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交鋒
“哼哼哼~”
酒店頂層套間。
剛結束電視直播工作回返這裡的楊洺，哼起了輕鬆的小調。
他打了個響指，一盞盞燈光同時亮了起來，哼唱聲戛然而止。
落地窗前有個高大的身影背對他坐著，手邊還有半杯溫水。
楊洺似乎被嚇了一跳，順手抄起了身邊牆上掛著的擊球棒裝飾品，慢慢地走向了報警按鈕。
“是我，”格力斯轉過身來，眯眼咧嘴笑著，“冒昧打擾，名偵探先生。”
“格力斯隊長？”
楊洺鬆了口氣，隨後皺眉看了看唯一的入戶門，又看了眼窗外那幾百米的懸空高度。
他驚訝地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你忘了我的職業嗎？我來自帝國特殊部隊，當然有一些方便走後門的許可權。”
格力斯嘖了聲，示意楊洺向前聊聊。
他不緊不慢地說著：“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竟然這麼有錢，這麼大的頂層套房，你直接是按半年來租，這可比我十年工資還要高。”
“通告費太多，不知道該怎麼花。”
楊洺聳聳肩，解開了自己襯衣的幾隻紐扣，露出了裡面的白色汗衫。
他走去冰箱拿了瓶冰飲，笑道：“格力斯隊長突然來我這，總不可能是來找我喝酒的吧？”
“是的，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調查，”格力斯笑道，“是關於你的父親，戈多尹。”
楊洺開瓶的動作略微停頓，眉頭不經意間皺了下。
格力斯捕捉到了這些細微表情。
“我們今天剛有過通話，”楊洺問，“他怎麼了？是有什麼違法的地方嗎？”
“哦，不不，不要誤會，”格力斯道，“戈多尹子爵是一個令人尊敬的貴族，為了他祖父和父親的遺願，明明有著出色的才華和專業知識，卻甘願守著那個沉悶狹小的莊園，甚至都僱不起一個園丁來整理院落。”
楊洺點點頭，走到了長桌對面，與格力斯隔了兩米入座。
他問：“這跟格力斯隊長正在調查的事有關係嗎？”
格力斯緩緩搖頭：“我不想多管閒事，咱倆是朋友，如果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會幫你瞞下去。”
“瞞什麼？”
“買賣貴族爵位。”
楊洺緊緊皺眉。
格力斯笑道：
“你鋒芒太過了，很多人都在調查你，你很聰明，也很有野心，但這個社會遠比你想的還要複雜。
“船林遠航貿易集團，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吧，我調取了你的賬戶記錄，這個集團最近幾個月給你打了好幾筆款項。
“從這個遠航集團的規模來看，你這個富二代的財力也不是很突出，家裡有個幾千萬新聯邦幣的資產？”
楊洺聳聳肩：“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格力斯微微眯眼，緩聲道：“貴族的事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反感那些老貴族，這場調查也是我讓不同的團隊去做的，他們也不會掌握所有資訊。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楊洺目光清澈地注視著格力斯，笑道：“長官，你可以隨時問我問題，我會完全配合你的工作。”
格力斯雙眼閃爍著微弱的光亮，緩聲道：“你真實姓名是什麼？”
“輝。”
“你的目的是什麼？”
“如你所見，出名，成為政治明星，獲得影響力和威望，反哺我的貴族家庭。”
“輝，我希望你對我坦誠相告。”
格力斯目光開始變得咄咄逼人：“你來雅哈星，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楊洺正色道：“出名，成為政治明星，獲得影響力和威望，反哺我的貴族家庭。這真的是最誠懇的回答。”
砰！
格力斯將一把鐳射手槍拍在了桌面上，絡腮鬍子還沾了果汁的他，此刻像是一頭暴怒的雄獅。
他用了十分的力氣，卻喊出了低沉的嗓音：
“你還想戲耍我到什麼時候，漢頓上尉！”
楊洺怔了下，眼神滿是茫然。
格力斯雙眼幾乎要噴火，仔細盯著楊洺的雙眼。
幾秒後，格力斯突然露出了親切的微笑：“抱歉，一點小試探，有嚇到你嗎？”
“漢頓上尉……我上次聽凱瑟琳說起過，這好像是白色幽靈的身份，”楊洺納悶道，“你是怎麼想到的，懷疑我是白色幽靈？”
格力斯舔了舔嘴唇，澹然道：“一點男人的直覺。”
“是的，我是白色幽靈。”
楊洺一本正經地點頭，抬手伸入了上衣口袋。
格力斯明顯怔愣了下，如臨大敵般看著楊洺的動作，下意識看了眼桌面上的鐳射手槍。
楊洺的手掌緩緩向外挪動。
格力斯雙眼微微眯起，嘴角勾勒出微弱的弧度。
“不準動。”
楊洺用大拇指和食指構成了手槍的形狀。
格力斯已經一把抄起手槍槍口對準了楊洺，生物保險裝置已被開啟！
“喔哦！玩笑！這是個玩笑！”楊洺連忙舉起雙手。
格力斯鬆了口氣，將手槍慢慢放下，皺眉道：“這一點也不好笑！”
楊洺聳了聳肩：“明明是你先跟我開玩笑。”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
格力斯頹然地坐回了座位，端起溫水喝了口，在杯邊留下了明顯的‘吻痕’。
“我們繼續剛才的問題，輝，你知道買賣貴族爵位是什麼樣的罪過對嗎？
“這件事你辦得很漂亮，我是說，你沒露出太多破綻，但沒有破綻反而也是一種破綻。戈多尹一家只是普通的貴族，只需要查一下他們家的資金來源和繳稅記錄，問題就會很快暴露。
“你應該知道吧，戈多尹在帝星圈買了一套房。”
楊洺點點頭：“這件事父親對我說過了，貸款買的，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如果你想我幫你遮掩這個問題，就老老實實地跟我交流，”格力斯皺眉道，“我不希望親手毀掉一個前途光明的年輕人。”
楊洺有些沉默。
格力斯納悶道：“你真覺得，這種買賣爵位的事可以隱瞞下去嗎？你現在是政論明星，你有很多競爭對手，只要有人提出異議，你和戈多尹就需要去貴族法庭當場檢驗基因序列。”
“嘖，”楊洺聳聳肩，“好吧，我承認我可能搞砸了這件事，但這跟戈多尹一家無關。”
格力斯道：“如果這件事捅出去，受到懲罰的主體是戈多尹，你只有幾年刑期和一大筆罰款。”
楊洺再次沉默，大拇指在指肚輕輕剮蹭，眼底帶著幾分思索。
“想想黛麗夫人，”格力斯道，“還有那兩個可愛的小傢伙，他們都是無辜的。”
楊洺問：“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他抬頭看著格力斯，皺眉道：“你一直用這件事威脅我，渲染這件事的危害性，用我這位父親的安危綁架我，你必然是有另一個目的。”
“有，”格力斯道，“只要你幫我，我可以為你擔保，並把你買賣爵位作為我們計劃的一部分，這樣你和戈多尹都能免責。”
楊洺身形後仰：“幫你？幫你做什麼？”
“引白色幽靈出來。”
格力斯的笑容越發自信，他把鐳射手槍放在一旁，槍口始終對準著楊洺。
格力斯快聲道：
“發現了你的問題後，我腦子裡就萌生了一個計劃，你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人。
“實際上，我在過去的這一個月裡，想到了很多次輿論造勢，逼白色幽靈現身，也聯絡了雅哈星和附近幾個星球上粉絲眾多的名嘴們，但名嘴怕得罪白色幽靈引來殺身之禍，從來不敢過度攻擊白色幽靈。
“你不一樣，你也是民眾眼中的英雄，還有名偵探的名片護身。
“你現在是粉絲最多的時候，只要你站出來向白色幽靈宣戰，我保證你還可以得到更多的流量。”
楊洺：……
“說的就跟我不怕一樣，”楊洺罵道，“你讓我去攻擊白色幽靈？一個擁有覆滅蟲群的可怕戰鬥力、將帝國技術部門耍得團團轉的白色幽靈？這還不如送我去坐牢。”
格力斯澹然道：“你可以放棄戈多尹一家對嗎？根據我的調查——我把薩卡星能找到的監控影片都瀏覽了一遍，你們兩個很投機，不對嗎？”
“我很討厭被人威脅。”
楊洺起身來回踱步，又扭頭罵道：
“格力斯隊長，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
“如果我是正直且光明磊落的，現在來找你的應該就是貴族審議會和長老院執法隊。”
格力斯笑道：
“這是一筆交易，我可以幫你遮掩貴族買賣，這難道不是一筆豐厚的回報嗎？不然，這個危險將會伴隨你一生。”
“你太卑鄙了！”
“哦，想想吧，我的朋友，”格力斯用充滿蠱惑性的男低音不斷說著，“我是白色幽靈的頂級粉絲，但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須把他找出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幾分鐘後，楊洺坐回了格力斯對面的位置。
“說說你的計劃，我需要做什麼，我不可能直接去辱罵白色幽靈，我也是他粉絲。”
“只能說盡可能避免。”
格力斯緩聲道：
“計劃很簡單，我篤定白色幽靈現階段就在雅哈星，雅哈星如今被艦隊包圍，客運和貨運也是最高檢查等級。
“旅客都需要進行生物資訊檢測，白色幽靈不太可能混出去。
“這種程度的檢測，也讓我們承擔了巨大的成本，我現在脖子上的壓力很大，隨時有可能被上司削掉腦袋。
“計劃第一步，我們搞一個假的網站，散佈部分極端言論，先讓白色幽靈有一定程度的汙名化，然後你站出來質疑白色幽靈，也就是常說的帶節奏，我來負責把節奏越滾越大。
“白色幽靈是極其高傲的，他不可能任由你這樣搞他名聲，只要你下戰書，他有一定機率會站出來跟你對峙。”
楊洺：“一定機率？”
“是的，只能說一定機率，”格力斯嘆道，“你不瞭解白色幽靈的可怕，這對我來說，就是唯一的機會。”
楊洺揉著眉心，心念極速轉動。
這事簡直就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白色幽靈對付白色幽靈。
但感覺……好像有利可圖，而且很有趣。
“我需要一點保障，”楊洺看向格力斯，“你不可能在我這空手套白狼。”
“你要搞清楚主動被動關係，”格力斯笑道，“現在是我佔據主動，兄弟。”
“是嗎？”
楊洺翹起二郎腿，澹定地說著：“你現在可以去貴族法庭舉報我了。”
格力斯有些語塞。
“這一點上你跟白色幽靈真像，都是不肯吃虧的主。”
格力斯拿出了一份電子檔案：
“這是天怒要塞正式檔案，上面有我上司的簽名，這項計劃叫做黑色幽靈。
“你的任務是成為名嘴來釣白色幽靈出水，計劃從半年前開始實施，一切都是官方造星，買賣爵位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以為我傻嗎？”楊洺滴咕道，“簽了這個檔案，我以後就有把柄落在你手裡了。”
格力斯不耐地解釋道：“嘿，我能讓你做什麼？給我錢？我是特殊部隊的精銳，錢對我來說是最沒用的資源。”
“好吧，希望你年老退休了也有這種認知。”
楊洺仔細審閱了一遍檔案，猶豫再三，還是簽下了‘輝·船林’的名字。
格力斯頓時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來，預祝我們計劃順利，”格力斯右手向前。
楊洺伸手與他輕輕一握。
兩手剛握持，楊洺勐地將右手縮了回來，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掌心滲出的一點鮮紅色的血液，皺眉瞪著格力斯。
“一點小測試，”格力斯笑吟吟地在掌心取下了一隻隱形貼片，上面沾染了‘楊洺’的生物資訊。
楊洺嘴角微微抽搐，下巴對著門口抬了抬。
“明天商量具體細節，我還要去打通關係、申請資金，這可不是個小計劃。”
格力斯心滿意足地收好貼片，哼著歌、揹著手，推開屋門、乘坐電梯離開了套房。
一層淺淺的遮蔽光膜包裹了房間，026推開衣櫃門熘了出來，將屋門鎖死，律的投影也出現在楊洺對面。
“老闆，要暫停撤退計劃嗎？”律輕聲問。
楊洺在雙手仔細摸索了一陣，在雙手上脫下了極薄的手套，右手手套上還帶著滲出的血跡。
“我還拿不準，這個格力斯到底試探出了什麼。”
026道：“他如果檢測剛才採集到的生物資訊，目標還是會指向輝·船林，我們已經做了一整套的深層偽裝，依然沒有任何破綻。”
“他說的對，”楊洺揉了揉額頭，“沒有破綻反而是最大的破綻，這傢伙倒是提醒了我。”
律輕聲問：“要引爆他懸浮車的反物質炸彈嗎？現在的機會很難得，不過我們會成為首要嫌疑犯。”
楊洺道：“先不用，找機會拆掉炸彈吧，格力斯其實人不錯。戈多尹一家的撤退計劃也暫停，儘量不要打擾他們。”
“好的老闆。”
026納悶道：“老闆，你難道真的要跟格力斯合作？自己釣自己出來？”
“這很有趣，不是嗎？”
楊洺舔了舔嘴唇，反問道：
“我們來帝星圈是為了什麼？”
026迅速回答：“最開始是想辦法打入帝國高層，後來確定在短時間內難以達成該目的，就改為成為政治明星，本質上是提升政治影響力。”
律總結道：“其實本質是讓白色幽靈的身份得到官方認可。”
“一切計劃都是圍繞這個目的來進行，”楊洺道，“到現在為止，皇帝一直沒看到我們，謝爾曼家族對白色幽靈也不予置評，那我們不如搞個大新聞，就在這個雅哈星。”
026和律面面相覷。
楊洺眯眼笑著，取下了脖子和背部上的薄膜。
“讓東風號隨時待命，戈多尹一家周圍如果出現監視者，就把他們轉去安全屋。”
律小聲問：“老闆，我有個問題，格力斯為什麼要成全輝·薩卡？”
楊洺略微思索，只能輕輕搖頭。
“隨機應變吧，這傢伙腦子裡怎麼想的，我也有點摸不透，暫時先別動他，他現在很有價值。”
“是，老闆。”
……
回返治安所駐地的路上，格力斯讓懸浮車自動駕駛，自己仰躺在主駕駛的座椅上，抬手扶著額頭。
一旁便攜的檢測儀器，已經將剛才採集到的生物資訊所屬者資料，完全呈現了出來。
輝·船林，船林遠航貿易集團的少東家。
格力斯啞然失笑，雙眼劃過幾分銳利的光亮，但很快又似乎是陷入了某種糾結，隨手關了檢測儀、將這巴掌大小的玩意扔到一旁。
“我大概是瘋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