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鯱號距離地面只有三十尺,加之殘骸丘陵四周空蕩,並無遮掩物,地面一切盡收眼底。

掌舵的羅尹斯看向下面:“大人,頭兒,下面有一個小姑娘?劍徒也在,還有一個可疑的傷疤男……”

“不用管他們,盯著蛛後。”

馬修站在駕駛艙裡,透過玻璃窗俯瞰下方。

“蛛後?”

羅尹斯小聲再確認:“大人,你說那個蛛後是……傷疤男,還是小姑娘?”

雖說這兩人看起來都和蛛後這個詞不沾邊。

下面已經有人應答。

金鯱突然往下一沉,彷佛被某種力量給扯住了身體,船上頓時顛簸了一陣,嘎吱作響。

地上,金屬軀體的少女張開手指,試圖將空中的飛行物給拉扯下來,小島上飛出大量蛛絲,利箭一樣激射而出,幾乎一瞬間就緊緊縛住金鯱號。

駕駛艙內,羅尹斯有點吃緊:“頭兒,那個女的……那個蛛後把我們鎖住了,她壓制力太強,金鯱根本動不了。”

布魯克觀察了一下窗外場景,看到窗戶上已經被蛛絲黏上,回頭看向馬修:“大人,不如我遠端狙擊試試?”

“不用。”馬修從容地下令:“金鯱現在由我掌舵,你們待命。”

羅尹斯起身,馬修直接坐在掌舵位上,裝模做樣地擺弄圈形船舵。

他對金鯱下達指令:穩住高度。

殘骸山丘上,劍徒手持十字劍,隨時準備參戰。

馬修需要用金鯱來嘗試一個猜想。

金鯱反饋的資訊非常清晰,雖然被壓制和捕獲,可骸骨蛛後並沒有後續動作,她更像是隻為了抓住金鯱,而不是要進行任何危害性舉動。

現場一時間僵住。

地上少女控制島上蛛絲纏住空中的魔能飛船,既不拉下,也不放走,看起來就像是在玩一隻大號風箏。

馬修試探著,讓金鯱一點點拖曳。

有鬆動。

蛛網黏住金鯱後,骸骨蛛後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呆呆望著天,準確說,是天上戰機形態的金鯱。

少女眼裡有一種迷茫,嘴唇微張,彷佛想要努力想起眼前之物的意義。

馬修這回相信斯派德的說法,骸骨蛛後的確受到了某種創傷,意識湍流和思維上出了問題。

換句話說。

自己的大膽想法就有了可行性。

加大力度。

金鯱在煉獄枷鎖的強制命令下,開始不遺餘力地拖曳下面的蛛網。

果然如馬修所料,骸骨蛛後只是將蛛網套住金鯱,並沒有進一步的暴力式動作。彷佛她自己也陷入了一種疑惑和費解,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麼。

確定骸骨蛛後的身份後,馬修就搞懂了一點:骸骨軍團成員間是相互吸引的,故而金鯱一直想要向蛛後靠攏,蛛後一看見金鯱,也會將它立即捕獲。

更早時候,破法者殘軀分別散落寂靜之牆所在的北部地域,鑄鐵之龍尋找龍蛋,其實就是為了找到破法者之心。

不難推斷,鑄鐵之龍極可能也是骸骨軍團成員之一,或是知道破法者相關隱秘。

馬修甚至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推演——可能大多數古神從屬,互相之間也有特定的識別方式,就像是劍徒被吉賽爾拐走,弓使就殺到來處理叛徒。

煉獄世界更是直接,發現煉獄之民的貴族會毫不猶豫用煉獄號角徵召,將其納入自己計程車兵團體。

或許骸骨軍團也有非常鮮明的等階壓制。

可惜。

金鯱已經被馬修轉化為煉獄之民,哪怕身體裡殘留著過去的趨向和慣性,核心的意識湍流卻已經是馬修的形狀……

骸骨蛛後控制不了金鯱,這令原本就受創後不太正常的大腦更加無法理解。

馬修控制金鯱一點點拉扯,畢竟是惡靈級的魔物,魔術反應堆運轉下,施展出本不該這個軀體能夠展現出的強悍力量。

整個小島被拉扯得嘎吱作響,上面的樹木和石頭都在不斷顫抖,只是由於蛛絲的固定下,並沒有崩散。

全力輸出!

馬修下了命令。

金鯱體表周圍空氣都開始變得灼熱起來,魔術迴路的超負荷運轉,導致迴路本身穩定性受到嚴重挑戰,逸散出的魔力製造出大量的熱,蒸發空氣中的水,在金屬與木頭鑲嵌的體表上冒出白煙來。

被蛛網拉扯的小島也終於徹底鬆動,伴隨著地面劇烈地震顫,海灘邊的水域散發出一圈一圈波紋,常年古波不驚的水面也開始激起海浪。

空中,金鯱持續拉扯,將眾多連結著島嶼的蛛絲拉得筆直,甚至發出繃緊後的顫音。

伴隨著嘩啦一聲巨響。

彷佛有什麼東西被扯碎翻倒,某種平衡器被打破。

蜘蛛島被金鯱號拖著在海上前進了一尺,激起眾多波紋,更多的骨骸和碎片滑入水裡,讓這片死海終於翻起了漣漪。

馬修心裡一喜,果然可行,可行!得趕快。

他也顧不得那麼多,讓金鯱不顧一切拖曳著蜘蛛島朝著那個來時的旋渦進發,那裡應該是一處天然成型、或骸骨蛛後構建的魔術通道。

這座由各種殘骸碎片拼湊起的島嶼,在緩慢運動過程中,邊沿不夠穩固的部分紛紛脫離,大量的木片、石頭、樹木、珊瑚礁、以及一些水生動物屍骸演化的小片陸地都脫離了蛛島,沉入海里,或是在海面漂流。

殘骸山丘上,斯派德臉上都是震驚:“你是瘋了嗎,俾斯麥莊園的人,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什麼?”馬修不爽:“注意你的立場,你也是俾斯麥莊園的人。”

“我……”

斯派德無法反駁。

他現在是三方間諜,立場複雜,不過核心立場還是保住性命。

“你不能這樣!”斯派德還是咬牙說:“你是想要和秘法會直接開戰嗎!”

“不,這是對雪來夫人之前種種行為的回應。”

馬修坦然自若地說:“雪來家族有愧於吉賽爾,你告訴秘法會所有人,這是俾斯麥莊園領主大人,馬修·俾斯麥男爵對雪來夫人的回應。”

“現在,吉賽爾小姐已經是俾斯麥莊園不容分割的一份子,不再屬於雪來家族。如有任何爭議,歡迎來莊園。”

斯派德臉色古怪。

作為一名常年流連於風月場的吟遊詩人,他腦子裡立刻梳理出了一大段背後隱情。

百年家族的指定婚姻,逃走的貴族小姐,年輕有為的邊陲領主,狠辣又不肯放棄的雪來夫人,康慨激昂為心愛人挺胸而出的男子……

搞了半天,他還以為是莊園和秘法會的正面開戰。

敢情是雪來家族內部的逃婚糾紛,是女兒和母親,女婿和岳母之間的對抗……

斯派德心中感嘆。

先賢們所寫確實是貨真見識。

羅斯特大陸的歷史,就是一群貴族親戚間的冗長糾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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