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皓月躺在病床上,右手的手背上扎著輸液針,貼了兩條醫用膠帶,襯得本就瘦弱的手越發皮包骨。輸液架上的藥液只剩了小半瓶,滴滴答答地注入血管。

她身上穿著寬鬆肥大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身子單薄得像紙片人。

她睡了好久,初初醒來,眼皮輕輕顫動,察覺到病床邊坐下來一個人,她以為是守著她的彭笑。

“能給我倒杯水嗎?”她眼睛未睜開,蒼白的唇輕微翕動,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軟糯糯的。

病床邊的人沒有猶豫,站起身,拿過床頭櫃上的熱水壺,倒了杯熱水,低聲問道:“現在要喝嗎?”

這個聲音不對。薛皓月一下就聽出來了,緩緩睜開眼,當那人的臉逐漸變得清晰,她看痴了,定定地盯著他的眼睛。

是做夢吧?一定是做夢。

她還記得自己在雲南拍戲,而燕北在帝都,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站在她的病床邊噓寒問暖?

薛皓月抬手想要觸控他的臉,卻被他擋開,他以為她要端水杯:“你確定要自己拿?”她這虛弱無力的樣子,他怕她把水弄灑了。

手一頓,薛皓月迅速縮回來,即使沒有觸碰到他,她也確信這是真實的。

“燕總?你怎麼過來了?”薛皓月開口說話,聲音虛軟無力,嗓音啞啞的,帶著點嗡嗡的鼻音,聽得出來很難受。

燕北將人扶起來,薛皓月受寵若驚,想要自己動手,卻被他警告不要亂動,避免輸液管回血。

他把杯子遞到她唇邊,微挑眉頭示意她喝。

薛皓月睫毛微顫,脊骨都是麻的,就著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乾燥得起皮的唇瓣被水浸潤,有了些血色。

“來劇組探班,聽說你生病了,過來看看。”燕北冷冷淡淡,把杯子放回去,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男人手長腿長,病房裡的椅子是簡易的摺疊椅,他的長腿前屈,坐姿隨意。

探班?薛皓月想了想,他確實還沒來過《尋仙決》劇組探班。

他們這半年來見面的次數不多,細數起來,每次都是他來劇組探班,她讓自己忙起來是沒錯的。

燕北手搭在膝蓋上,低聲問:“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薛皓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沒有那麼燙了,舔了下唇說,“明天就能回劇組拍戲了。”

“聽你助理說,你這幾天反反覆覆發燒一直沒好,還是等你徹底痊癒再回去吧。”燕北說,“不差一天兩天,導演那邊我幫你說過了。”

薛皓月看著他,忽然悲從中來。

她發現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她喜歡一個人,從沒想過對方給予同等的回報。她自知無法與他比肩,只是想在他那裡得到多一點的關注,可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是難以忘懷。

這種感覺很折磨人,常常會感到無力掙扎,忍不住放任自己的渴求。

病房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這時候,房門被推開,彭笑拎著保溫桶從外面進來:“皓月,你醒……燕總?”

彭笑看清坐在病床邊的男人,嚇了一跳。

靠!頂頭上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燕北淡定從容地“嗯”了聲,起身整理衣襟:“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他知道彭笑和薛皓月是好朋友,她是昨夜趕過來的。

彭笑的表情有點複雜,語氣愣愣地說:“燕總慢走。”

她把人送到病房門口才折回來,漂亮的臉蛋寫滿了震驚,指了指門外,問靠在病床上的人:“老闆怎麼過來了?嚇死我了。”

薛皓月虛弱地笑笑:“燕總來劇組探班,聽說我病了,就過來看一眼,算是慰問一下員工吧。”

彭笑把保溫桶裡的湯倒出來,狐疑地說:“我以為他在追你呢。”

薛皓月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覺得她的想法太過離譜:“怎麼可能?”哪裡需要他追,他招招手,她就呼之即來了。

——

薛皓月今年又要在劇組過年了,值得開心的是,父母在家沒事,決定過來探班,陪她一起在劇組過年。

這部劇到三月份才殺青,她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聽說之前拍的那部劇已經定檔了,會在今年的暑期檔播出。

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劇方最終沒有爭取上星,決定在影片網站上播出。

暑期來臨之際,電視劇官微陸陸續續放出了一些預告片,劇還未正式播出,薛皓月的粉絲已經漲了好幾輪,她的老粉都很欣慰。

“我就知道,以姐姐的顏值和演技,總有一天會火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姐姐演的那條主線情節好帶感,我永遠愛‘先婚後愛’的設定!”

“美豔女明星x悶騷大律師,我可以我可以!”

粉絲歡欣鼓舞的時候,薛皓月正在國外拍雜誌封面,後面還有一個廣告片通告等著她,過幾天還有一個採訪,她目前的事業狀態稱得上“蒸蒸日上”四個字。

七月一號晚八點,萬眾期待的劇在兩大影片網站同步播出,第一集就收穫了超高的播放量。

劇情節奏明快不拖拉,謝安萍飾演的職場麗人穿著精緻的套裝、踩著高跟鞋,留著俏麗的短髮,乾脆又利落,在職場如戰場的環境裡廝殺,雷厲風行,看得觀眾激情澎湃,心情跟著跌宕起伏。薛皓月飾演的女明星鮮活靈動,穿著各式各樣的裙子,一頭長卷發,擁有一張美豔至極的臉蛋,她與律師老公之間的愛恨糾葛同樣引人入勝。

看過劇的觀眾基本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一發不可收拾。

與此同時,電視劇官微放出各種有趣的花絮,其中就包括薛皓月在劇組發呆時的樣子,粉絲看到以後都笑瘋了,稱沒想到戲裡那麼活潑可愛的薛皓月私底下這麼沉悶,像個小木頭人。

劇播到一半,薛皓月的粉絲就漲到八百萬,大家誇讚她飾演的大明星程怡然很有趣,也很真實。

這是觀眾對她的肯定。

薛皓月每天看著評論都覺得渾身充滿力氣,正好也有劇本送上門來供她挑選,而且不止一個邀約。

但徐姐告訴她:“你要適應,以前是劇方選你,現在是你選劇本。”

薛皓月兩手撐著腮,看著桌子上摞起來的一堆劇本:“那我要選哪一部?”

徐姐轉著手裡的筆,輕輕一笑,眼角的細紋也變得生動:“再等等,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薛皓月疑惑:“嗯?”

徐姐:“你別忘了,你還有一部大女主的仙俠劇沒播。等那部劇一播,你能躋身一線也說不定,接下來選劇要慎重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來者不拒,對你以後轉型大熒幕也有幫助。”

薛皓月也知道這些道理,就不急著接劇本,按照經紀人的安排參加了一檔綜藝節目,奈何她實在不懂怎麼搞笑,大部分時間都安安靜靜地看著別人。而粉絲卻覺得她這樣很可愛,比起各種尬笑,這種真實不做作的樣子就很舒服。

——

《尋仙決》播出後,薛皓月果然人氣蹭蹭上漲,各種採訪、綜藝節目、雜誌拍攝、劇本邀約遞到她眼前,經紀人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每次出門,即使她偽裝得再好,也能被路人認出來,發到網上引發熱議,隔三差五地上微博熱搜。

康梓馨一邊刷微博一邊用頗為感慨的語氣說:“這就是紅與不紅的區別吶!”

除了忙不完的通告,薛皓月沒覺得跟以前有太大的區別。值得讓她欣喜的是,她與燕北之間的接觸比以前多了很多。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甜蜜,像偷摘了一顆桃子,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足為外人道。

又是一年過去,年底,各大頒獎典禮和影片網站的晚會相繼展開,薛皓月這一年有兩部大火的電視劇,收到了不少邀請函,提前也都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樣的獎項,頒獎結果毫無懸念。

對於這類活動,經紀人當然是鼓勵參加的,能增加曝光度。

就算徐姐不說,薛皓月也會答應前往,只因……燕北這個娛樂公司老闆也在受邀之列。嘉瑞影片網站的晚會,他更是重中之重的人物,要上臺致辭的。

這天晚上,薛皓月花了兩個小時做好了造型,坐在保姆車上前往舉辦頒獎晚會的地點。抹胸款的深藍色禮服外面套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下襬能裹住小腿的那種長度,讓她不至於在車上凍到。

康梓馨幫她把臉側的髮絲繞到耳後,搖搖頭嘆息一聲:“每年這種時候,我都特佩服女明星,帝都最近幾天晚上都零下十多度!”

“沒辦法,前來的媒體太多,各種角度的照片都有,到時候微博上的通稿又是鋪天蓋地的誰碾壓誰,誰是天花板之類的。”薛皓月聳聳肩,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妝容是否有瑕疵,確定沒問題後才扭頭看她,“如果可以,我也想穿暖和一點。上次的頒獎典禮,我穿著大長裙還能在裡面穿條打底褲,今晚穿的裙子高開衩,裡面什麼都不能穿。”

康梓馨看了眼她敞開的羽絨服裡的大腿,默默為她感到擔憂。

保姆車停在紅毯盡頭,車門開啟,薛皓月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抖落肩膀上的羽絨服,手捂在胸前躬身下車。

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不是說著玩玩的,冷風吹在裸露的身體部位跟無數片小刀刀割一樣,刺骨的疼。

紅毯兩邊的閃光燈閃爍不停,薛皓月勉強揚起一個笑臉,揮手向兩邊打招呼,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快步走過紅毯。

另一端是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她接過金色簽字筆在展板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把簽字筆遞給一旁端著托盤的禮儀小姐,而後走到主持人面前接受採訪。

薛皓月凍得眼淚都要飈出來了,一邊配合採訪一邊在心裡瘋狂暗示趕緊問完趕緊進內場吧,再待下去她一把骨頭都要凍散架了啊,當女明星真的需要勇氣,再不走她鼻涕都快出來了……

主持人終於放過她,她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連忙往內場的方向走。

場內就暖和多了,薛皓月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一路過去,與關係不錯的同行打了個招呼,隔得遠的,就微微頷首微笑示意。

薛皓月為人謙和、待人有禮,哪怕有些女星眼紅她最近的資源,也很難對她討厭起來。

“皓月,你的位置在這裡。”

彭笑也在場,她今年演了一部宮廷劇,在裡面一路從丫鬟爬到太后的位置,劇情充滿爽點,人氣也跟著大漲。

薛皓月坐過去,片刻後,康梓馨貓著腰躲避現場的鏡頭,把一件米白色羊絨披肩搭在薛皓月肩頭,壓低聲音說:“一會兒上臺領獎的時候別忘了拿下來。”

薛皓月攏了攏披肩:“好。”

彭笑見狀笑了笑,她身上也穿了件大衣,剛剛才被經紀人叮囑過,讓她自己注意一下儀態,場內的攝像機隨時會掃過來,免得被拍到奇奇怪怪角度的醜照。這種爭奇鬥豔的場合,不求豔壓群芳,絕不能落後於人。

“哎,燕總過來了。”彭笑推了推薛皓月的肩膀,示意她看入口處。

薛皓月靠著沙發椅背,轉頭看向斜後方,男人一進來就引起大範圍的圍觀。他身量頎長,穿著奢侈品牌高定的純黑色西裝,昏昏昧昧的燈光下,西服上有細細碎碎的光折射,儼然別出心裁。

他闊步走來,手指捏著袖口收緊,遇到前來跟他打招呼的人,他淡然一笑,算是給對方的回應。

彭笑擋著嘴小聲說:“真帥啊,行走的荷爾蒙……”話音還沒落,她就看到有女明星上前搭訕,嘖了聲,“我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幕。”

提著裙襬過去找燕北的是不久前才摘得金馬獎影后的小花嚴鈺琪,一張臉生得並不驚豔,卻越看越有韻味,越看越讓人難忘,大概就是導演們口中的“高階電影臉”,是一種普通人可能無法欣賞的骨相美。

女人大大方方對著燕北笑,偏著頭與他交談,至於具體說了什麼,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薛皓月定定地望著他們,這樣的場景見多了心裡就很平靜了,看了一會兒,她就轉開視線,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彭笑卻撐著下頜,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別人也就算了,嚴鈺琪居然也對我們燕總抱有非分之想,這就很讓人意外了。你看她的眼神,那叫一個春情脈脈~”

薛皓月:“意外嗎?”

彭笑再看那個男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質,便推翻了自己的說法:“不意外不意外,燕總有那個魅力。”她忽然戳了下薛皓月的臉頰,“要不然不會連你也栽了。”

薛皓月心頭一緊,猶如被人當頭敲了一記,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意外,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找不出理由。

她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吧?

彭笑猜到她想說什麼,揚起唇角輕輕一笑:“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就你拍《尋仙決》的時候,燕總飛去雲南探班,順便去探你的病,他離開病房時你看他的背影,深情滿滿,還想騙過我?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保密的。”

薛皓月心情有點複雜,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連身邊的人都沒發現,沒想到還是逃不過某人的火眼金睛。

“老實說,燕總對你挺好的,你不是沒機會呀。”彭笑靠近她,神神秘秘道,“我得提醒你一點,在你沒有確定燕總的想法前,千萬不要隨便表露心意,我比你待在公司的時間長,比你更瞭解燕總是什麼樣的人,他很不喜歡在工作上摻雜私人感情。他那樣的人,事業總是擺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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