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兇司兵馬集結的時候,林守已經按照算盤指引發現了目標的蹤跡。

此時,樹林之中殺氣彌散。

顯然對方也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儘管雙方只相遇了片刻,但都已經感受到大概,兩邊皆是十來人,皆是三境為主,皆隱藏在山野林中沉默對峙。

叮——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邊緣地帶已經有兩人抓住了對方的氣息開始交手,但剩下的人依然不動。

誰動,誰就可能暴露位置,漏出破綻。

林守這邊戰力最強的是王魚寶,她站在一顆樹後,手裡握著一把精鋼傘,嘗試鎖定封千絕的氣息。

噗嗤。

幾十步外,已經開始的戰鬥突兀地結束了,封千絕手下那人倒在了血泊中。

隨著屍體倒地時彭的一聲,戰鬥徹底爆發開來。

雙方都沒有人說話,驟然從四面八方衝向中央。

林守第一次看到了封千絕的正臉,這個從繡州流竄了千里來到此地的兇人並沒有如說書人所說,長著一張兇惡的臉。

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呆滯,下頜脖頸上佈滿汙垢,身上是粗劣簡陋的麻布衣衫,兩條褲腿挽在小腿半中間,不像個殺人狂徒,更像是剛從地裡勞作完回來,如果沒有手上那柄鬼頭刀的話。

林守感覺,這種渾然不似惡人的氣質,恐怕也是他能屢次逃脫追捕的原因之一,反面典型是申無良,出門買菜都能遇到兩次盤查。

與封千絕一同從林中現身的人倒是顯得比他更有氣勢,那都是些在其它地方有些兇命的狠角色,手裡或多或少都沾了不止一條人命。

在迎州地界,除了那三個鼎立的宗門,面對這等陣勢,很少有什麼勢力能接的下來,像那些影響力僅能在一縣之地的亨通會福生堂,哪怕不說四境的問題,光是二三境的修行者也不夠。

還好如今林守背後有人,八個三境武夫各有長處,衝入敵陣,轉眼便將其中二境者殺了個乾淨。

這些人不僅身手極好,紀律性強到了近乎冷漠,其中一人遭遇圍攻並不會被打亂陣腳,哪怕他身死當場,其他人也會繼續保持戰鬥的節奏。

王魚寶倒是和他們不同,她提著精鋼傘衝向封千絕,速度快而靈動,躍至半空噼手一砸。

轟——

地面凹陷,直接被砸出一個數丈寬的大坑。

不過封千絕也並非省油的燈,同為四境,他絲毫不避,就那麼站在原地接招,轟然之聲過後,坑中只剩下他腳下三尺之地還是完好無損的。

林守用餘光瞥見了這一幕,暗自心驚,中三境與下三境的差別太大了,哪怕是已經三境圓滿的申無良,也斷斷打不出這等威勢。

就在一個分心的時候,與他對陣之人抓住機會,舉劍刺了過來。

林守一時不備,只能抽身,對方正想跟進,卻被一張攔路符擋住,是顧憐的支援。

林守抓住機會,閃靈殺碎天衝,樸實無華的二連將人帶走。

而申無良那邊也已經用燃血功激發連綿不斷的數刀,將自己的對手斬碎,顧憐的符殺陣更不必說。

很快,戰局變得清晰。

林守這邊,黃州支援而來的八人陣亡其三,而封千絕那邊只剩下了三個,他自己,和另外兩個三境下的高手。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們是黑狗?”

“你看我們像麼?”林守似笑非笑地問道。

“我看不像。”

封千絕的眼神依然呆滯,但嘴角略微勾起,似乎是想笑一下,“是落雪門的人?”

“為何不能是展華宗?”

“展華宗都是酒囊飯袋,一門心思掙銀子的廢物。”

林守說道:“你半個月前劫了一車靈藥,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

封千絕臉上終於有了些興奮的神色,但是和那張木然的臉配合起來,顯得很怪異,“都是好貨,我全賣啦。”

“賣來的錢呢?”

“花了。”

封千絕舔了舔嘴唇,“換成法器,美酒,美人,嘿嘿嘿,是你的東西呀?謝謝了。”

林守點了點頭:“我並不討厭你。你很誠實,看在給你送了這麼多銀子的份兒上,告訴我一件事。”

“你說。”

“你是受人指使,還是隨手犯桉?”

“誰敢指使我?!”

封千絕忽然惡狠狠地說道,“老子做事,從不看人臉色!”

林守把手一招:“殺了他。”

王魚寶和申無良當先,剩下幾個黃州派來的修行者也一擁而上,並無轉折,匪徒盡數伏誅,在背後神秘東家的支援下,全州人拭目以待的大戰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然而林守看起來卻並不輕鬆,他皺著眉頭想了好久,突然說道:“不對。”

“什麼不對?”

“這些人裡,並沒有水行妖。”

“或許我們弄錯了?他們不是由水行妖物帶路而來的?”

“不可能。”

林守皺眉思索,回憶著地圖上的情形,“之所以在此地停下,是因為前方河道變窄,無法帶人避水,那妖物可能是自行逃脫了。”

申無良插嘴道:“我不覺得封千絕這種人會讓人脫離隊伍獨自行動。”

林守搖了搖頭,感覺還是有些不尋常,他走到封千絕身邊蹲下,扒掉衣服在其身上摸索了一會,終於在面板下找到一方硬物,用刀挖出一看,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骨質碎片,經過凋刻呈現出詭異的螺旋形狀。

“我明白了,水行妖物的確是單獨走了,這封千絕根本就是為了掩護它。”

“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申無良質疑道,“什麼人會如此高尚?”

“平生會。”

……

鎮守府的五匹快馬在道上疾奔,直衝像楊樹林,經過中間一處集市,眾人打算停下來飲馬,順便自己也喝口水補充體力。

“誰幫我牽馬過去,我找人問問離那地方還有多遠。”

隊正將自己的馬交給手下一人,隨手找了個攤販詢問距離。

攤販見到穿官服的差役,哪裡敢怠慢,趕忙答道:“官長,前面再去幾里路就到楊樹林,沒什麼人去那邊,山不高水不靈的,採藥人都不去。”

隊正點點頭,剛轉過身,就見前方一陣騷動,傳來了百姓的哭喊聲。

他本不欲管閒事,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務,奈何那聲音聽起來實在瘮得慌,猶豫之下,還是走上前去。

然後他就看到個揹著竹簍的小夥子,連滾帶爬地往這邊跑,嘴裡嗚哇亂叫,似乎在說什麼,但聽不太清,周圍人見此異狀,紛紛避讓不敢靠近。

然而鎮兇司的隊正連鬼魅也不怕,更不怕個瘋子,他將人抓住,提到自己面前:“別叫了,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見到黑犬袍服的官差,好像是見到了親人一樣,大哭道:“大人,殺人啦!殺人!前面進林子的路上,全是死人!”

隊正心裡一驚。

全是死人?是封千絕又行兇了!

他趕忙叫來其餘人,吩咐道:“老王,你跟我一起去前方查探,其他人,在此地候著,若是遲遲未歸,就立即去稟報隋鎮守!”

他跟那姓王的差役縱馬飛馳,沒跑出幾里路就見到前方果然是影影綽綽地有些東西。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兩人的臉上神色也越來越震駭。

最後,馬蹄的速度漸漸放緩,愣愣地停在了路口。

前方是一根削直的木杆,從頂端往下吊了十幾顆滴血的人頭,旁邊還掛著一面旗,旗上是一張血畫的哭嚎鬼臉。

“封,封千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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