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江湖人士,大乾民間的富人大體上有兩種。

一種是繼承祖宗產業,僱傭修行者守財;另一種,則是生於微末,機緣巧合成為了修行者,利用超越凡俗的能力,加上一定頭腦來攫取財富。

相比之下,第二種要來得更加穩固,但是很可惜,劉坤元屬於第一種,他並沒有成為修行者的能力,練了多年都沒能貫通氣脈。

雖說在三俠鎮這種地方,想守住家產也沒什麼難的,就算他不能修行大機率也能安度餘生。

可天生富有的他從沒經歷過任何失敗,他的生活總是一帆風順,除了修行這件事。

於是這就成了他心頭的執念。

儘管劉坤元願意出錢,去附近的小宗門或者幫會修行,可那種連三流都不算的勢力也無能為力,直到有一天,一個叫馮木的人找上了門。

“平生會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只需要你幫一點兒小忙。”

劉坤元著了魔,他無法拒絕成為一名修行者的機會,以至於連其中暗藏的殺機都全然不顧。

一直以來,事情都很順利,八里山離三俠鎮不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中間出過的幾個小意外,都用銀子或者刀子解決了。

由於平生會索求無度,劉坤元必須儘可能想辦法撈錢,他早就對鎮上藥鋪宋掌櫃的私藥生意略有耳聞,只是看在多年為鄰的面子上,沒有去碰。

可是有一天,薛浪突然告訴他,那個藥鋪掌櫃竟然不聲不響地攢下了幾千兩銀子的積蓄,而且打算帶著去縣城。

於是他的心思活絡起來,把人宰了,能一次性撈到數千兩銀子,還能順勢接管銷售靈藥的地下渠道,他有自信,一個沒有背景的藥鋪掌櫃都能攢下幾千兩銀子和一座不小的店面,他接手,必定能撈到更多的錢。

在平生會的幫助下,一場偽造成山精襲擊的事故發生在了,鎮兇司的粗鄙武夫並沒有起疑,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並不在意。

一切都是如此順利,從那之後,劉坤元只需要等八里山的事情結束,就能要求馮木兌現承諾,讓自己成為一名修行者。

然後那個年輕的賬房就突然出現了。

他帶著一群鎮兇司的官差闖入府邸掐斷了還沒起步的靈藥生意,劉坤元很憤怒,但沒敢動那賬房,怕會驚動段承恩,從而引火燒身。

可是後來,事情更嚴重了,他花了大價錢收買一名鎮兇司的百衛,對方收了錢,卻還提了額外的要求,叫薛浪去替他緝捕一名在逃兇犯。

原本這也不是個事兒,有平生會幫助,抓個不到二境的修行者實在太簡單了。

但在關鍵時刻,又是那個賬房壞了事!

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郭家村的怨靈沒能讓那地方成為絕地,滅口錢迎秋的動作也晚了半步,最終,共濟堂的賬房先生找到了八里山。

劉坤元知道事情必然敗露,但他還留了後手。

多年以來,他一直資助縣域邊緣的一處偏僻山村,每年出五十兩銀子供他們改善生活,條件只有一個,若有一日他提出要求,他們必須提供庇護,並找機會將他護送逃離。

在得知事發後,他第一時間逃跑,躲在了一隊行商的車隊之中,不想那車隊一路做生意,七拐八繞,耽誤了數天時間不說,還認出了他的身份。

於是劉坤元叫既是護衛,也是情婦的女修行者殺光了所有人,並躲進了山村。

“你們收了錢不辦事!”

劉坤元眼神怨毒地瞪著吳甲,後者慚愧地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林守說道:“你屠了一整個車隊,十幾口人,他們依然把你藏起來了,這還叫不辦事?今日我已經找來,不論他們如何應對,你都逃不掉。”

劉坤元面如死灰,坐在地上不肯吭聲。

隋歆把林守拽到一邊:“你小子還有私藥生意?”

她剛才聽了劉坤元的供述,這才知道林守還有點小動作,而且前幾天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那老和尚接了頭。

林守面色尷尬,拱了拱手:“小本買賣,小本買賣。”

如今他與鎮兇司關係匪淺,不僅有兩個百衛在身後,千衛趙山海也是青眼有加,只要這些關係不斷,就不怕出事,只要面前這捕殺巡撫不怪罪就行。

隋歆橫了他一眼:“今天加更!”

林守趕緊賠笑稱是。

回到劉坤元身旁,這廝突然抬起頭,喃喃道:“我後悔了。”

隋歆氣不打一處來:“現在後悔?晚了,跟平生會扯上關係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不,我不是後悔這個。”

劉坤元抬起頭,“老宋臨死前哀求薛浪放過他的妻女,薛浪沒聽,殺了那婆娘,但我心一軟,留下了宋小婉那妮子,現在想想,若把她一併殺了,根本不會有這種事。”

林守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許久,驟然伸手往刀柄上摸去,剎那間,周身殺機四溢,眼看劉坤元就要人頭落地。

但他沒有血濺當場。

因為隋歆臉色一變,身影閃爍,按住了他的手腕:“冷靜,他不過是想激怒你,求個痛快。”

“哈哈哈哈哈。”

劉坤元有些癲狂地笑起來,“劉某富貴一生,豈可在牢獄中鐐銬加身,與那痛快不痛快有何關係,小姑娘你看輕了我。”

隋歆冷笑道:“要我看輕,你也配?”

林守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眼睛依然盯著劉坤元。

隋歆見他認真,也鄭重起來:“你一定要殺了他?”

林守又用同樣微弱的幅度點了點頭。

隋歆嘆了口氣,獨自走到了一旁:“算了,隨便你吧,反正他也不是平生會的正式徒眾。”

林守在劉坤元身旁蹲下,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的臉湊到自己跟前說道:“我再問幾個問題,老實回答,就給你個痛快。”

“嘿嘿,你問。”

“靈真藥行是否知道此事?”

“他們報的信,自然知道。”

“除了那個叫柴延謹的,還有別人麼?”

“當日通知我們老宋要進城的,是另一個管事,叫什麼……王太盈。”

“好,我這就送你上路。”

……

林守本來是打算將所有緝兇令都完成了再回縣城,但此刻改變了計劃,因為現在多了三個人要處理,那就是吳甲為首的小山村三人。

這幾個哥們兒被車隊倖存的小孩看見了臉,跑不掉,又上了緝兇令,必須回去交代,好在山賊之事乃是誤會,殺人的並非他們,罪不至死。

林守在路上跟幾人交談。

“你們當初收錢的時候,就沒想過這種錢不是那麼好拿的嗎?”

吳甲苦笑道:“怎麼沒想過?窮啊,咱們這村裡的境況您也見了,地不肥,又偏,實在過不下去啊,別說他們,我家裡三個娃都不好養活,不收錢不行啊。”

“你見他殺了車隊那麼多人,卻還是將他冒險藏匿,就因為那每年的五十兩銀子?”

吳甲還在絮絮叨叨:“這麼多年了,我們一共收了好幾百兩,總不能昧著良心把他交出去吧。但是這幾日村裡也有爭論,畢竟他殺了人。”

林守對他們的心路歷程不感興趣,但是他很喜歡收了錢就一定要辦事的思維,於是問道:“若我能替你免去罪責,來替我做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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