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亞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面。

銀白色的金屬鏡框上纏繞著華麗繁複的花紋,看久了令人感到眩暈。

鏡面光潔如新,纖塵不染,倒映出一個冷漠威嚴的成年人類男性。

他有著一頭微卷的暗紅色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面容介於英俊和陰鬱之間,年齡看上去在三十歲上下,微微皺起的眉峰下是一雙深海般的藍色眼睛。

幾條沉重的鎖鏈從鏡子邊緣延伸出來,蛇一樣攀在厄里亞伸出來的右手小臂上,一人一鏡相對沉默不語,宛如某種危險的、事關生死的對峙。

片刻後,厄里亞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微微深吸氣、抬起右手用力握緊前方的鎖鏈,金屬鏈條立刻發出璀璨的光輝,與此同時,前方的鏡面上隨著他的動作緩慢地浮現出數行銀色文字。

這文字不屬於人類認知中的任何一種語言,但厄里亞卻能看懂。

上面寫的是:

“認證透過.”

“姓名:厄里亞·埃斯波西託.”

“身份:《命運之書》看守人.”

“該身份可持有年限:永久.”

“該身份可使用年限:宇宙中心·地球歷·0年0月0天0小時0分0秒.”

“重要提示:檢測到您上一次交易時間是公元二十世紀,您的《命運之書》使用合同已到期,請儘快續約或變更持有人,否則後果自負……”

越是靠前字跡越清晰,彷彿官方檔案上的印刷體,但後面卻一行比一行模糊,筆鋒扭曲,排版混亂,有些地方還出現了重影和空白,到‘後果自負’這裡再往下就只剩璀璨到晃眼的銀色白光。

厄里亞只微微向下瞥了一眼就不再細看,因為他知道自己翻不出更多線索,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和這面古怪的鏡子、或者說《命運之書》打交道了,身份認證透過後,他不能移動身體、不能擊打鏡面、不能帶著鏡子離開房間……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聽從文字的指揮,完成這項交易。

他說:“續約.”

簡短有力的聲音隆隆回蕩在空曠的小房間裡,好像有人拿著鐵錘砸向一扇厚重的門。

鏡面上的文字消失了,又出現了新的內容。

一行極為矚目的金色花體字寫到:

“已有無數慘痛的事例證明,企圖支配《命運之書》是種不自量力的、極具風險的、會給您以及周圍智慧生命帶來無數未知傷害的行為,即便知曉這一切,您依然選擇付出代價與您面前的存在做交易嗎?”

廢話,鎖鏈纏在手臂上,旁邊又沒有第二個人,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厄里亞不耐煩地說道:“是.”

金色的字跡消褪了,銀色文字重新浮現了上來。

它的筆畫幾乎糾纏在一起,如同是某人在癲狂的興奮中寫下的:

“契約建立中.”

“厄里亞·埃斯波西託,請在《命運之書》給出下列選項中挑出一項作為支付的代價.”

厄里亞快速讀了鏡面上出現的幾個名詞,發現只有一個是完全能看清的。

那也沒什麼糾結的餘地了。

他沉聲說道:“外表.”

“契約完成.”

“命運之書將剝奪您的外表,作為交換,您的使用許可權已更新,祝愉快.”

所有內容顯示完全之後,發光的鏡面逐漸黯淡下去,文字隱沒了,纏繞著厄里亞手臂的鎖鏈戀戀不捨、緊貼著他的肌肉糾纏了好一會才收回去變回邊框上的裝飾品。

厄里亞沒有理會鎖鏈。

剛才交易內容已經開始生效了,鏡子裡倒映出他的身形,人類面板的顏色飛速從他臉上褪去,形成了五彩斑斕的漩渦。

又過了一會,顏色的漩渦也消失了,他的面孔和身體上裸露在外的面板轉換為了最深沉的黑色,就像被繪圖軟體裡的油漆桶潑過一樣,連光影差異和線條都看不清楚。

這時的厄里亞完全變成了一個似人非人的漆黑生物,唯有他的頭髮、眼睛以及身上的淺色睡衣還保留著原本的色彩。

他盯著鏡子裡自己的新形象觀賞了一會,非常不合時宜地聯想到了柯南里的小黑人罪犯,一時間竟然把自己逗笑了。

正在這時,略顯稚嫩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

“爸爸……您今天心情很好嗎?”

厄里亞回過頭。

聲音的發出者是個看上去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紅髮藍眼,長得和他外表發生變化前有七分像。

她此刻正趴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往裡看,神情帶著難以掩飾的畏懼,卻不是因為厄里亞缺乏五官的臉和完全漆黑一片的面板。

厄里亞再看看周圍,名叫《命運之書》的鏡子不知什麼時候隱匿不見了,房間的細節也從精緻建模宮殿變成了過於簡約粗獷的工業風,他正站在自己的臥室裡……或者說他眼下正在使用的這個身份的、位於大都會的家裡。

前面管他叫爹的實際上也不能算他血緣上的女兒。

而要問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那就是個在旁人看來頗為複雜、從厄里亞的視角看又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故事了。

他實際是個穿越者。

來到這個世界以前,厄里亞是個普普通通的社畜,而且還是不大成功的那種。

他這人有點無傷大雅的性格缺陷,如果用21世紀的流行語來描述,叫社交恐懼症,不過他自認為面對其他人還稱不上‘恐懼’,只能說成是‘厭惡’。

有些人和其他人進行交流是回血、是放鬆,換成厄里亞,他至少要用24小時去治癒談話十分鐘產生的疲憊之情。

他這個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儘管不影響日常生活,然而在大部分學習和工作的場合卻很致命,影響效率先不提,主要是當事人壓力太大,排解不出來容易抑鬱。

穿越前厄里亞坐在辦公室裡氣壓低得都沒有人敢和他講話,有一個關係比較好的同事評價他說:

“你進門時的表情就好像每天早上你家養的狗都會在你床邊拉屎然後屎被掃地機器人拖得滿地都是.”

靜極思變,穿越前的厄里亞在壓迫中爆發,決定辭他媽的職,換一份能夠不與人接觸的活。

然後一個hr聽說他對工作環境需求後主動找上他,直言說道:“我們能保證任何活著的生物不會在你工作時來打擾你,公司內也沒有任何強制社交.”

活著的生物,聽上去有點奇怪,厄里亞忍不住回了個冷笑話:“死了的呢?”

該hr意外地很好說話,補充道:“死了的生物也不.”

厄里亞只當對方在開玩笑,又問道:“我需要負責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hr說:“一些很簡單的文書工作.”

“工作時間?”

“很彈性,你想幹就幹,不想幹就算了.”

“工作環境?”

“好的不得了,我們還提供毛絨絨治癒服務,你更喜歡貓還是狗?”

“狗.”

厄里亞下意識回答了hr的問題,於是對方露出親切的笑容,柔聲說道:“這不巧了嗎,我們辦公室就養了一條特別可愛的小狗.”

厄里亞沒有被打動,回過神來提到重點:“我們可能要討論一下薪資待遇.”

“您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hr從容說,“別人家是boss直聘,我們是直聘boss,您過來之後直接成為我們的會長……老闆,一切資源自然以您優先.”

這真是太奇怪了。

厄里亞已經過了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年紀,他靜默片刻,問道:“我有什麼特殊之處?”

“您有著我們所需要的、無人能取代的天賦.”

hr誠懇地說,“要是沒能將您請進來,我和團隊裡的其他‘人’會用一生的時間去責備自己.”

人家表現得這樣真誠,看合同也是家正規企業,厄里亞無論如何得看在hr的面子上表示自己會考慮的。

結果還沒能更詳細地調查這家名叫‘生命研討會’的小公司,他就直接穿越了!

眼睛一閉一睜,他就站在本文開頭的那面鏡子前,右手臂被鎖鏈牢牢捆縛動彈不得,四周房間裡的裝潢半點不現代,還半個人影都見不著。

當然,要是有別人在,厄里亞可能會更緊張,且立刻聯想到某些好萊塢犯罪恐怖片裡的血腥鏡頭。

恰恰是因為只有自己,他反而帶著不同尋常的冷靜,仔細研究了當前的境遇,確認了穿越的事實,並得出一條結論:他必須和這面鏡子做交易,否則會永遠地被困在原地。

那是厄里亞第一次和《命運之書》籤合同。

他成為了它的看守者,付出的代價是……‘生活’。

聽上去很抽象。

但在契約成立的那一刻,厄里亞能察覺到他的腦海中失去了某些東西,又多了額外的一些。

他的外表似乎發生了連本人都不好判斷的變化,猶如成為了另一個人,一個名叫厄里亞·埃斯波西託的普通大都會市民。

他甚至多了個正在上高中的養子,和一個據說輟學在家的養女。

更糟糕的是,從住所環境以及穿著打扮來看,厄里亞·埃斯波西託明顯稱不上富裕——他本人紅髮凌亂、鬍子拉碴、不修邊幅,女兒身上的衣服明顯不合身,家裡很多都是街上撿來的廢舊二手家電,冰箱裡堆滿了臨近過期的打折食品。

厄里亞懷疑他要是不出門打工,要不了一個星期,這一家三口就會在貧民窟餓死,直到半個月後才被聞到腐臭味的鄰居舉報給警察。

難怪《命運之書》說付出的代價是‘生活’。

明明還沒結婚就無縫跨進中年危機,誰家穿越是這樣的啊!

因此僅僅在家待了半天后,很有憂患意識的厄里亞就在巨大餬口壓力下決定出門找份零工,最好工資能日結,也不要求學歷和身份證明——他還沒搞清楚自己有沒有這些玩意。

幸運的是,作為美國東海岸一繁華大城市,大都會真的有這樣的工作。

不幸的是,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這樣的工作一定會寫在刑法上,而且在大都會,他們的主要提防物件還不是警察。

是另一個有著人盡皆知稱號的超級英雄。

人們叫他卡爾·艾爾。

aka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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