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白色幽靈
“老闆，兩艘運輸船已完成躍遷，正駛向目標地點。”
“航行暫時平穩，沒有遭遇巡邏艦隊。”
“前方空域出現大量探測器，正計算繞路路徑……已重新設定航線。”
“即將進入行政星防禦環狀區，目標鎖定為該恆星系第一行星。”
“老闆，運輸船已脫離該恆星系宜居帶監測密集區，暫時未被發現，運輸船開始更換識別編碼，歷史航線已完成多次覆蓋，最底層修改為由新聯邦境內駛出。”
“運輸任務完成。”
“機械衛兵開始自毀，運輸船隱蔽系統保持開啟，動力爐植入多重故障。”
“老闆，律即將撤退……還要多做些什麼嗎？”
飛南號中。
一直盯著前方謝爾曼帝國國界碑的楊洺，此刻輕輕呼了口氣：“回來吧。”
“已撤離。”
律的投影出現在楊洺身側，表情依然保持著嚴肅。
楊洺摁下幾個按鈕，飛南號掉頭離開謝爾曼帝國邊境線，開始進行連續躍遷，繞回落風帝國。
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楊洺已經有了兩套備桉。
幾個小時後，楊洺再次招來達比奇。——這傢伙雖然不舉，但做起謀臣來還算有模有樣。
楊洺這個做老闆的負責丟擲問題：
“現階段，我們有兩套方案。
“一個是先出情報，讓謝爾曼帝國自己去找蟲卵。
“一個是等這船蟲卵自己爆發，再給出情報，反正旁邊就是他們的行政星，也有常備艦隊，不會造成大規模平民死傷。”
話音落下，律、達比奇、026同時看了看彼此，隨後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律最先開口：“我支援等蟲卵爆發，這樣造成的衝擊力更強，其實最好能產生一些傷亡，謝爾曼帝國才會真正的憤怒。”
“可如果是這樣，這些死傷，我們也要揹負一些罪孽，”026低聲道，“這不是正常的交戰。”
達比奇看了眼律，小聲道：“雖然我很尊敬女神大人……但我支援先出情報。”
楊洺差點笑出聲。
這傢伙還挺有趣，已經開始跟他的神靈產生意見分歧。
楊洺道：“講講理由。”
“首先是考慮到新聯邦那邊，他們現在肯定已經發現了異樣，我們幹掉了那幾名特工之後，他們大機率會盡快派人去暗星檢視。”
達比奇有條不紊地分析著：
“當他們發現蟲卵失蹤，必然會不斷搜尋，這容易出現新的問題，會增加很多變數。
“其次是謝爾曼帝國這邊。如果他們提前發現了蟲卵，不知道這是新聯邦送來的禮物，他們甚至有可能會效彷新聯邦，去研究如何控制蟲子。
“父，女神大人，根據我這段時間在網路環境收集到的資料，謝爾曼帝國高層是極端的、也是邪惡的，他們為了維持霸權，會做各種各樣的邪惡實驗，研究蟲子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道德負擔。”
律在旁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達比奇著實鬆了口氣，得到女神大人肯定的他，也多了幾分從容。
達比奇繼續道：
“想要把這件事發展成政治事件，就必須給謝爾曼帝國的貴族階層施加輿論壓力。
“利用謝爾曼帝國境內大一統網路的弊病，以及女神大人在網路環境中的優勢，我們可以先炒熱輿論，再引導他們自己發現蟲卵。
“如果被發現的蟲卵已經孵化，那就再好不過，不過，這肯定需要時間。
“用沸騰的輿論，讓謝爾曼帝國高層不得不採取強硬措施，來維護他們的帝權威嚴，這才最符合我們的利益。”
楊洺笑道：“達比奇，你的意見很中肯，很慶幸我當時是選了你出來幫忙。”
“我的夥伴們比我更出色，”達比奇忙道，“其實這些都是父的想法，我只是揣摩了父的意思，再替父表達出來。”
律有點頭疼地吐槽了句：“老闆，我可沒教過他們怎麼拍馬屁。”
達比奇忙道：“女神大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在網路上自學成才。”
楊洺忍著沒笑出聲。
“我決定了，就按這個方案執行，先給情報，引導他們發現蟲卵……該如何給謝爾曼帝國這份情報？要用什麼樣的名義？”
楊洺沉吟思索，雙眼微微眯起。
他突然道：“讓白色幽靈正式登場怎麼樣？”
達比奇有些不明所以。
律問：“白色幽靈的立場還是站落風帝國？那樣恐怕會讓落風帝國招來新聯邦新一輪的血腥報復。”
“讓我想想。”
楊洺起身開始踱步，穿著外骨骼裝甲的他習慣性背起雙手，讓自己持續思考。
‘白色幽靈’是新聯邦的特工通緝物件，原本活躍在落風帝國。
上次新聯邦派遣艦隊攻擊落風帝國皇宮的大規模行動，其第二目的，就是去捉白色幽靈。
如果白色幽靈繼續活躍在落風，依然會是對方的靶子。
藉著這個機會，讓‘白色幽靈’跟謝爾曼帝國掛鉤，一定程度上，也是對落風帝國、對楊洺自己的保護。
“我們不妨創立一個組織，”楊洺道，“這個組織的主題就是反新聯邦，堅定地站在謝爾曼帝國的立場。”
律笑道：“很不錯的主意，我們還能借著這個名義去謝爾曼拉贊助。”
這倒是楊洺沒想到的。
楊洺笑道：“我是想把白色幽靈具象化，假裝我們背後有謝爾曼帝國，組織名就叫白色幽靈，你們覺得怎麼樣？這次的蟲卵事件，就作為白色幽靈組織第一次行動，做成一個標誌性事件。”
“我贊同，”律率先舉手。
達比奇笑道：“我願緊隨父的步伐。”
026眨眨眼，發現三位大老都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連忙用力點頭。
話說，她也有發言權？
楊洺雙手摁在座椅上，定聲道：
“時間緊迫，現在我們要跟新聯邦賽跑。
“律先進入謝爾曼帝國的網路做些準備，我來做白色幽靈組織的內部構建。
“達比奇今天就派兵鎮壓第五行政星上的叛亂，拔掉新聯邦在第五行政星上的根基，我會讓艾德旺配合進行政治宣傳，對外營造落風忙於平定內亂的假象。
“我們這次，既要把新聯邦的火力引到謝爾曼帝國，又要讓謝爾曼對新聯邦產生真正的怒火。
“以新聯邦派人二次探查暗星、發現蟲卵失蹤為時間節點，開啟對謝爾曼帝國全境的輿論戰！”
“是！”
……
“帕特教授！出問題了！這次是大麻煩！”
新聯邦，某資源星，二號培育基地。
秘密研究所的所長大人，匆匆忙忙衝到了剛啟用沒多久的實驗室。
最近多了許多白髮的帕特教授，皺眉看著這位所長大人，緩聲道：“銀河還沒毀滅，就不存在什麼大麻煩，所長你該保持冷靜。”
“這次真的冷靜不了！”
所長嘴唇都有些發白，看了眼左右，壓低嗓音道：
“我們把四號基地的那些東西送給了中情局，中情局派了行動小組，將它們送去了落風帝國。”
帕特教授皺眉道：“是這樣，這是你們的計劃，我還在等實驗資料，驗證能否讓它們快速增殖。”
所長忙道：“負責投送的中情局精銳特工小組，返程的路上突然失去聯絡，現判定為他們遭受未知攻擊，乘坐的載具被炸成了碎片！”
“什麼？”
“我們安放在母蟲身邊的跨空域訊號發射器，已經連續幾個小時失去聯絡！”
帕特教授皺眉不語，慢慢抱起了胳膊。
所長嗓音有些發顫：“這個計劃很可能暴露了！”
“那你緊張什麼？”帕特教授低聲道，“這是中情局那邊的工作失誤，跟我們沒有直接關係。”
“這怎麼可能！中情局被稱作是銀河最強大的情報組織。”
帕特微微搖頭：“情報戰的事，我們都是外行，但我一直覺得，中情局近年來的行事風格越來越浮躁傲慢，他們有些目中無人，吃些虧在所難免。”
“可是……”
“你是所長，負責咱們這個機構的行政工作，這個時候你要堅定態度。”
帕特教授拍了拍所長的肩膀：
“先讓他們派人去埋放點檢視，如果那一船蟲卵真的丟了，你要責問他們弄丟了我們珍貴的實驗素材，而不是在這裡像是火上螞蟻一樣亂轉。
“你可以告訴他們，所有責任都要他們承擔。
“我們只是一些辛苦的研究人員。”
“對，確實是這樣，這並不是我們的責任。”
所長的腰桿頓時挺直了許多。
“他們派人去查了嗎？”帕特教授又問。
“剛派出去，”所長道，“稍後還有視訊會議，你這邊不忙的話就跟我一起，你是這方面的權威，這次參加會議的，只有咱們與中情局一位副局長，一位國防部的將軍。”
“可以。”
帕特教授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頸。
“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誰，能讓咱們強大的中情局吃癟。”
與此同時。
落風境內，飛南號艦橋。
“老闆，一艘六十米級小型艦船離開了第五行政星三號太空港，朝暗星方向駛來。
“對方已選定了躍遷區域，可能會進行短距躍遷。
“它的動力系統很先進，應該是新聯邦提前偽裝好的特種船隻，預計四個小時後抵達暗星附近。”
律的播報聲快速且清晰。
楊洺皺眉問：“這麼快……準備工作怎麼樣了？”
“我們的基地在持續靜默，遮蔽系統開啟到了最大，”律迅速道，“要讓第六艦團的編隊嚇他們一下嗎？”
“不用，讓他們順利抵達暗星，”楊洺道，“飛南號全程跟蹤他們，萬一他們不小心發現了我們的基地，直接擊毀。”
“好的老闆。”
“那份情報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在謝爾曼帝國境內網路鋪開百分之十，需要一定時間，”律有些不確定的道，“我會盡量在這艘船抵達暗星前，完成百分之六十的鋪開程度，那樣引爆時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楊洺溫聲道，“做到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最好，這樣就足夠了。”
“嗯，我知道的老闆，任何事都會有不確定因素。”
律認真地答應著。
然而她兩處主腦的算力，已近乎拉滿，冷卻液都有些不夠用了。
……
時間這個並不切實存在的維度，在人為定義的一分一秒中，不斷發展與推進。
新聯邦境內，某隱秘的資源星地下基地內，坐在狹窄會議室中的帕特教授，不斷聽著幾名高官的來回扯皮，索性抱起胳膊閉目養神。
在暗星附近遊蕩的飛南號內，達比奇和律的投影時而出現，與楊洺進行簡短討論後便匆匆消失。
謝爾曼帝國境內，某恆星系的第一行星上，兩艘運輸船的船艙大開，蟲卵們在輕輕顫動，接受著恆星的熱量，那隻母蟲在麻醉氣體中安穩熟睡。
母蟲旁邊的那兩套系統，此刻保持著並行運轉，一套系統持續傳送訊號，一套系統持續進行干擾。
帕特教授所在的視訊會議，氣氛越來越壓抑。
那艘中情局的特種船隻，已接近埋藏蟲卵的廢棄資源星，不斷傳回來的圖片表明，那個資源星周圍沒有任何衛星，空域安安靜靜。
終於，特種探測船抵達該資源星同步軌道，駕駛團隊按此前那七名特工留下的資訊，迅速確定埋蟲地點，將高速攝影機對準了地表。
一艘大型運輸船的殘骸，就這麼出現在了帕特教授面前。
蟲子丟了！
帕特教授豁然起身，參加視訊會議的中情局副局長、新聯邦國防部高官、灰蛾計劃行動組組長，都露出了類似的震驚表情。
那艘特種探測船切入大氣層，朝埋蟲地點迅速降落，更多高畫質圖片透過定向躍遷軌道的資訊通路，輾轉傳回到了帕特教授眼前。
“這怎麼可能！”
“這項計劃出現了洩密情況？”
“帕特教授，這件事除了我們中情局，就只有你們那邊知曉！”
“這位副局長，你要亂咬人也提前做點功課，”帕特教授冷然道，“我們基地內的所有對外交流訊號，都是在你們監測下，沒有人擁有入網終端，整顆資源星都被單向遮蔽。”
所長在旁喊著：“對，這件事如果洩露了情報，只可能是在你們中情局自己沒把好關。”
副局長低吼：“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所長！”
會議室大門突然被推開，禿頂的納爾多博士喘著粗氣衝了進來：
“母蟲的位置訊號恢復了！”
“蟲子在哪兒？”
“在、在謝爾曼帝國境內。”
帕特教授和研究所所長同時愣住。
視訊會議中，那位中情局副局長身旁多了兩個中年女人，似乎是助理一類的角色，在快聲稟告著什麼。
帕特教授看到，這位副局長像是遭受了電擊，渾身有些發軟、臉上毫無血色，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副局長嘴唇不斷開合，卻忘了剛才已開啟了靜音。
“你在說什麼！”帕特教授皺眉喊著，“開麥交流！”
副局長抬手點了下按鈕，卻直接咒罵：“帕特教授，是你出賣了我們的祖國！”
帕特教授皺眉凝視著副局長，冷笑道：“這是要隨意給我安排罪名，想讓我去承擔你們工作失誤的後果？”
“不，就在十幾分鍾前，謝爾曼帝國境內網路出現了大面積資訊鋪散，這是那份影片，短時間內已經分佈在了整個謝爾曼帝國境內網路！”
副局長將影片直接播放了出來。
帕特教授只是看了幾眼，表情變得無比凝重。
影片第一幕，就是拉姆星地下基地的實驗區入口，幾隻蟲子被綁上了密密麻麻的感應器，一旁有實驗人員記錄資料。
第二幕、第三幕……拉姆星地下基地的情形迅速浮現。
這裡面出現了一些動畫演示圖，將拉姆星基地內的構造推測了一遍，甚至出現了關押了母蟲的巨型培養皿。
影片不斷推進，二十秒時，影片裡出現了一個身影。
帕特教授。
‘……這不是一般的實驗專案，在這個關係到我國國運的實驗室……’
‘你要清楚，我們到底是在做什麼！我們在人為的控制天災！我們要利用骯髒的蟲子，去達到更骯髒的政治目的！’
這是帕特教授的咆孝和怒吼。
影片快速切換場景。
拉姆星基地的蟲族暴亂；
影片給了飛出大氣層的被劫掠運輸船特寫，密密麻麻的幼蟲包裹了船體；
影片尾聲，是該運輸船被新聯邦艦團擊破的畫面……
影片總長度不過五十五秒，其內的資訊量卻十分巨大，整體邏輯線清晰可見。
新聯邦為了對付謝爾曼帝國，在圈養蟲族、安置蟲卵。
“赫拉……”
帕特教授喃喃著，眼中多了幾分絕望，身體癱坐在椅子上，滿是血絲的雙眼，看向了納爾多博士。
“是赫拉。”
納爾多喉結顫動著，緊緊皺眉，卻沒有任何回應……他的女兒已經死了，死在了那隻母蟲的懷裡。
……
飛南號的休息艙內。
穿著灰白色外骨骼裝甲的楊洺，慢慢戴上了戰術頭盔，開口說了句話，出現的是滿滿的電音。
楊洺對著前方的026打了個手勢，026立刻摁下了錄製投影的專業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