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不是頭一次在宗外突破,但在北大陸這邊渡劫還是頭一遭,所以他把盛無衣給自己的保命法器也拿出來佈置了一番,才全神貫注迎接這次的雷劫。

隨著境界日漸提升,他突破時所承受的雷劫也一次比一次難熬。

好在顧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他閉目靜坐於荒涼的峰頂,耳邊明明是轟隆作響的巨大雷聲,於他而言卻不如風吹過鬆林的沙沙響以及林間松鼠來回跳躍的動靜。

他的識海在一次次雷擊中緩慢地舒展開,為他回放著他到過的每一個地方、遇見的每一個人,助他熬過一道又一道的劫雷。

即便顧然說不必謝重明在旁守著,謝重明在討到靈藥以後還是在周圍幫忙警戒,以防有什麼不長眼的不速之客影響了顧然的突破。

他放出威壓覆蓋北斗峰周圍以後,不僅尋常弟子不敢貿然靠近,連天上的飛禽都開始繞著這邊飛。

謝重明遠遠地看著劫雷映照下的顧然。

電光雷影之下,只他一人獨坐天地間。

他的身體與識海分明都承受著尋常人極難忍受的痛苦,那如描似畫的眉目卻比往常更為動人。

論實力,顧然無疑是強大的,這讓謝重明幾乎忽略了顧然有著叫人移不開眼的好相貌。

直至這一刻天地之中彷彿只剩他們兩個人,謝重明才猛地注意到顧然過分好看的眉眼與染了血色的薄唇。

顧然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顧然愛交朋友,愛賞玩美景,熱衷於去了解各種自己不瞭解的事物。

他有著人人豔羨的天賦,卻並不愛用來逞兇鬥勇,反而有著一顆與生俱來的悲憫之心。

這種對萬事萬物一視同仁的溫柔不僅很容易叫人沉溺其中,還會像誘人至極的香餌那樣勾著人想索取更多、想成為他心中更特別的存在。

謝重明感覺體內有股陌生的燥熱在蔓延,卻無從知曉這種燥熱從何而來,又該如何去舒緩。

他只能把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和往常一般將所有怪異的情緒灌注到本命劍中。

而謝重明的本命劍此時正泛著瑩瑩黑光,彷彿也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顧然所在的方向看,就著電光映照下的顧然消化著那些莫名令它越發興奮起來的濃郁情緒。

愛看熱鬧其實是人的天性,雖然北劍宗弟子們不敢靠近獨屬於謝重明的北斗峰,卻還是遠遠地在外圍數著天上落下來的劫雷。

數著數著,眾弟子就被震住了:這怎麼沒完沒了!

都已經六十幾道了,難道要劈滿九九八十一道!

嘶。

他們只是挨個九道就已經承受不了了,人家卻是挨足了他們的九倍!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估計就體現在這些地方吧。

好幾個受過顧然指點的人都擔心得很,暗自蒐羅些好吃的好喝的準備第一時間去對顧然噓寒問暖。

可惜等到最後一輪雷劫結束以後,他們發現自己……還是靠近不了北斗峰!

眾弟子:?????

眾人齊齊往謝重明原本所在的位置望了過去,赫然發現謝重明已經不在原處了,而禁止其他人靠近的威壓並沒有解除。

以前怎麼發現大師兄為人這麼狗?

顧師兄是你帶回的朋友很了不起嗎,你憑什麼不讓我們見顧師兄!

事實上對於謝重明來說,很多事和他的修煉過程一樣,基本都是不需要思考、下意識完成的。

比如此時此刻,他並沒有不能讓其他人來見顧然的想法,只是覺得顧然剛突破完不適合被旁人打擾而已。

至於他自己為什麼直接躍上峰頂走到顧然面前,那當然是因為……他們是朋友。

這麼個念頭從謝重明心頭淌過,又叫他胸腔裡滾燙一片。

沒錯,朋友理當如此,如果是他在南大陸突然要突破,顧然肯定也會這樣關心他。

謝重明邊這樣想著邊走到顧然近前。

因為剛經歷過一場雷劫,周圍的松林被焚燒了大半,空氣中飄蕩著松木燃燒時獨特的味道。

不僅峰頂一片狼藉,顧然身上也有些狼狽,剛才的雷劫帶來了一陣疾風驟雨,叫他身上的衣裳變得溼漉漉的。

這一趟來得比較久,去的還都是鎮魔塔和暗林那種危險地帶,他帶著替換的宗門袍服已經毀得差不多了,所以他的乾坤戒內竟翻不出合用的衣服,只能先坐在原地調息好再作打算。

捱了九九八十一道劫雷,便是顧然也不輕鬆,不過隨著境界突破,他身上彷彿剛褪了殼似的,不僅劫雷造成的新傷消失得乾乾淨淨,連許多舊傷疤也都找不到半點遺留痕跡。

這讓他穿著的那身破爛宗門服跟他整個人越發不相襯起來。

連謝重明這麼不關注別人外在的人,此刻竟也莫名覺得他不該穿這樣的破敗衣裳。

顧然察覺到謝重明的靠近,驀然睜開了眼。

瞧見了謝重明微皺的眉頭。

顧然低頭看了眼,才發現自己此刻堪稱是衣不蔽體。

不僅身上的衣服全被劫雷劈壞了,連頭上束髮的玉冠都被劫雷擊碎,以至於他溼透了的長髮也狼狽地披散在腰間。

想到那玉冠還是師尊宴知寒親手雕給自己的,顧然在周圍找了一會,才把已經摔碎成好幾瓣的殘冠找了回來。

謝重明沒有作聲。

顧然把殘冠收好,才對謝重明說道:“我沒注意到帶來的替換衣服都沒了,可以借兩套你的衣服給我嗎?穿過的也沒關係.”

他在衣食住行方面其實追求並不高,只要保證身上足夠潔淨即可,頂多也就在回到宗門以後會奢侈地給自己創造獨居條件。

對於跟謝重明借衣服這件事,顧然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們誰都不差這麼件衣服,大不了他讓人做衣服時還謝重明一套就好。

謝重明目光從顧然身上挪開,“嗯”地一聲轉身領顧然回自己住處。

作為北劍宗的大弟子,謝重明幾乎獨佔整個北斗峰,其他人等閒都不能上山打擾他。

他的住處就在接近峰頂的地方,與他本人一樣冷冷清清,看起來沒多少生活痕跡,周圍的樹木也都挺單調,基本是北方常見的針葉林。

不像顧然住處周圍全是友人們贈送的靈花靈草靈木,引得不少奇禽異獸棲息其中,稱得上是南劍宗一大絕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喜好,顧然沒有貿然對謝重明的居住環境發表看法。

他很快換上謝重明替他找來的衣裳,他與謝重明的身量有些不一樣,不過差別不大,上身後還挺適合的。

只是謝重明常穿玄衣,而顧然很少穿顏色濃重的衣服,此時這身深色衣袍襯得他那剛接手過劫雷以及風雨洗禮的膚色越發地白,好看依然是好看的,只是給人的感覺和平時挺不一樣。

謝重明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顧然身上,他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莫名有些後悔給顧然拿的是全新的衣服。

如果是一身他穿過的衣服,興許他的氣息會覆蓋顧然全身,盡情撫觸顧然每一寸或被遮蓋或裸裎在外的肌膚。

謝重明猛地握緊劍柄,沒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

顧然把他當朋友才對他毫不設防,他怎麼能對著顧然冒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來?

顧然正隨手整理著束髮時胡亂捲起的衣袖,沒有注意到謝重明的異狀。

等他把自己通身裝束都整理好再抬頭,對上的已是和往常那樣神色冷峻的謝重明。

顧然很自覺地肩負起找話題聊天的要責:“我這次突破毀了你山上不少草木,正巧我乾坤戒裡存著些耐寒種子,要不我等會上去撒上一圈,看看能不能還你點花木.”

北大陸氣候嚴寒,謝重明所在的北斗峰更有“手可摘星辰”的高度,尋常樹木根本在峰頂生長,連十分耐寒的松木恐怕都是常年受靈氣滋養才能出現在上頭。

謝重明本來想說“不用還”,想了想又回了個“好”字。

顧然總是要回南大陸去的,能留點草木在峰頂也挺好,他閒暇時興許可以上去看看。

這種事他以前沒做過,但如果是顧然為他種的草木,他覺得自己也許會那麼做。

得了謝重明點頭,顧然便再次回到峰頂。

他見地上還倒著不少燒壞的松樹,又與謝重明商量道:“這些松木長這麼大挺不容易,不如我收拾起來用來制松墨,回頭我們可以拿來寫信,勉強也算是物盡其用.”

這又是謝重明從未接觸過的事。

顧然給他講自己去俗世幾個大國遊歷時學的一些技藝,他這人其實對什麼都很感興趣,所以什麼都學了一點,不算特別精通,但閒暇時自己動手搗鼓搗鼓很能放鬆心情。

謝重明:“………”

謝重明很顧然到底哪來那麼多閒暇?

論修為,顧然一直沒落在他後面,可顧然平時匯總要處理各類宗門事務、出門要執行各類宗門任務。

所以他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空閒做些與修煉無關的事?

謝重明不是愛拐彎抹角的人,直接向顧然提出自己的疑惑。

顧然道:“許多沒法修行的普通人尚且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的壽命遠勝於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空閒?只不過你比起做其他事更喜歡修煉,所以才把所有時間都用來修煉而已.”

他的情況和謝重明不一樣,他所修的劍道並不僅僅侷限在劍本身,偶爾還是需要做點別的事換換腦子,一直埋頭修煉反而不利於修為的提升。

“我也出來很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顧然往光禿禿的峰頂上撒了一圈耐寒的草木種子,轉身和謝重明道別。

“多謝謝兄這段時間的招待,以後有機會我肯定會再來的。

你要是有空也可以來南劍宗找我,到時候我也帶你好好在南大陸走走.”

謝重明看著顧然含笑的眉眼,心底悵然若失。

這便是與朋友分別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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