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被安置在清風院的下人房裡。

眼下已然入夜,她倒是沒有打擾知畫的心思,只心中一遍遍盤旋著老夫人說的話兒。

感念於二爺那般早便未雨綢繆,她心中自是帶了幾分溫軟。

可世俗的桎楛又讓她心中生了些畏而後退的心思。

哪有個丫鬟嫁與高門少爺的道理?這話兒便是讓她再聽一遍,都覺著荒唐至極。

可二爺的深情不似作偽,她輕嘆一聲兒,便是做妾,亦是自己高攀了。

這般想著,她腦中愈是清醒得厲害,望著窗外皎月,她第一回生出些自慚形穢來。

本就是雲泥之別,又作何湊至一處?!

輾轉反側間,時錦提了一盞四角白絹繡山河日新的燈籠出了門,轉首往二爺的書房而去。

她閒暇時便喜在書房尋了書看,上回那本《三字經》亦是自書房中搜羅而來。

書房的門虛虛掩著,只輕輕一推,那門便吱呀一聲兒開啟來。

時錦提了燈籠往四下瞧去,瞧著倒是與往日無甚不同。只那面桌案上堆著厚厚一疊書籍,想是知畫整理書冊時,暫放於案角。

時錦提著燈籠靠近了些,自書籍最上方取了一本冊子細細瞧著。

那本書上帶著些陳年註疏,瞧著倒像二爺的字跡。

她不由得將燈籠置於一側,坐在矮榻上,一點點辨認著二爺的手書。

書的前半部分乃是一些尋常註疏,字跡頗見端秀,只越往後,註疏越少,便連字跡也跟著潦草起來,頗有些心緒不定的意思。

時錦翻檢了下那書的封面,應是十年前的舊物,想來那時二爺不過少年,心性未定也是有的。

她合上書,欲放回原位,卻不想,那本書中掉落出一角小頁。

小頁金紡繡線織成,菲薄若翼,上面繪著一張女子剪影,寥寥數筆,卻又初見端形。

時錦心下好奇,徑直撿起那片小頁,置於燈籠一側,才仔細分辨出畫中形容。

女子身形纖細,便是連所著之衣也跟著纖毫畢現,偏偏面上沒有五官,只寥寥輪廓,瞧不清真切模樣。

她心下好奇,又翻了幾本書,卻再不見有何夾頁。目光落在桌案一側的高低紅木雙層架下,貼地放著一個大肚青花瓷畫缸。

因著初初入府,司棋便與她言道,二爺的畫兒萬萬動不得,時錦便也未曾真正瞧過二爺畫作,獨獨有一回,他以她唇角血珠入畫,那便算作她頭一回見著二爺作畫。

眼下瞧見那小頁,她心中卻不知緣何,想要瞧一瞧畫缸中的畫兒。

心中的念頭一起,便怎的也壓不住。

她彎下身,自畫缸中抽出一卷繫著紅絛的畫兒來,於桌案上緩緩展開,畫軸滾動間便顯出一灣溪水來。

溪水自山間罅隙而出,蜿蜒曲折,頭頂明月高懸,取月中團圓之意。偏偏畫風清寥,只溪畔蹲伏一窈窈婦人,拘泉而飲。

再細看女子形容,又是面目不清,只側面透出半邊空白。

時下正值深夜,時錦瑟縮了下,將那畫兒收好,這才又拾起另一幅畫兒解開來。

這回畫的是庭院牡丹圖,女子的身形愈發清晰了些,面上依舊白團團一片,不見形容。

她似是不甘心,又翻找許久,想要尋著女子模樣,卻發現一無所獲。

正自想要放棄時,時錦的手又探到了另一幅畫卷。

她意態懶懶得散開畫卷,只隨意一瞥,便認出那畫兒正正畫的院中假山。

假山旁的紅繡鞋因著血跡暗淡而趨於黑褐色,幾欲與假山融為一體。旁人若不細瞧,怕是儘可忽視那隻繡鞋。

時錦一瞧見這畫兒,便只覺嘴角都跟著隱隱作痛。她手上動作不由得快了幾分,想要將那幅畫收將起來。

奈何畫才收了一半,她的動作便又是一頓。

假山附近的地面上彷彿蓄了水,水中倒影清淺,寥寥數筆,倒好似是兩個人衣襬的影子。

她似是不可置信般摩挲一遍那水的紋路,卻只覺一切都好似鏡中月、水中花,瞧不真切。

似是想到什麼般,時錦又從那一堆畫卷中翻找半天,方才把繫著紅絛的畫卷又尋了出來。

刻意找尋下,時錦再次眯眼往向溪澗中。

原本黑沉的溪水上是風蹙起的水紋,只那水紋中隱隱約約仍有張倒映出來的臉。

時錦將畫兒湊至燈籠前細細分辨,可在瞧清那隱隱約約的眉眼後,心中的驚駭卻一波接著一波,整個人幾欲站立不住!

水中的倒影帶著些扭曲,可一雙清淡的眸子還是若隱若現般刻在水面上,正正是她的模樣!

她嚇了一跳,幾乎是出於本能般將那畫兒丟了出去。

畫軸帶著畫卷一道兒在地上沾了塵,展於桌案前的空地上。

時錦聽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良久之後,才將那畫兒撿起來,匆匆裹了方回畫缸中。

燈籠中的蠟燭一點點燃燒殆盡,伴著最後一縷青煙散盡,書房中留下些清淺的燭火氣息。

然而,她卻顧不得那山河日新的燈籠,整個人跌跌撞撞般往外跑了出去。

二爺先時與她說,他這十餘年來只做一個夢,那畫中的姑娘,便是他日夜所思之人吧?

想到這一點,她不知緣何,心中染了點酸澀。明明委屈得想要尋他,卻又覺著這話兒委實不好出口。

更何況……

二爺的畫,向來便是禁忌……

時錦想的渾渾噩噩,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一步步挪向自己暫作歇息的耳房。

知畫起的早,這會兒才打起簾籠,便瞧見形如失魂的時錦自院中一步步走過。

她頗是有些不可置信,自揉了揉眼睛,這才猶猶豫豫喚出口,“時錦?你回來了?”

然而,面前的人殊無半分反應,倒好似沒聽見一般往房間裡飄去。

知畫只覺著今兒個的時錦委實古怪,因是三步並作兩步跟上時錦,又拿手拍了拍她後肩,“我與你說話呢,怎的沒聽……”

她話尚未說完,時錦便闔著眼整個人栽到了地面上。

知畫嚇了一跳,整個人也跟著往後退了退,面上仍帶著些迷茫,“我、我沒用力啊……怎的就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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