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盞宮裝美人青銅提燈點亮,一瞬間,整個書房便在燭火跳動下,躍然入目。

齊墨璟依然是那副沒甚表情的模樣,手中執書,輕輕掃了時錦一眼。

這一眼壓迫感極重,明明是三九伏天,時錦的後背卻冒出一層密密的白毛汗來。

她強忍著轉頭就跑的衝動,帶著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蹭到了齊墨璟跟前。

齊墨璟的目光肆無忌憚在她唇邊一掃,嚇得時錦趕忙將備好的口脂從袖中掏了出來。

許是動作過大,她的袖口堆疊到了肘部,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白臂來。

齊墨璟尚未有所反應,就聽到面前的丫鬟帶著一點點討好,獻寶一般將那口脂遞了過來,“爺,這口脂顏色鮮豔,恰好能抵硃砂,您瞧著,可還合用?”

齊墨璟的面色沉了沉,“下去!”

這句話彷彿天籟一般,時錦趕忙放下口脂,強忍著撒腿就跑的衝動,一點一點退出了書房。

書房中再次只剩下齊墨璟一人。

他一手支著額頭,一手拈著那盒小巧的口脂,良久,胸膛中傳來悶悶的笑聲。

那笑聲猶如悶雷滾動,於胸腹間微微震顫,偏偏又消於無形。

若是換個人,怕是早就尖叫出聲,落荒而逃了。

也只有她,總能於驚恐絕境當中勉強鎮定下來,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上一世,他便是那般被她的神情勸服,被她拋下了罷?

指尖如呢喃般輕輕摩挲著那盒口脂,彷彿是情人雪白的脖頸,讓他愛不釋手。翹起的唇角一點點回落,最終變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崔時錦……

呵……

時錦出了書房,再也控制不住打顫的腿,步子越走越快,連碧兒的招呼都沒聽見,快速鑽進了睡覺的耳房。

待到將耳房的門由內栓上,她才貼著門沿一點一點出溜下去。

將臉埋入雙腿間,時錦的肩膀微微顫動,嘴唇咬得青白,徑直將那處傷痕再次咬開,口中有了血腥味,這才一點點回過神來。

二爺的性子陰晴不定,就在剛剛,被二爺抓住手腕的地方,彷彿一條陰冷的蛇纏過,讓她的心尖兒連帶著靈魂,都跟著狠狠震顫了一下。

她還有阿弟等著自己,若是她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她的阿弟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她拿著帕子狠狠擦了下唇邊的血珠,這才再次站起身來。

剛剛蓄了些力氣,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是知畫。

“時錦,剛剛碧兒說你情緒不太對,怎麼了嗎?”知畫拍門問道。

“我沒事。”時錦的聲音裡帶了點低沉,“我把酸梅湯灑了,被二爺訓了一頓。”

“我當什麼大事呢!二爺最是寬慈不過,我打了徽硯,二爺亦是什麼話兒都沒得。跟徽硯比起來,翻了酸梅湯這起子小事兒,二爺縱然說話難聽些,絕沒有揪著不放的道理。”知畫笑著道。

二爺這人,說也古怪,只要你守規矩,他便好伺候得很。

“知道了。等下我還要值夜,你回去罷。”時錦穩了穩聲線,再次開口道。

“那行,你若有事兒,記得喚我。”

打發了知畫,時錦用清水洗了把臉,覺得沒甚不妥後,這才又乖巧走到了書房前。

她這次沒有進書房,只是安靜得站在書房前的空地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乖巧柔順。

書房的燭火亮了很久,她便站了很久。

直至燭火泯滅,書房的門緩緩而開,一身玄色衣衫的齊墨璟才邁著步走了出來。

看到時錦,他沒有說話,只是腳步緩了緩,走向正房的位置。

時錦趕忙邁步跟上。

沉默得服侍著齊墨璟洗漱完,又幫他找了身合適的衣裳,時錦這才垂著頭將幔帳解了下來。

待到熄了燭火,時錦鑽入幔帳,將放在一邊的薄毯鋪上,側著身子在腳踏上慢慢躺了下來。

齊墨璟雙手依然交疊在腹部,很規矩的睡相。

夜半時分。

天色陰沉得要死。

齊墨璟覺得自己的血快流盡了。

然而,周身的空間太過狹小,他哪怕連最小動作的轉圜都不能。

他的腿上負了傷,從烏色的傷口處流出一片帶著難聞氣息的淤血。他的懷裡抱著時錦,女人的臉色蒼白,伏在他的身上低低啜泣。

他的手撫上女人那烏亮亮的髮髻,心中一片難得的柔軟。

“等我死了,你就再嫁吧。”他輕輕拍著女人的背,一點一點幫著她順氣。

她是他的妾,唯一的妾。他的感情一向淡漠,即便是懷中的女人,看在她伺候自己一場的份兒上,他不介意給她一條出路。

女人突然揚起了臉,雖然蒼白,卻擋不住好顏色。她的眼中尚有淚痕,整個人卻堅定起來,“二爺,我得出去找藥。”

齊墨璟的手抖了下,卻又安撫般拍了拍她,“錦兒別去,最後再陪陪我吧。”

時錦點點頭,環腰抱住他,整張臉都埋在他懷中。

眼前一片迷霧,等到他睜開眼,便看到侍墨拐著腿朝他跑來。

他在喊,“爺,快跑!快跑!崔時錦那個賤女人,她跟康仕誠在一起,她帶著人來了,爺,快跑……”

有騎兵鐵騎的聲音揚著塵埃跑近,侍墨拿著刀砍了馬腿,鐵了心得抱著一個摔下馬的騎兵不肯放走。

數支長矛插在侍墨的身上,齊墨璟目眥欲裂……

驀然睜開雙眼,周圍一片漆黑。

齊墨璟的呼吸慢慢放緩,轉頭看了眼時錦。

此時的崔時錦彷彿是做了什麼夢一般,眉頭皺了皺,繼而又很快舒展起來。女孩的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夢裡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於夜色中沉默良久,復又躺了下去。

第二日。

時錦一醒來,就看到齊墨璟正散著頭髮坐在烏木漆花踏腳搖椅上看書。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臉上,彷彿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讓他的面色看起來也更通透。

時錦躡手躡腳得收了薄毯,將內室整理乾淨,這才在經過齊墨璟時矮身福了福。

齊墨璟沒有搭話,這讓時錦鬆了口氣。昨天那件事兒讓她打心眼兒裡怵這個喜怒無常的齊二爺,因此能躲著便躲著。

好在白日裡司棋照顧齊二爺多一些,時錦也能有時間躲躲懶。

不一會兒的時間,司棋和侍墨都來了後院。兩人服侍著齊二爺梳洗完畢,又擺了早膳,齊二爺這才穿著一身斯文的皂白翻領直襟長袍,束了半掌寬的嵌玉石瑪瑙白底玉帶,從內室緩緩走了出來。

雖則臉色冷得有些嚇人,到底是有了幾分翩翩貴公子的風度。

齊二爺一踏入院中,院子裡無論是灑掃的還是做活的小丫鬟,一個個都直了眼,悄悄覷著穿得花團錦簇的二爺。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齊墨璟的臉色便有些黑。

到底是司棋懂事,趁著齊二爺尚未發作,低著頭將一把泥金烏木繪山河日新摺扇遞到他手裡。

齊二爺的目光在扇墜兒上掃了掃,到底沒有發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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