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站在ICU病房門口，靜靜地望著裡面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人。
護士遞上了病危通知書，他看也沒看，提起筆就草草簽了名。
他低著聲音問：“還是聯絡不到季有儀嗎？”
“從江先生被緊急送進醫院之後，就不見江太太過來，”這家醫院是江源投資的醫院，醫護人員都對他很是熟悉，護士輕嘆，“患難見真情啊。”
江澄沒應聲，平淡的眸子裡看不清情緒。
江源中途意識清醒了一次，叫了江澄去床邊。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源。
江源呼吸罩下的嘴翕張了幾下，響起微弱的聲音。
“你……過來。”
江澄看了他半晌，才緩緩蹲下身子。
“你們訂婚上出的意外，不是我指使的，”他現在連說話都艱難起來，“她是想捆綁楊家……”
江澄眼裡情緒未變，“你想表達什麼？”
“小澄，之前是我對不起你，”江源劇烈地咳嗽了幾下，“我只是不想你以後一個人撐起江氏，遺囑我已經定好了，都留給你。”
“季有儀給我平日裡吃的藥里加了慢性毒藥，導致我出現心臟衰竭，”江源說著，悔恨流下淚，“我接受她帶著江瑞嫁進來，我還以為她對我是有感情的，沒想到……”
江澄冷聲打斷：“江源，唯一愛你的人已經死了。”
江源一頓，隨即無聲地笑了一下。
“是啊，她已經不在了，”他似是釋懷般，平躺看著天花板，“是我沒好好對她。”
“小澄，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只是希望……咳咳，你不要再步我的後塵，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說完最後一句話，江源脫了力似的，沒有力氣再往下說，眼皮沉重的下垂。
直到最後終於合上，一旁的心電圖從輕微起伏歸於一條直線，耳邊只剩下長長的一聲“嗶——”
江澄走出病房，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壓在他心上的苦悶忽地就卸了下來。
他現在分外想聽宣梨的聲音，開啟聯絡人撥通了置頂的電話。
京都另一邊是清晨，但江澄知道她一定會接。
“宣小梨，江源走了，”江澄半垂著眼，“我好像也不是那麼恨他了。”
宣梨柔聲說：“江澄，是你釋懷了。”
他靠在窗臺邊，側眸看向窗外的夕陽，落霞與孤鶩齊飛，同著漸沉的落日拂去天邊最後一點白日的光亮。
“或許吧，”他沒否認，嗓音低低的，“畢竟他過去不管不顧的十幾年，有四合院裡的冉冉和庭軒，也不算寂寞。未來的生活也有你做伴，我這一生還能算是圓滿了。
在商業上，他的確是個成功人士，可惜連枕邊人都不是真心待他。他臨終前還知道後悔，還算良心未泯。”
宣梨甜軟的聲音堅定如初，“江澄，會越來越好的。”
“嗯，會的。”
*
江源留了一手，在家裡安了微型攝像頭，拍下了季有儀下毒的證據。
和楊悠悠密謀給江澄下藥的語音也被錄了下來鎖在了保險櫃裡。
東躲西藏的季有儀在M國被捕了，連同一起被檢舉的還有楊世昌。
有人匿名送了一本“禮物單”到警局，上面詳細記錄著楊世昌這五年來所收的賄賂。
楊悠悠從人人羨慕的上流千金淪落為人見人罵的過街老鼠。
遺囑如江源所說，都盡數過給了江澄。
但江澄不想接手他的東西，直接都甩給了夏子衿。
本還在國外悠閒度假的她只能被迫去了B國，心不甘情不願地過上了上班的日子。
沒了江源的打壓，江澄的公司如日中天。從老闆親力而為地下專案，到如今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開會喝茶。
不過最近找他們合作的公司不少，他忙得不可開交，現在正在Z市出差。
宣梨步入大三，依舊接著學生會會長的職務。
週五是學生會一週一次的總結大會，她坐在江澄曾經坐過的會長席位上，溫聲開口：“週一二食堂發生的食物中毒事件，被送去醫院的學生情況怎麼樣了？”
“大部分都已經出院了，只有少數身體素質本就差和腸胃功能不好的還留院察看，不過都從重症轉為輕症了。”
“週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探望一下。”宣梨說話總是柔柔的，但語氣裡總是威嚴十足，沒有人不聽她的指示。
她從容地翻開檔案，“下個月的運動會，各部門的安排下去了嗎？”
“都安排好了各部門職責，儀器裝置都檢查妥當了。”
“嗯，開始前一天再仔細確認一遍，以免出岔子。”
宣梨聽完所有人的彙報，點了點頭，“好，這周工作大家都做的不錯，今晚上我請客，你們選地方。”
桌上一片歡呼聲。
“好耶，會長女神萬歲！”
“嗚嗚嗚，能和會長一起吃飯真是我的榮幸！”
“快快，最近熱門的餐廳都安排上！”
宣梨淺笑著看他們熱烈討論，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拿起亮屏，是江澄的訊息。
【在做什麼？】
她眉眼輕彎，打字回覆：【在想你】
【半個月不見，宣小梨都會說土味情話了？誰教的？】
【婉婉說我們是……要保持戀愛的新鮮感】
宣梨想到沈婉老神在在的話，還是省略了中間那幾個字。
可江澄沒打算放過她，追問：【是什麼】
她面色羞赧，猶豫了半天又覺得他們兩人既然已經訂婚了，也沒什麼藏著掖著，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回覆。
【老夫老妻】
江澄盯著那四個字良久，眸色幽深，隨即反扣手機，一旁還在規劃今天晚上行程的梁峰嚇了一跳。
“晚上會議取消，我要回A市。”
梁峰茫然地仰頭，看向已經起身的江澄，“啊？可是晚上的是個大單子。”
“能有看老婆重要？”他輕笑著拍了拍梁峰的肩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接待趙總就交給你們幾個了。”
梁峰充滿希冀的目光投向他，“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我也好久沒見過婉婉了。”
江澄並不想帶上她這個電燈泡，毫不留情地拒絕：“不行，在這兒就屬你外交能力強，你走了他倆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