕陽無限好,還沒走到街舞社活動教室的門口,大老遠就看到陶天一和另外兩個男生從裡面走了出來,迎面朝肖堯走來,然後與他和鬱璐穎擦肩而過。

“不是有一點點像,是很像,”肖堯堅持道:“我懷疑就是那面鏡子.”

“張正凱是嗎?”肖堯說:“我是肖堯.”

那個熱切追求自己的趙曉梅。

瞅著還挺像模像樣的,肖堯想。

“嗯……嗯.”

肖堯說。

肖堯心滿意足地打電話去了。

你煩不煩?肖堯想。

我就知道,肖堯想。

一看就是個辣妹。

這麼說來,自己認識的趙曉梅大約的確是死了——肖堯多少有點悶悶不樂地想。

沈婕終於看見了肖堯、鬱璐穎他們,跟那個留級太妹告了別,提著書包朝兩人走來。

“不過,”鬱波話鋒一轉:“你的擔心是對的,我們確實應該跟自己的精神堡壘搞好關係.”

“當然不是,但是這不是失去記憶的問題,”鬱波攤手道:“如果,如果她的這個人格真的是無辜的呢?作為罪犯的那個人格已經死去了,而被封印的善良靈魂甦醒了,難道我們就應該——”

“不說話那我當你同意了啊,明天吧?”肖堯說。

“聽起來有點像虔誠信仰和邪惡巫蠱之間的關係.”

肖堯評價道。

“咩?”肖堯不解道。

“這個人有點煩啊.”

肖堯摸著自己的下巴說。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鬱璐穎卻忽然抬起頭來,炯炯有神地直視他的眼睛。

肖堯立刻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你和姐姐,”鬱璐穎清了清嗓子:“阿哼!你和沈婕,那天到底是怎麼做的?”

“啥?”肖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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