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刷”的一下,把梅長蘇擋在了自己身前,後背緊緊靠在柱子上。

自從尉遲真金卸任,蒙摯擔任金吾衛大將軍,金吾衛有些人心浮動,護衛皇城這麼多年,哪個士卒不是人精?

人心雖然浮動了一些時日,蒙摯卻能夠悄無聲息的讓軍心恢復平靜。

金吾衛作為皇家親勳護衛,戰力自然不必多說,蒙摯輕輕一伸手,精銳的金吾衛士卒,便已經擺佈出陣法。

夏江雖然前有梅長蘇,後背緊緊靠著樑柱,守護的嚴嚴實實,但同時也是籠中野獸,插上翅膀也飛不起來。

蒙摯冷冷的說道:“夏江,你勾結滿清賊人,陰謀背叛,罪不可恕,陛下讓我捉拿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夏江厲聲喝道:“蒙摯,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子?束手就擒,然後去把內衛府數百種刑具嘗試一遍麼?”

蒙摯道:“能留你一個全屍!”

“放你孃的狗屁!”

夏江做了這麼多年內衛,對於武則天非常瞭解,怎麼會相信蒙摯的話。

武則天對於叛徒,向來都是用最殘酷的刑罰處置,以夏江的罪過,恐怕會被千刀萬剮,骨肉被踩踏成汙泥。

夏江喝道:“蒙摯,你可知我手中的人是誰?這是朝廷欽犯,你給我留一條活路,全部功勞我都算給你。”

蒙摯冷笑道:“金吾衛大將軍,最重要的職責是護衛皇城,最先要做的是對皇帝忠心,而不是什麼功勞。”

梅長蘇道:“夏閣領,你還是不要再掙扎了,如果你擔心遭受酷刑,不如自斷經脈,或者揮刀抹脖子。”

夏江勃然大怒,他原本任何時刻都能保持理智,怎奈變化實在是太快,根本反應不過來,被怒氣衝昏了頭腦。

“老子先送你下地獄!”

夏江怒吼一聲,揮拳打向梅長蘇的後心,就算梅長蘇沒有服毒,他這一拳也能把梅長蘇轟成六百六十九塊。

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夏江主修的竟然是佛門心法武技,只不過他走的是修羅殺道,早就已經毒入骨髓。

夏江從不覺得自己能夠成佛,也早就知道自己死後必然會永不超生。

既然不能成佛,何妨化身為魔。

原本佛光普照的佛門第一神拳大光明拳,在夏江手中卻是陰風陣陣,恢弘莊重的梵音,更是成了幽冥鬼吼。

凜冽的黑光轟向梅長蘇背心,蒙摯距離兩人只有兩丈,動念即至,但卻如何能夠快得過夏江出拳的速度?

即便楚留香在此,也來不及救援梅長蘇,一切都只能靠梅長蘇硬抗。

扛得住麼?

病懨懨的身子扛得住麼?

那可是佛門第一神拳!

漆黑的拳勁轟在梅長蘇背心,方圓數丈頓時變得漆黑如墨,本就鬼氣森森的小院,如今更是成了一片鬼蜮。

蒙摯急的咬碎鋼牙,正要衝上去把夏江剁成蝦醬,為梅長蘇復仇,卻見魑魅魍魎之中,升起了耀眼的劍芒。

梅長蘇並指成劍,身上散發出凌厲的劍氣,夏江的森森魔氣,被這劍氣輕輕一掃,就好似白雪遇到了暖陽。

夏江驚呼道:“你……”

梅長蘇笑道:“沒想到吧!”

梅長蘇中了火寒之毒,不得不挫骨削皮拔除毒素,此後身體虛弱,脈象也變得混亂,修行武功純屬是做夢。

但萬事萬物總有一線生機。

如果有一種武功,能夠同時打通身體全部經脈,把全部穴位的氣機匯聚成一股,便能夠改換梅長蘇的體質。

如果有一種秘寶,蘊含流水般輕柔的生機,在真氣流淌之時,自動治癒斷裂的經脈,就能以此入門絕學。

巧的是,俠客島喝粥之時,李瑾瑜參悟太玄經,雖然無法複製李白的武道精意,那篇蝌蚪文卻記得很清楚。

更巧的是,俠客島喝粥之前,順路收服了長樂幫,得到了菩提舍利。

這顆舍利蘊含禪宗二祖慧可的慈悲佛法,能夠治療損傷,清除外魔。

只不過經歷燕狂徒、朱俠武等多位高手的吸收,菩提舍利蘊含的佛力已經嚴重減弱,只足夠讓一個人使用。

這個機會,李瑾瑜給了梅長蘇。

除了菩提舍利和太玄經,李瑾瑜還能以一陽指提供助力,蘇櫻也煉製了諸多靈藥,防止梅長蘇虛不受補。

諸多機緣之下,梅長蘇原本變得混亂的脈象,被真氣強行衝開,能以手指凝聚劍氣,修成一門獨特的劍術。

有些像六脈神劍凝氣成兵,也很像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突破“無形劍氣”之後的“劍氣”,劍氣離體之後,竟好似是有形有質,從半空中噼落下來。

夏江心中大驚,連連退避,蒙摯怎會給他繼續後退的機會,揮刀砍向夏江的脖頸,同時指揮金吾衛佈陣圍攻。

梅長蘇之所以親身犯險,一是為了讓夏江徹底失去警惕,二是為了套出一些情報,其三則是讓夏江拒捕被殺。

沒有三司會審,更不會給夏江面聖的機會,把他刺激的如瘋似狂,再給他求生的機會,如此一來,夏江便不甘心束手就縛,蒙摯就有理由殺死他。

夏江,必須死!

蒙摯武功本就在夏江之上,更別說還有諸多金吾衛輔助,夏江的內心已經混亂如潮水,精神更是早已癲狂。

不足盞茶時間,凌空劍氣砍在夏江胸口,金吾衛萬箭齊發,把夏江射成了刺蝟,夏江伸手指向梅長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蒙摯揮刀斬下他的首級。

腦袋在地上滾了幾滾,滾落到一旁的大樹之下,露出白慘慘的眼白。

死無全屍!

死不瞑目!

夏江一直到死都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想殺他,又有誰能夠保住他。

想不明白,那就去地府繼續想。

活著的時候,住在人間地獄,身死之後,多半是要進入無間地獄,活著死了都是地獄,何曾有過半點快活?

蒙摯看了梅長蘇一眼,見梅長蘇只是有些氣喘,身體卻沒有損傷,頓時放心許多,隨後命令士卒打掃戰場。

夏江死了,但蒙摯的任務,卻不僅僅只是夏江,還有他的那些心腹。

內衛府向來如此。

副閣領以上的職位,無論哪個出現了變故,都是整條脈絡的變化。

尤其夏江加入內衛十多年,培養了不知多少親信,更是需要冷血清理。

……

皇宮。

李瑾瑜看了看天,推算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笑道:“梁王,最多還有半刻鐘的時間,陛下就會召見咱們。”

武三思冷笑道:“笑吧,希望等會兒你還能笑得出來,我倒要看看,等你朋友死光了,你還有什麼本事!”

李瑾瑜道:“我的朋友們?你說的是去往滿清的無情、追命、楚留香、司空摘星、陸小鳳、白玉湯?

如果你仔細調查過他們,就該知道他們身上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的輕功非常高明,尤其是楚留香。

遇事不決,直接跑路,就算滿清出動千軍萬馬,也休想抓住他們。

至於滿清的那些武林高手,哪怕他們透過夏遂良請出於和,也休想抓住我這些朋友,於和的輕功是弱點。

如果你再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裡面有足足三位神偷,盜帥、盜聖、偷王之王,什麼東西都能偷到手中。

你不妨猜猜看,我請這幾位朋友去滿清,要他們偷什麼東西呢?”

武三思譏諷道:“就算他們能盜走蒼龍七宿,也不過是生日禮物!”

李瑾瑜道:“故老相傳,得蒼龍七宿可得天下,我拿到蒼龍七宿,直接獻給陛下,說明我對皇帝忠心耿耿。

咱們家這位皇帝,只要你對她足夠的忠心,大錯可以化小,小錯可以化無,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明白麼?”

武三思道:“既然如此,夏江也足夠忠心,皇帝會留夏江一命麼?”

李瑾瑜道:“皇帝可能會,但我不會留他性命,現在這個時間,夏江應該已經因為拒捕,被金吾衛斬殺!”

武三思道:“他為何拒捕?”

李瑾瑜道:“你猜。”

說話功夫,曹正淳來傳旨,武則天宣召李瑾瑜和武三思去上陽宮。

李瑾瑜表現得很輕鬆,武三思由於之前的話,面色顯得很凝重。

到了上陽宮之後,發現武則天的面色黑的好似鍋底,手中拿著一份剛剛呈遞的奏摺,手臂由於憤怒不住顫抖。

武三思剛要開口詢問,卻見武則天勐地把奏摺扔出,奏摺在半空劃過優美的弧線,精準的砸在武三思額頭。

“砰!”

武三思被奏摺衝了個趔趄,腳步不穩摔倒在地,額頭流下點點鮮血。

“陛下,臣……”

“武三思,你給朕閉嘴,朕不想聽你說半句話,立刻滾回去!”

武三思心說你特麼不想見我,宣召我過來做什麼?就是為了打我一頓?

心中雖然覺得不爽,但武則天暴怒的模樣,讓他不敢說半個字,只能戰戰兢兢的退出上陽宮,思索應該去哪。

去哪兒?

當然是回到剛剛那處宮殿。

金吾衛貼身看守,斷絕武三思一切對外聯絡,把他幽禁在深宮之中。

“李瑾瑜,你做的好事!”

“這都是臣應該做的。”

“朕沒誇你。”

“請陛下恕罪。”

“滿清之事已經了結,想看看這件事的結果麼?奏摺寫的很詳細。”

滿清的事情,無情親自寫奏摺,然後呈遞給狄仁傑,狄仁傑再據此進行修改潤色,然後再呈遞給武則天。

武則天剛剛見到武三思,立刻就是一頓暴揍,多半是用了春秋筆法。

李瑾瑜翻開奏摺看了看,感嘆自己這幾位朋友,惹事的能力當真絕頂。

首先是魔教的人。

孤松枯竹和飛天玉虎有勾結,只不過暗藏奸詐,打算吞併黑虎堂,在中原稱王稱霸,後果自然是難逃一死。

二公主南海娘子投靠了滿清,本打算坐收漁利,以羅剎牌結交於和,不想她的親傳弟子鐵姑,竟然是臥底。

鐵姑本就是魔教為了懲罰南海娘子的背叛,精心培養的“處決人”。

魔教有一門特殊的武功,名喚“以牙還牙,神龍無相大法”。

這門武功既不是內功心法,也不是絕學武技,而是易容術、心戰術。

選擇一個優秀弟子,憑此心法發下誓願,然後易容拜入叛徒門下,學習叛徒的武功,掌握叛徒的勢力。

等到武功有成,掌握權勢,便把此事告知那位叛徒,用對方昔年叛出魔教的方式,給予他最大的背叛。

殺人誅心,這就是魔教的懲罰!

除此之外,與孤松枯竹交好的右神君嶽龍軒,以及“山、海、乾、坤”四位天王,盡數留在了冰雪之中。

負責除掉這些人的不是別個,正是魔教的阿卑羅王,此人憑此功績成為新任右神君,頗有魔教傳人的風範。

直到此時,陸小鳳才明白,玉天寶不是玉羅剎的兒子,阿卑羅王蕭廷,才是玉羅剎精心培養的親生兒子。

魔教損失慘重,滿清更加慘重。

因為他們損失了——於和!

橫推八百無敵手,無上大宗師之下第一人於和,死在了這一戰之中。

原本以他的武功,就算不能勝過諸多高手的圍攻,也不至於被殺死,怎奈他實在是太高傲,也太過大意。

於和認為,憑雙手就能取勝,沒有拔出背後碧血鴛鴦劍,結果竟然在交戰的過程中,被楚留香給妙手空空。

“刷!”

於和的寶劍被楚留香盜走。

沒有寶劍,對付低手無所謂,對付高手就顯得有些不足了,尤其這些高手全都手持神兵,出手重如山嶽。

鬥了數百招之後,於和胸口捱了蕭峰一記震驚百里,肋骨斷了數根。

鐵中棠和方歌吟抓住機會,雙劍洞穿他的胸腹,不等於和決死一擊,無情的大孔雀翔把他射成了刺蝟。

於和雖然隕落,碧血鴛鴦劍也成了楚留香的戰利品,但引出諸多高手的羅剎牌,卻被滿清高手給奪走。

奪走此物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太極的長子,順治皇帝的親哥哥,康熙的嫡親伯父,愛新覺羅·豪格。

不過由於和多爾袞的爭鬥,豪格已經不能使用原本名號,他現在的身份是滿清的“神力王”達摩·蘇沁。

達摩蘇沁奪走了羅剎牌,卻也不是什麼都沒留下,司空摘星在他的胸口處摸了一把,拿到了一顆寶珠。

與此同時,陸小鳳根據米蒼穹留下的線索,找到夏江出賣內衛的證據,同時還有武三思和滿清的往來賬目。

這些賬目涉及弓箭、鎧甲、糧食、布匹、食鹽、鋼鐵、馬匹、藥材。

幾乎每一樣都是明令禁止,近乎每一樣都能一本萬利,當然,武三思不是為滿清做事,而是互惠互利的合作。

就如同當初的武攸德,只是想借機賺取好處,而不是真的投靠異族。

武三思不喜歡冰天雪地的環境,滿清也給不出足夠多的籌碼。

大多數情況下,雙方是非常純粹的商業關係,只不過有必要的時候,也會倒賣情報,或者為對方做些小事。

武三思和滿清的合作,甚至比武攸德和遼國的合作更早,相互之間做的那些腌臢事,當然也比武攸德更多。

米蒼穹留下的殺手鐧,不僅僅是針對夏江,還針對了武三思。

其中最為致命的一刀,不是往來的賬目,也不僅僅是倒賣軍械,而是夏江和武三思之間,早就有所勾結。

內衛府大閣領和梁王暗中勾結,私通異族,剷除異己,出賣武周,這是武則天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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