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
李氏不捨,胤禛憂心忡忡,連烏那希都不由皺了眉。
當然,她絕對沒有什麼離愁別緒。
就單純怕弘時這個小歪瓜苗才將將有點被扳正的意思,出去放飛一圈兒又故態復萌了。
倒是弘時那倆人事宮女鍾氏跟田氏眸光微閃,彷彿看到了希望。
紛紛拿著自己繡的帕子、打的絡子之類往烏那希身邊殷勤,恨不得把選我倆字兒刻在腦門上。
可烏那希穿來的。
從小到大所接受的都是現代教育,自然也只擁有最樸素的婚姻觀。
指望她能盡大婦的本分,給即將出門的爺安排好衣裳行禮甚至體貼周到的可人兒伺候著?
抱歉,她就沒接受過那教育,也根本看不懂那鍾氏跟田氏兩個殷切的小眼神。
只覺得她倆一個明媚,一個清新,都是人間不可多得的小美女。
結果卻一個命歹,居然就雙雙被插在了弘時這坨牛糞上。
偏趕著他最丟臉的時候被指過來,還未獲寵就先被遷怒。
作為名義上的主母,她可得大度些,不能再給小美人們本就悲慘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於是不但笑納,還誇了又誇,更命丫鬟綠蘿給了厚厚的賞。
兩人:……
就挺迷茫的,不明白福晉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她們又到底該怎麼應對。
烏那希身邊的陪嫁嬤嬤高氏也擰了擰眉,悠悠嘆了聲:“虧小姐被皇上指婚後,咱們福晉整日耳提面命,恨不得傾囊相授。
結果一到真章上,小姐卻還是那麼心善,不肯把旁人想壞一點。
那兩個給您獻針線是假,想被安排著跟爺一道出門才是真啊.”
那邊高嬤嬤還在苦口婆心,努力勸說。
讓烏那希一定一定長點心,千萬不能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頭。
那邊當事人已經迷茫眨眼:所以說,那不是小妾對主母的殷勤,而是人家對未來的爭取?
看了那麼多狗血宮鬥劇,烏那希再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身處其中。
弘時那個討厭的傢伙,居然也有人爭。
皇孫光環果然閃耀。
烏那希無意與弘時當真夫妻,也沒莽到以一己之力去挑戰當前的婚姻規則。
而是閒話家常般,把這個事兒給弘時說了,一切以當事人的意見為主。
弘時狠狠皺眉,無限審視地看了她一眼。
確定沒見半點假裝與勉強之後,心裡有那麼一點點慌:所以,福晉不但性格大變,還再也不在乎他這個夫君了?
明明上輩子她雖然規行矩步,沉悶到讓人覺得有些無聊。
可卻分外重視嫡庶,想方設法地不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頭。
大婚三年無子,才不得已停了兩個妾室的避子藥,讓鍾氏生下了他唯一的子嗣。
而今他們才剛剛大婚月餘啊,怎麼就?
烏那希敏銳捕捉到他眼中的狐疑,當即冷哼出聲:“妾身可是皇瑪法金口玉言的賢良,自然……”
自然什麼?
弘時哂笑:“你這悍婦不是該一拳打到爺的鼻子上,再義正詞嚴、痛心疾首地質問麼?問爺還是不是阿瑪的兒子,還記不記得自己皇命在身了,怎麼就不好生辦差還有心思想那些個風花雪月麼?”
先抓住理兒,再狠狠暴擊。
保準讓他一次捱打,終身銘記,徹底斷了這心思才是悍婦該做的事兒。
規規矩矩過來問究竟帶誰算怎麼回事?
該不會打算先禮後兵吧!
弘時皺眉,看著烏那希的目光不經意間充滿了戒備。
世人只看他不管在文學還是武功上都有了比較長足的發展,卻誰也不知道他在這彪悍福晉手裡到底受了多少苦。
真·處處是坑,全靠自己機敏啊。
弘時雖然不知道什麼叫釣魚執法,但是已經有了類似恐懼。
烏那希無奈扶額,想說腦補是病,得治啊。
但很顯然,某人其實並不想聽她什麼解釋,只堅定重申自己是奉皇命與兩位大人一道往山東巡河,而不是遊山玩水。
連昌順都不惦著帶,更別說什麼女眷了。
然而話音方落,他財大氣粗的好九叔就給他領了個長相冷豔,武功高絕。
能當侍衛、丫鬟甚至兼職暖個床的漂亮女護衛來。
滿臉關心,聲音溫柔:“叔知道你近來勤於學文習武,有了很大的長進,必可自保無虞。
可到底出門在外變數頗多,你把秋水帶著,我跟八叔十叔才能略略放心.”
弘時本能擺手連忙就要拒絕,可他就算活了兩輩子也還是個菜鳥。
根本不能與縱橫商海多年,累計大批金銀,不知道用金錢開路給胤襈攢了多少好人緣的胤禟比。
幾句話就被說得從斷斷不敢受領到不敢、不能佔九叔這麼大便宜了。
讓聞訊而來的胤禛心頭驚跳,面上卻只更加凜冽:“九弟的好意為兄跟弘時都心領了,只這樣出色的女護衛培養起來一個不容易,怎好讓九弟你忍痛割愛?”
所有皇阿哥里,胤禟最煩胤禛,這會兒又見他越祖代袍替好侄子做決定,自然更氣不打一處來。
當即一個大大的白眼翻給他看:“給我侄子的,又不是給你的,用你在中間廢什麼話?怎麼著?你自己不關心弘時,不以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奉命遠行為憂,還不許我這當叔叔的疼疼侄子嗎?”
“許,但是不必.”
胤禛不鹹不淡地道了句,差點把胤禟氣個倒仰。
接下來,他那最講規矩的四哥竟也開始不講規矩起來:“皇阿瑪都說董鄂氏是個賢婦,爺也覺得弘時能娶到她是一生的福分。
小兩口剛剛新婚正是恩愛情濃時候,偏偏弘時深受皇命,要往山東一行。
如此,就讓董鄂氏跟著去吧.”
“既能妥善照顧好弘時起居,還能從旁規勸,甚至真遇到危險時其武力還不在你這個暗衛之下,怎麼看怎麼一舉數得.”
最主要的是兒媳婦聰慧,能及時發現老八他們幾個的種種暗招且管住弘時。
免得他一個不留神之間,又被老八他們給哄了回去。
烏那希:!!!
穿前穿後第一次有了想跟偶像說聲謝謝,但大可不必的衝動。
就大清這崎嶇不平的路,連個彈簧都沒有的馬車。
路遠迢迢,再加上輕車簡從……想想就知道這是一個苦到不能再苦的苦差好麼?
但她臉上剛剛露出點為難之色,她家偶像就先對她拱手一禮:“阿瑪知道此行辛苦,可弘時剛見有點起色,沒個可靠的人看著,我也實在怕他再重蹈覆轍、泥足深陷。
思來想去間,唯有讓你辛苦這一趟.”
雖然這個兒子有點不大爭氣,但弘暉、弘昀先後早夭,這糟心玩意兒可就是府中長子了。
但凡有一絲絲扳正的可能性,當阿瑪的也不願意放棄。
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小子表現的屬實不錯呢?
胤禛滿面含愁,無奈中還帶著微微的希望。
烏那希還能怎麼辦?
當然不能讓偶像傷心,慌忙退後啊:“阿瑪您這樣,可真是折煞兒媳了。
兒媳笨拙,但只要您覺得兒媳能行,那兒媳就算是竭盡全力、赴湯蹈火也得把這個事兒幫您辦好了.”
不就是山東嗎?只要您想,咱現在都能想法子讓那不明就裡的混蛋玩意兒往遠東!
想想偶像那本就不太旺盛的子女運,再加上那超低的存活率與超高的暴雷率,烏那希也是一陣頭大。
傻乎乎不與親老子一條心,倒跟老八親近的弘時。
好大喜功、奢靡浪費,以他皇爺爺為目標卻沒有他皇爺爺能力,敗光了老爹累吐血攢下的家底子還給兒子埋巨雷,連累整個大清都由盛轉衰的乾隆。
也不知道是真荒唐,還是為明哲保身,反正酷愛吃祭品、給自己辦喪事、聽妻妾子女等為他哭靈的弘晝。
連最小的圓明園皇子都不是個好的,害他只能從矬子裡面選大個。
再次心疼偶像數秒後,烏那希越發堅定了要狠狠扳正弘時的心。
還不知自己將遭遇什麼的弘時只糾結,到底該怎麼不著痕跡地曝光了年側福晉已經有妊的事實。
讓她不再沉湎悲傷,好生養胎,別再讓八弟生來便帶著幾分病弱了。
是的。
弘時跟烏那希這對夫妻雖然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分歧很大,但有一點是絕對一致的:他們都覺得弘曆不大行!但凡有點餘力,有個更合適的人選,他們都得拼了老命從中破壞。
而這人選上,弘時很自然地想到了福慧。
被阿瑪破例准許用鵝黃數珠、賜棉質《古今圖書整合》,其母喪後更由他親自撫養的八弟福慧。
想著若他不因為生來體弱多病,早早夭折,說不定就沒有弘曆什麼事兒了。
只是年側福晉身體本就不好,再頻繁生育頻繁承受喪子之痛。
常沉湎傷懷,以至於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幾個孩子也都身體孱弱,接連夭折,簡直就是個惡性迴圈。
弘時要做打破這惡行迴圈的人,一時間卻不得其法。
烏那希就快狠準多了,抓著機會直接展示了下自己那半生不熟的把脈技術,接著就跟年側福晉行禮說了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