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還欲再說,忽的,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捏住了她的裙邊。

那隻小手細骨伶仃的,帶著些黑乎乎的顏色,男孩子的聲音細細弱弱的,沒有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姐姐,不用求他了。咳咳,謝謝姐姐肯為我治病,大郎心裡好開心……”

他說得斷斷續續,時錦的淚卻一下子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她不是聖母,唯有置身這滿川荒涼中,才生出一點物傷其類、唇亡齒寒的哀慟來。

當下捏了他的手,雖笑著,但那淚珠兒卻滾到了他的手背上,“姐姐說過,大郎好好治病,便給你點心吃。”

她自袖中取出一小塊昨兒個剩下的芙蓉糕,遞到他手中。男孩子的眼中瞬間便燃了些明亮的光。那是獨屬於小孩子的歡喜,臉上的笑也跟著真切起來。

“謝謝姐姐。”他雖歡喜,卻打眼瞧了瞧自己的母親。張娘子早就隱忍著聲兒哭成了淚人。

賀神醫:……

突然覺著自己就不該跟過來,那邊越感人,便越襯得他冷漠。

當下抿著唇,一臉冷漠得拈起丟下的針來,瞪時錦一眼,“把他扶起來。”

時錦哪有不從的,當下趕忙夥同張娘子把大郎扶著坐了起來。

瘦成一把骨頭的男孩連自坐著都做不到,只能依著自己孃親支著身子。

時錦依著神醫意思抬起他那沒有半兩肉的胳膊來,便見他飛針入肘上曲池穴並掌上合骨穴,兩側皆如是。

又依次在大郎幾處穴道推拿了番,便見大郎張口吐出一灘穢物,頓時眼神也跟著清明瞭些。

張娘子歡喜不勝,帶著大郎一道致謝。

“這才是第一日,剛剛我的手法你可瞧清了?每日裡都要灸上一灸,或可活命。”賀神醫冷著臉道。

時錦趕忙稱是。

然周遭難民不知凡幾,有瞧見賀神醫並一個小姑娘親自救人的,一個個俱都圍上來,希冀他們能發發慈悲,為他們家中的病患之人救上一救。

賀神醫自然懶得與這些難民糾纏,自讓時錦解決不提。

悲悲涼意中,枯木上的烏鴉盤旋著一聲悽叫,又展翅飛向遠處的樁子上等待不久之後的饕餮大餐。

災民中何種情形的傷者都有,有的因著洪水來時被房梁砸著傷了腿,有的因著連日飢寒交迫傷寒入骨,還有的生生餓成稻稈般卻腹部腫大的人。

那人原是餓得狠了,就著草根泥土入了腹,眼見著是活不長了。

時錦只能就著現下手頭有的藥材配了方子,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一整日的高強度勞力,她卻只得一碗稀粥,很是珍惜得將那稀粥中顆粒無多的米入了腹,身上終是升起些熱氣來。

直至天色漸晚,周遭再難視物,侍墨才來尋她。

“你怎的還在這裡?二爺讓我帶你去臨時安置的住所。”侍墨帶引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得往高處攀去。

時錦一整日沒見著二爺,當下問他,“二爺呢?”

“二爺一來便同五皇子商議救災章程,這會兒又一道前去檢視河水漫漲的情況,怕是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侍墨道。

時錦點點頭,隨著他一道來到一處極簡的氈棚前,裡面只一點如豆燈火亮著。

她謝過侍墨,獨自進了氈棚,便見裡面只席地鋪著一床草蓆並自侯府帶來的那床錦被,除此之外,其餘皆無。

眼下因著忙碌一天,不獨是臉,手上都跟著汙遭遭一片,她只得出了氈棚,尋了處尚且積著水的水坑,就著洗了洗手。

這般冷的天,僅有一床單薄的錦被,想要脫掉髒兮兮的外衣怕是不能了。

她只得強忍著噁心,攏了錦被躺在冰涼刺骨的草蓆上,吹熄燈火強迫自己入睡。

.

齊墨璟此時與五皇子一併騎在馬上,於暗色中瞧著遠處的湯湯川水。

“私以為,堵不如疏,青堰官員在洪澇將起時,亦想法子加固了河川堤岸,然水勢極兇,便是壘得再高的麻袋木石,在濤濤河水中,猶如蚍蜉撼樹,見效甚微。”五皇子蹙眉與齊墨璟道。

“那不若堵疏結合,既遣一部分民工按著咱們商定的方向開鑿河渠,引洪水歸川,又著一部分人在關鍵之處建造壁壘,兩廂配合,應是無礙。”齊墨璟道。

“呈顯兄雖則有理,但現下民眾談洪色變,逃且來不及,又怎會願意服從官府安排?”

“此點某自忖過,徵調民眾不便,但難民者眾,不若按工錢、米糧徵調災民一起抗洪,殿下以為如何?”齊墨璟胸中早有應對之策,因與五皇子道。

“實不瞞兄,眼下南陽府糧倉告罄,想要從別的州府調糧,且不說曠日持久,然大瀛、郊河一帶乃太子勢力盤踞之處,而東陽、番堌一帶,又在二哥囊中。我這兩位兄長,不來鬧事倒好,想要從他們那裡攢糧,怕是比登天還難。”這才是五皇子心憂之處。

有心救災,而無力抵擋官場大網,便是這般無奈。

“糧草這一塊,殿下放心,不出一旬,自有糧草銀錢救急。咱們所應做的,便是做好手頭的事,另等朝廷撥付銀兩到位。”

說罷,他又將早在襄陽的部署一併講與五皇子聽,聽得齊墨璟所言,五皇子目中光芒漸盛,亦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魄力。

兩人計議已定,俱都心中暢快,各自騎馬回去。

路上,齊墨璟瞧見五皇子腿部使力,不由關切道,“殿下的腿,可是好些了。”

“託賀神醫的福,已然好轉,只是距如履平地尚遠。”提及此,他目中神采奕奕。多少年歲,他只拖著一副殘軀苟延殘喘。然有些東西,他也願爭上一爭。

.

待得回了氈棚,裡遭一片烏黑。

齊墨璟進了屋,於席前一道躺下。剛拽了錦被一角,旁邊的人便似有所覺般湊了上來。

她的手腳冰涼,於睡夢中貼著他,猶自不滿意,將一雙腿搭在他腰間,又枕了他胳膊,方才舒展眉目,便連唇角也下意識露出一抹笑來。

他心中一動,只單支著一隻手,於暗中瞧她疲累的眉眼。

她的唇有些幹,不復以往瑩潤,便是連眼底都帶著些烏青,瞧著可憐見的,偏又韌得很,仿若再大的艱難都打不倒她。

然此時的她比之以往的溫柔、妖冶,更入他心。

一眼萬年,再回首,兩世輪轉,兜兜轉轉,驀然回首,還是她,也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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