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李瑾瑜做事前向來會做好準備,尤其是這等兇險的算計,更是要把能帶入的底牌盡數帶入,尤其是靈丹妙藥。

成功突破自然是更好,如果無法突破無上大宗師,就靠著萬年參皇的藥力四處逃竄,找尋離開驚雁宮的通道。

幸運的是,李瑾瑜突破了。

不幸的是,突破後重傷了。

幸運的是,提前準備了靈藥。

不幸的是,接下來還是要打。

李瑾瑜嘆了口氣,選了一塊船槳大小的青石,揮手削成平滑的石板,彈指成劍,刻寫“魔師龐斑之墓”六字。

強者交鋒,勝者生,敗者死。

李瑾瑜顯露出身形的剎那,便證明了這一戰的勝負,龐斑已經與驚雁宮融合為一體,武道燒錄在這片叢林。

或許驚雁宮下次降臨,後來人到了此地,可以得到龐斑的部分傳承。

理論上來說,李瑾瑜和龐斑之間沒有任何仇怨,至少李瑾瑜對龐斑沒有任何怨恨,應該是龐斑怨恨李瑾瑜。

如今龐斑消散於天地之間,作為他最後的對手,李瑾瑜本該在石板上燒錄龐斑的生平,讓後來人能記住他。

可惜,沒時間了。

把墓碑插在地上,李瑾瑜伸手拉住鐵飛花,兩人的真氣交融在一起。

就好似氫氣遇到了氧氣,火花一閃便開始融合,枯井般的丹田,破碎斷裂的經脈,隨著真氣貫通快速修復。

李瑾瑜服下萬年參皇,鐵飛花則是服下三四種輔助靈藥,這是蘇櫻和隱修聯手配置,是世間最溫潤的補藥。

哪怕是剛剛出生的嬰孩,亦或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也可以放心的服用。

“飛花,好樣的,你那個止戈息武的劍意,真是讓我感到驚訝。”

李瑾瑜喘了口粗氣,很沒形象的坐在地上,運轉心法修復身體損傷。

鐵飛花笑道:“如果你是什麼都能洞穿的矛,我就是守護一切的盾,有了我這面盾牌,你才能放心衝鋒。”

“你這話的意思,豈不是說我要試著能不能洞穿你?咱倆沒有矛盾!”

“那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等咱們出去了,回到鑄劍城的溫泉,想怎麼試怎麼試!”

“我和你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也非常正經!”

鐵飛花道:“止戈息武,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李瑾瑜道:“我能夠感覺到,你經過花海的時候,把自身戰意盡數散入到花海中,讓內心沒有爭鋒之念。”

鐵飛花接著說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無爭不是放棄,而是隻要我不敗,那我就算是贏了。”

“然後在最終決戰的時候,花海被散溢的勁力破壞,你不僅找回了自己的戰心,還有漫天花雨的哀傷。”

李瑾瑜有些感嘆,鐵飛花的戰術既是無意為之,又是有意而行,出入於有意無意之間,魔種也沒能發覺。

鐵飛花靠著李瑾瑜,享受著大戰之前的安閒時光:“龐斑最後一擊炸裂了自己的魔種,似乎有元神之力。”

李瑾瑜撩起額前的頭髮:“在我這裡留下了傷口,除非把龐斑的魔念徹底煉化,否則傷勢永遠不能恢復。”

“這是他留給你的紀念。”

“也是他留給我的幫助。”

李瑾瑜沒有做過多解釋,而是把長纓拆分收起,讓魔龍暫時代為看管。

長纓是朱停打造的武器,但並非是絕世無雙的神槍,能有偌大名聲,完全是因為李瑾瑜持此槍衝鋒陷陣。

經歷了戰場的淬鍊,沾染了遼國蒙元瓦剌各族勇士的鮮血,再加上李瑾瑜真氣的溫養,才能被稱為神兵。

話雖如此,終歸是有極限的。

李瑾瑜和龐斑正面對轟,天地元氣在長纓之上肆意流傳,長纓內部結構已經被損壞,需要精密細緻的保養。

換而言之,在驚雁宮內,長纓已經無法使用,唯有經過鑄劍城能工巧匠的精心保養,才能恢復神兵的鋒芒。

相比於長纓的損傷,李瑾瑜更惋惜的是冰蠶,這條跟了自己多年,立下無數功勳的蠶蟲,再也看不到了。

李瑾瑜起身,又拿了塊石頭,在上面寫上“冰蠶之墓”四個字。

休息的時間不會很久。

李瑾瑜突破之時的異象,與龐斑驚天動地的對轟,天地元氣的席捲,能夠瞞得過誰?誰不知此地發生大戰?

一道劍氣從天外飛來,那是關七隨手進行的試探,緊隨其後的是淵深如海的恐怖魔念,那是向雨田的邀戰。

李瑾瑜天子望氣,尋到一處相對比較安全的位置,讓鐵飛花去療傷,隨即飛身而起,揮拳打向關七的胸口。

向雨田、關七、獨孤求敗、古陵逝煙、玉羅剎、吳明、李瑾瑜。

足足七位無上大宗師殊死交鋒,這一拳至大至剛排山倒海,那一掌遮天蔽日天翻地覆,魔爪勾魂,佛光初現,劍氣如海,劍光如潮,讓人應接不暇。

沒有人能夠同時面對其餘六人的全力合擊,也沒有人願意參與合擊。

各自出手,各自為戰。

李瑾瑜拳打關七,背後傳來金光璀璨的佛光,佛光之下是血手魔爪,向雨田又在此時出招攻向吳明玉羅剎。

除了李瑾瑜和古陵逝煙,其餘的人分分合合,全無規律,想用什麼招就用什麼招,想攻擊誰就可以攻擊誰。

沒有規則,沒有束縛,就是求一個隨心所欲,戰一個酣暢淋漓。

關七高呼痛快,他本就是嗜武成痴的性格,在戰神殿閉關數月,積攢了無窮的火氣,正是需要肆意發洩。

向雨田披頭散髮,他的束髮冠被獨孤求敗斬碎,但氣機卻越來越強,已經不是如神似魔,而是魔神在世。

李瑾瑜渾身浴血,雖然剛剛才完成突破,但以金剛不壞神功護體,再加上山海拳經,讓人絲毫不敢小覷。

吳明找回年輕時的豪氣,如來神掌和天殘腳隨心而出,忽而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忽而崩天裂地天地寂滅。

古陵逝煙快如閃電,他的功力不是最強的,也不是最擅長攻伐的,但速度卻絕世無雙,超越了人體極限。

玉羅剎有如天魔,魔門歷代高人傳下的武道,精心修改完善的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無不讓人心底發寒。

獨孤求敗一劍破萬法,管他是佛掌還是霸腿,管他是刀芒還是劍氣,輕飄飄揮出劍氣,一切強招轟然告破。

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刻痕,驚雁宮的武道意念充盈到了極限。

自從驚雁宮降臨世間,從未有這麼多無上大宗師在此殊死搏殺,天地元氣越發混亂,好似即將爆發的核彈。

即將爆發,那就是沒有爆發。

引子會在何處呢?

誰能夠點燃驚雁宮內的引線?

是已經躺倒在地的蕭秋水,還是推算命數的袁天罡,亦或是已經停手的邊疆老人、古木天、王重陽、林朝英?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點燃引線,但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袁天罡看著星象變化,心知驚雁宮內的格局即將發生改變,這個改變不是出現在內部,而是來自於外部。

出現在……萬里之外!

吐蕃。

濟公禪師和活佛相對而坐。

最近一段時間,兩人已經進行了兩次論道,雙方各贏了一局。

濟公輕輕搖著破蒲扇,頭上戴著打滿補丁的僧帽,僧袍袈裟,無不是破破爛爛,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如果僅止於此,人們只會覺得這是個髒和尚、窮和尚、臭和尚,可能會施捨點齋飯,也可能皺著鼻子驅趕。

可這個又髒又窮又臭的和尚,手中拿著一個大肘子,啃得滿嘴都是油。

這要是在南北朝時期,被蕭衍這位皇帝大菩薩看到了,說不得就會演一出佛有怒火,怒目金剛,降妖伏魔。

不要覺得濟公是高僧,蕭衍就一定會尊崇,菩提達摩也是高僧,說了幾句蕭衍不愛聽的,立刻翻臉不認人。

達摩不想沾染俗世因果,惹不起但我躲得起,然後就有了一葦渡江!

和尚不能喝酒不能吃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亂七八糟的戒律,很大一部分是蕭衍這個佛門鐵粉搞出來的。

濟公才不會在乎這些。

如果濟公遇到蕭衍,肯定不介意噴他一臉嚼碎了的海參扒肘子!

佛祖留下詩一首,

我人修心他修口,

他人修口不修心,

唯我修心不修口。

修行首先在於修心,太過於注重形式是心為形役,對修行反而有害。

嚴守戒律的一定是高僧麼?

讀聖賢書的一定是君子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濟公只是在用自身經歷,表示修心的重要性,而不是讓人不守清規,那是另一種偏執。

酒肉穿腸過,

佛祖心中留,

世人若學我,

如同進魔道。

守清規戒律是好事,有內心的領悟也是好事,但凡事總有一個度,陷入到某種極端,便是踏入心魔的陷阱。

如果沒有濟公、魯智深的佛緣,還是老老實實遵守清規戒律吧。

或許不能成事,但不會壞事。

在深山老林吃齋唸佛,就算一輩子不得開悟,至少對世間沒有損害。

濟公笑嘻嘻的看著活佛,略有些可惜的說道:“你這傢伙,實在是太過於呆滯死板,享受不到人間美味。”

活佛沒有講話。

活佛不喜歡說沒有意義的話,在他看來,與濟公辯論吃食,就屬於沒意義的事情,所以他選擇閉口不言。

“驚雁宮已經開啟,裡面聚集了數十位高手,等到這些人交戰到最激烈的時刻,天地之門必然會開啟。”

濟公吐出一根骨頭,面色變得非常沉重:“所以,咱倆至少走一個!”

活佛仍舊沒有說話,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都屬於廢話,說了也沒有意義。

濟公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用力搖了幾下蒲扇,沉聲道:“事不過三,沒想到咱們兩個,也難逃事不過三。”

活佛:( ̄ー ̄)

“你給點反應行不行?”

活佛:(・_・)

“你是忘了怎麼說話麼?”

活佛:(꒪⌓꒪)

濟公心說我最後悔的事,就是來吐蕃與你論道,簡直要把人憋屈死。

你這種人是不會有朋友的!

你這種人該被做成石像供起來!

佛門高僧,理應心如止水,萬事萬物不縈於心,但濟公雖然修佛,卻是從人間百態中體悟佛法,行走坐臥均如凡夫俗子,是有血有肉的“人”!

吐蕃活佛古井無波,就算在他身邊燃爆一顆原子彈,他也沒有反應。

或者說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因為他不會武功!

活佛從來沒有練過內功,也沒有修行過煉體心法,而是純粹的煉神。

他的精神修為已經登峰造極,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就算是濟公,在於活佛論道之時,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活佛無需與任何人戰鬥,因為他的對外交流就是一眼便結束,雙目對視的短短一瞬,便是一眼萬年的風華。

過了不知多久,活佛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開始了這場論道。

“好冷啊!”

吐蕃屬於高原氣候,這個月份天氣頗為寒冷,但活佛的住所,點著暖烘烘的壁爐,怎麼可能有半點寒冷?

活佛偏偏就覺得寒冷。

當他“覺得”寒冷,身體同時也感覺到寒冷,甚至出現了雞皮疙瘩。

他的精神已經超越了感官,已經脫離肉身的束縛,對於活佛而言,自己的身體和泥塑木偶沒什麼區別。

當一個人可以脫離身體,從另一個角度觀察世界,很多事情都會變得非常無所謂,就連生命也沒什麼可在乎。

活佛之所以沒有離開,或許只是在等一個契機,等待可以與他論道的佛門高僧、道門真人,然後再放心離去。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

他的煉神修為實在是太高,繼續留在此方世界,反倒成了一種折磨。

濟公沒好氣的說道:“覺得冷你就多穿一些,故弄玄虛做什麼?你覺得很有意思麼?我覺得非常無趣。”

活佛道:“說得好!”

“所以呢?”

“所以,我現在該離開了。”

話音還未落下,濟公感覺周圍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霞光萬道,瑞彩千條,五百羅漢相隨,三千揭諦護衛。

這當然都是虛幻的。

濟公眼前只有軀殼。

活佛留下的不朽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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