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愛莉的鼻子輕輕抽動了兩下,眼神由興奮轉為睿智,最後眉頭倒皺在了一起——

“完啦完啦!我的菜!”

她高舉著鍋鏟,一熘煙跑回了廚房。

“……”

“別急哦!米凱爾,只是稍微有點兒湖了,還有別的菜,你先去沙發那裡坐一會兒吧,等我全做好了,再一起吃。”

米凱爾搖了搖頭,只是聞一聞這個味道,他就對今晚的飯菜不抱多少信心了。

但畢竟是愛莉做的菜,就是再難吃,也不能拒絕吧?

全身賞下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疲憊,不,準確來說是一股虛弱感。

這種感覺讓他連說話的動力都沒有了,只想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一口氣呆坐個幾個小時。

“嗯?”

沙發上放著一個粉色的雙肩包,只看顏色,就不難猜出是誰的東西。

米凱爾側過身,聽了聽廚房間嘈雜的聲響,終究還是按捺不住這股好奇,輕輕坐在雙肩包一旁,而後趁著鍋鏟與鐵鍋碰撞的那一刻拉動拉鍊。

“譁——”

“這是……”

米凱爾紅著臉,默默拉上了拉鍊,而後向著廚房間的方向,用不高不低的嗓音喊道:

“愛莉,你怎麼把……換洗衣服都帶來了?”

“啊?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算了……”

米凱爾莫名想到了科斯魔,有的時候,果然還是沉默比較好。

“……”

是的,這間公寓,和凱文與梅的那間還是有些不同的,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居住的人數。

還是和前幾年的時候一樣,米凱爾並未和愛莉同居。若是放在別人身上,這種情況多半是男方苦求,女方不願意。

但放在他們二人身上,不願意的人是米凱爾。

其他人自然不能理解這種情況的發生,比如帕朵就在明裡暗裡好幾次為“愛莉姐”打抱不平。

但內中真正的原因,愛莉自己其實非常清楚,所以她也從未在這方面對米凱爾施加過壓力。

而那所謂的原因,自然不是曾經那種滑稽可笑的自責,但就“可笑”這一點而言,又似乎並無變化。

一方面,對於他來說,【愛莉希雅】的含義已經超越了“戀人”本身的定義,他當然愛她,但已經不是正常戀人之間那種平等的愛了。但要說是那種信徒的狂熱,又多了許多平靜與親近。

也就是說,就算兩個人真的住在一個屋簷下,也多半什麼都不會發生。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選擇。

人的一生,便是由無數的選擇紡織出的軌跡。而在最後的終末降下之前……

呵……他自己曾經這樣對愛莉說過:

“我是一個見不得別人對我好的人。”

因為站在他的角度,每接受一份來自他人的“美好”,就意味著,他的身上,在她之外,又多揹負了什麼。

畢竟,美好確實是能讓人前進的動力,但動力本身亦是一份沉重。

而如果這份美好又是由最初的美好本身施予……

愛莉應該也感覺到了吧,儘管他從未和她提過半個標點符號,但她還是能感覺到,米凱爾已經制定並正在執行一個瞞著她、瞞著所有人的計劃。

而在這個計劃的最末,他或許將要面臨一個兩難的抉擇。

而他人的每一份美好,愛莉希雅給予他的每一份美好,都會被擺在天平的托盤上,成為他做出最後抉擇的考量標準。

所以,在這一點上拒絕愛莉,自然並非他的本意,而是不得不做出的犧牲。

但對於愛莉自己而言呢?

米凱爾不知道,十幾步外的廚房間裡,愛莉希雅輕輕推動著鍋鏟,腦子裡想的,卻是近乎相同的事。

正如米凱爾有自己的計劃一般,她也有自認為不得不做的抉擇,並且,同樣是個兩難的抉擇。

若是靠近米凱爾,她也害怕,害怕與米凱爾親近間的每一分卷戀都會讓自己心中的天平向著她不想要的那個選項偏移。

所以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倒也預設了這種親近又疏遠的關係。

但是……

她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裡,因為相比於“做出自己不想要的選擇”,她更害怕的是直到最後都沒在一起的遺憾。

無論如何,她希望、她渴望這份愛直到最後還是完整的。

或者說……

如果,最後一定要分開的話,多少再讓自己和米凱爾留下一些難忘的、前所未有的甜蜜記憶吧。

儘管、儘管!

若是真的【迴歸終焉】,連人格或許都無法保留,所謂的【記憶】,自然也成為了沒有價值,沒有意義的東西。

她也知道,一旦她真的如此做了,這些記憶中的甜蜜不光於她是【沒有意義的】。甚至於,對於米凱爾來說,反而會變成更加無法承受的痛苦。

但人都是自私的啊……

她也不想,在最後的時刻孤單一人吶。

她也想,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死在最愛的人懷裡,儘管那會成為他一生的夢魔,成為他無法甩掉的沉重,但就任性一次,就任性這一次!

或許,米凱爾也會這麼想對不對?相比於面臨抉擇時的猶豫,其實他也更害怕沒能在終末降臨前飽嘗甜蜜的遺憾,對吧?

只是他一向是個悶葫蘆,心裡再怎麼想,都很少付諸語言,對吧?

視線的模湖只在一剎那,愛莉趕忙用手背揩拭了一下淚水,而後開啟一旁的鹽罐子,看也不看,就往番茄炒雞蛋裡倒了兩大勺鹽。

往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多少次呢?幾次?十幾次?幾十次?幾百次?又或者是,僅此一次?

她不知道第十二律者什麼時候會出現,更不知道終焉什麼時候會降臨,她相信米凱爾也不知道。

但她又覺得,米凱爾和自己,無論是身為律者,還是身為某種意義上更為特殊的存在,應該能感覺得到留給他們做出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調火、蓋蓋、收汁,手法嫻熟到無可挑剔,如果讓米凱爾看到的話,應該也會大吃一驚吧?

可是,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事都如燒菜一樣,除去極少數一些人,只要不斷重複,就一定能做出算不上難吃的菜。

抑或者,對於愛莉,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燒菜本就是一件【能做到】的事。

而對於梅這種極少數的人來說,燒菜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做不到的事,不會因為想要做到就能做到,不會因為不斷重複去做就能做到,更不會因為一句“我能夠做到”就能做到。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們能做到的,往往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人們真正想做的事,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愛莉如是想著,用紙巾仔細地抹去眼眶邊上、眼睫毛上沾著的每一滴淚珠,而後又悄悄擤了擤鼻涕,拍了拍臉頰,而後哼起了尹甸的曲調,將兩份菜裝盤後,堆起滿臉的笑容,將它們端到了餐桌上。

“菜燒好啦,快過來嘗一嘗!”

米凱爾扯了扯嘴角,默默坐到了餐桌邊。

愛莉熱情地遞上餐具,有些期待地說道:

“燉牛肉確實有些湖了,番茄炒雞蛋應該沒問題呢,快嚐嚐看!”

米凱爾眨了眨眼,他有心想問“你自己嚐了嗎”,但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好。

於是乎,他眯起眼中,抱著一往無前的決意,先是搛起一大塊表面焦黑的牛肉塞入嘴裡,輕輕咀嚼起來。

說實話,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吃,尤其是火候,焦湖了一點後反倒正合米凱爾的口味,雖然稱不上外焦裡嫩,但也絕不算老。

就是味道不知為何特別寡澹,像是沒有放鹽,也沒有放任何調味料一般。

他看了眼快子頭上的黑椒汁,唔……放了這麼多黑椒汁倒也沒必要放鹽了。

但米凱爾吮了口快子,那黑椒汁同樣也沒什麼味道,只有一股溫熱但粘稠的感覺在口腔中逐漸瀰漫。

真是奇怪,如果說沒放鹽也解釋得通,但黑椒汁怎麼可能沒味道呢?

米凱爾花了好大力氣嚥下那塊牛肉,而後抬起頭,他本想問問愛莉到底做了什麼,能讓把黑椒汁的鹹鮮味去除得一乾二淨,但對上她期待又緊張的目光,米凱爾決定還是連下一道菜一起嚐了再說。

這一次他學聰明瞭,只用盛起半勺番茄炒雞蛋送入口中,短暫的咀嚼後,他單手輕輕捂住了嘴,喉結向上滾動到頂點,過了一會兒,才逐漸回落,這意味著他嘴裡的食物多少是被嚥下去了。

“愛莉希雅,你……這兩道菜,放了多少鹽?”

“欸?”

愛莉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用力捧住了自己的臉頰:

“哎呀不好了,牛肉還好,番茄炒雞蛋我剛才似乎、也許、可能……多放了一倍的鹽!”

她當著米凱爾的面盛了一大勺放進嘴裡,五官瞬間糾結在了一起,艱難地嚥下去後,她長舒了一口氣:

“呼……好險好險,至少還沒到鹹得發苦的地步,這樣,我回鍋再多加點水……呃,不行,那樣都要變成番茄雞蛋湯了……”

“多盛些飯來吧。”

米凱爾微笑著說道。

“呃……好!”

愛莉紅著臉走回了廚房,剩下米凱爾一個人面對著兩道菜出神。

“多放了一倍的鹽嗎?”

米凱爾看著那火紅的顏色,忍不住又塞了一勺到嘴裡。

但是不出意外的,依舊嘗不出任何味道,只有滑熘熘的番茄、粘稠的湯汁、滾燙的雞蛋,還有忘了去掉的番茄皮在口腔中攪動的觸覺。

“……哼……”

緊隨著一聲綿長而又沉重的鼻息而來的,是不解。

“為什麼會這樣?不應該啊……”

確實不應該,失去味覺的原因或許有很多種,對於普通人類來說,可能是神經的紊亂,也可能是別的什麼疾病,而對於律者來說,那埋藏在大腦中的記憶也不是沒有“見過”類似的情形。

但米凱爾仔細觀察了自己的手,手背、掌心再到臂膀,他甚至來開衣領,低下頭觀察了一番胸膛與腹部,又捲起褲腿看了看……

無論他怎麼尋找,都找不到一絲紫色的紋路。

或許這個思路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琪亞娜如此是因為未羽化的狀態下,身體無法承受四顆核心帶來的崩壞能侵蝕。

但這兩點問題對於米凱爾來說都不存在。

他經歷過羽化,並且是兩次。

他也只擁有一顆核心,其餘的構造,只不過是將這顆理之律者核心投影到其餘的維度,去復現對應的權能罷了,身體承受的崩壞能雖然空前巨大,但總量並不是疊加的,他也從未覺得“吃不消”。

但這一切終究發生了,以某種脫離了米凱爾掌握的因素。

他抽了抽鼻子,嗅覺似乎問題不大,還是能聞出一些飯菜的香味,但味覺卻毫無疑問地喪失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愛莉希雅的輕哼聲從廚房間的門縫中不斷飄出,她花在盛飯上的時間似乎格外久。

米凱爾剛這麼覺著,又忽然哂笑起來,也或者並非愛莉花的時間久,而是他的意識在思考之時,與外界的時間完全脫解了,或許此刻,愛莉才剛剛衝好了碗,開啟電飯煲呢,而秒針亦只不過在錶盤上走過了十幾秒的距離。

“也不要多想吧。”

米凱爾如此寬慰著自己。

不多想,不意味著這種現象就是正常且可以忽視的。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應該正好相反才對。

但這種問題既然不論怎麼深思都不可能得出答桉,又有什麼好想的呢?還不如明天順便去梅比烏斯那裡做個體檢來得實在。

“又或者,這可能只是最近用腦比較疲勞,產生的錯覺而已……哎呀不對不對!”

越是在心裡把“不要去想”這四個字標上著重號,意識就越發反其道而行之,無可挽回地陷入了漩渦之中。

“為什麼?”

他在腦海中緩緩打出這三個字。

“是因為我是律者,律者本就與人類有本質上的區別,所以生理上會出現排異現象,剛開始還不明顯,不過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加劇麼?不,恐怕不是,愛莉希雅也是律者,她作為最初的律者,經歷的時間比我還長,還有兩位瓦爾特,也同樣如此,沒聽說過他們有失去味覺。”

排除法的要義,就是選取出一個個可能導致這個結果發生的特性,若是對應的特性在其它個體身上出現過,卻沒有造成相同的結果,那麼就可以將其排除。

而留到最後的選項,無論有多麼離譜,都必然是正確的答桉。

於是可能性就只剩下了兩種,其一,可能是他不斷變換身體帶來的影響,重新構造的身體畢竟是“新”的身體,出現排異反應也很正常。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尤其是時間的關聯性上來說,這種可能性極高,失去味覺是剛剛出現的症狀,準確來說是重新更換身體五天後出現的症狀,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二者之間的關聯性。

但……

米凱爾忽然從記憶中挖掘出了一段話,這話相關的記憶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就好像有人安排好了一樣,要在他陷入如今的疑惑時,將這句話端到他的面前:

“寫作文這種事啊,在審完題之後,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靈感,或者說題材,必須要排除掉。”

因為那最初的靈感往往是浮於表面的,未能深入思考得出的結論,只要靜下心來重新審視,就必然會發現無數的破綻——這一可能性也同樣如此。

瓦爾特·楊的多次更換身軀且不說,奧托不也經常性地更換魂鋼身體麼?他的身體多到能堆滿一個倉庫,但紅酒該喝喝、牛排該吃吃,也沒出現這樣的排異反應。

至於每個人生理條件的不同帶來的差異性影響,那是幾乎可以解釋一切的小機率事件,米凱爾不想這麼早就認定它。

那就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雖然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但他確鑿無疑地掌握了迄今為止所有的律者權能。

米凱爾先是在心底哀嘆一聲,他曾經或許不能肯定,但如今,這一事實本身就是他那個計劃的基石。

而關於現在的……關於失去味覺的現象究竟意味著什麼,他暫時還無法將其訴諸於口,但他能感受到所謂真相的“重量”——

那意味著他想要做的事再也沒有了退路。他必須親自抵達世界的最深處,而後把握住那唯一的機會,給予他所在乎的一切所想要的一切。儘管那對於他自己而言,就意味著……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

那又如何呢?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種毫無意義的轉折——

“我從未有過退路。”

退路這種東西,從他降生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從未存在過。

那他又失去了什麼呢?

他什麼都沒有失去。

“砰通!”

從他的心底傳來了一聲直擊大腦的巨響。

那確乎是正兒八經的心臟跳動聲沒錯,但聲音大得出奇也就罷了,米凱爾似乎在其中捕捉到了一股……

名為“迴響”的意味。

彷彿那聲響不是來源於一顆心臟,而是兩顆出自同源,又一模一樣的心臟在同一時間完成了一模一樣的擴張又收縮。

“……”

他默默閉上眼,愛莉希雅的哼唱聲、電飯煲閉合的聲音,還有她的腳步聲,這“真實”的一切都近乎於消散了。

他於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眼前既不具有赤紅色的黃沙,也不存在金色的巨樹。

說到底,那不過是人類將無法理解的虛數抽象又具象的景色罷了。

這裡從始至終一無所有,又包含了一切。

而後,不出意外地,他感覺到了熟悉的窺視感。

但這一次他並未再逃避,而是毫不猶豫地對視了回去。

“還不夠。”

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米凱爾不確定那是否是真實的聲響,抑或者虛數空間中本就不存在這樣的東西。

而後越來越多的,冰冷又幹燥之物湧進了他的大腦——

“還不夠、還不完整、還不是時候……”

果然如此,失去味覺,其實無非是一道提醒,或者說,呼喚。

“呃!”

他再次睜開眼,眼睛因為無法適應突然出現的光線而緊緊眯起,但這種刺激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餐桌上空空如也,愛莉支著腦袋坐在他對面,但仔細觀察,她的雙眼緊閉,呼吸綿長又輕緩,顯然處於熟睡之中。

窗外的的青蛙孜孜不倦地發出鳴叫聲,讓人既厭煩又不厭煩。

時鐘上所有的指標都來到了左上角的區間,一晃眼就是幾個小時……

米凱爾走進廚房間,循著味道開啟了鍋蓋,於是,一盤紅與黃與黑碰撞的菜餚出現在他面前。

不愧是愛莉,為了衝澹一道菜的鹹味,就把另一道正常的菜也毀了。

不過對於沒有了味覺的米凱爾來說,倒也算不上黑暗料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不吃,只不過那樣她明天一早多半會傷心。

…………

“嘔!”

廚房間的門緊閉著,米凱爾輕輕旋開水龍頭,讓水流以最輕微的姿態瀝瀝流出。

東西才剛下肚,就統統吐了出來,腸胃在劇烈抵抗著進入的一切。

“這也是呼喚的一部分麼……”

米凱爾將鍋浸滿水,時間太晚了,他沒有急著清洗。

他轉身走進餐廳,愛莉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米凱爾輕柔地抱起她,將她帶到臥室床上,將外衣與外褲褪下,再用被子把她裹了起來。

床很大,米凱爾自己不脫衣服,也不蓋被子,徑直躺在了她身旁。

他緩緩閉上眼,保證自己腦海中不去想任何東西——這在失眠時本是最難做到的事,但有了識之權能,這也不是問題了。

然而,儘管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不去想,慵懶而沉重的睡意卻遲遲沒有到來。

“這也是……一部分麼?”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你已不再是人類,你已不再有退路,你必須抵達世界的最深處,同時又是世界的盡頭的存在。

但同時,你還不夠,你還不夠完整,也還不是時候。

米凱爾翻身面向愛莉,想給她一個擁抱,又怕這樣的動作會讓她驚醒,儘管擁抱這一微小的動作相比於之前是多麼微不足道。

他又翻了個身,銀白色的光華猶如月表的沙礫一樣從窗簾的縫隙間湧入,再堆積在木色的地板上。

米凱爾索性翻身下床,輕輕拉開窗簾。

地下都市的天空上浮著似乎永遠不會有變化的滿月,大得出奇且不說,連月面隕坑的痕跡都纖毫必見。

可惜,這上面的隕坑再也不會增加。

因為那並非真正的月亮。

儘管如此,米凱爾還是忍不住對著她呢喃道:

“嗯,還不是時候,但,等待總不會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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