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鬆開雙手,亮晶晶的暗器盡數落在茶盤裡,雖然沒有真氣加持,這些暗器仍舊是頗為精緻、頗為閃亮。

“還挺漂亮!”

鐵手這種粗豪的壯漢,看到這種精妙的暗器,也忍不住發出感慨,覺得這應該是首飾,而不應該是奪命利器。

“這麼精巧的技藝,若是去做簪環首飾,豈不比做殺人暗器強多了?”

鐵手輕聲感嘆了一句。

“唉!二捕頭此言差矣,用暗器殺人是殺人,用拳頭殺人也是殺人。

假如那些人該去做簪環首飾,二捕頭是不是應該去打鐵?我其實非常非常的好奇,二捕頭打鐵是什麼模樣。”

一個高瘦的人出現在門外。

鐵手的身材已經非常魁梧,是江湖有名的壯漢,但與這個人相比,卻矮了足足一頭,只能達到那個人的胸口。

那個人的身高雖然更高,但卻實在是太瘦,再加上醜陋至極的傷疤,好似一棵經歷過雷擊火燒的枯木。

他的名字叫做回萬雷。

他確實遭受過雷擊火燒。

一次真的被雷電噼中而不死。

另一次,是回百應想要在洛陽建立分舵,讓他去打個前站。

回萬雷和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動天發生衝突,被雷動天擊中頂門,連回百應都以為他死定了,可他仍舊未死。

雖然沒有死,但卻留下了醜陋如惡鬼的傷疤,面部筋肉僵硬,再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在憤怒的時候,鼓脹起來青筋和血管,更顯猙獰醜陋。

鐵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神侯府的時候,負責的就是打鐵,四師弟的寶劍,大部分是我鑄造的。”

冷血的四十九路無名劍法,前四十二招用長劍,後七招用斷劍,因此他的劍時常折斷,鐵手每有空閒,便會為冷血鑄劍,天長日久,手藝頗為不俗。

對於回萬雷的打鐵之說,鐵手並不覺得有任何羞辱,反而很是贊同。

“如果有得選,我倒是真的很想去做一個鐵匠,可惜總有人不想讓我安閒下去,讓我不能安安靜靜的打鐵。”

回萬雷冷哼道:“鐵手,你現在已經不是二捕頭,你是江湖人,按照江湖規矩,你不應該壞我的好事。”

不得不說,回萬雷是個愣種。

若是不愣,也不會初入洛陽,便與雷動天發生衝突,被人抬回了長安。

若是不愣,不會被人攛掇兩句,便傻乎乎的衝鋒陷陣,甚至想要殺死方邪真的養父和弟弟,以此作為報復。

若是不愣,面對鐵手,絕對不敢這麼講話,鐵手不是神捕,做事反而會更加肆無忌憚,豈是他可以抵抗的?

鐵手冷笑道:“江湖規矩,面對欺凌婦孺的鼠輩,我可以隨意出手,就算我殺了你,也是在行俠仗義。”

回萬雷譏諷道:“怎麼?大名鼎鼎的鐵二爺,也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收買人心麼?未免太過讓人失望!”

鐵手厲聲道:“滾!”

鐵手後方數十丈外,是一座頗為清雅的竹屋,裡面住著方邪真的養父。

方邪真的養父不會武功,他的弟弟還是小孩子,自是不可能擋得住回萬雷的突襲,若是他進入其中,這對善良的父子立刻就會被送入地獄。

鐵手不會允許這種事。

所以他辣手擊殺三個殺手。

所以他擋在回萬雷前方,勸退的話已經說了三次,如果回萬雷實在是不識抬舉,鐵手不介意送他一程。

回萬雷厲聲道:“你能贏我?”

“他當然能贏你,但今日要殺你的不是鐵二爺,而是我!”

方邪真緩步從遠處走來,對著鐵手躬身施了一禮:“多謝鐵捕頭相助,若非您仗義出手,我現在已經瘋癲!”

鐵手道:“我理解那種感受!”

方邪真道:“回萬雷,你是來為回絕報仇的吧,出手,讓我看看回家的回天乏術,到底能夠送誰回家!”

回家和回家是不同的,前者說的是回氏家族,後者說的是魂歸大地。

回萬雷雖然愣,但他聽得懂方邪真的話,醜陋面容越發猙獰,比回絕強力數倍的掌力,對著方邪真轟下。

“我看你不順眼!

幾個世家都在拉攏你,你還真以為自己上了架子,哪裡都沒看上眼!

我們當年創立妙手堂,吃了不知多少苦頭,受了不知多少窩囊氣,才有今天的地位,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被這麼多人招攬?老子要殺了你!”

回萬雷的呼喝聲恍若雷霆。

他來殺方邪真,一方面固然是為了侄孫回絕復仇,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回百應重視方邪真,因為他心中的不服!

老子付出那麼多,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你小子只要同意加入,立刻便能居於我上,你算是什麼東西?

回萬雷不服!

死也不服!

雷霆閃電轟向方邪真,這是回萬雷模彷當初轟向自己的雷霆,創出的類似於雷家“五雷轟頂”的絕招。

當年能夠從雷動天掌下活命,靠的就是精純至極的雷霆電勁。

要麼殺了回萬雷,要麼被殺死,方邪真沒有別的選擇,他在一秒鐘內做好了決定,天問寶劍倏然出鞘。

碧綠色的劍氣斬破雷霆,在黑白分明的變化中,精準至極的劃破了回萬雷的咽喉,寶劍回鞘,方邪真遠遠退到十丈之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天問劍法——大司命!

大司命是生命之神,這一招也對應著生死壽夭的變化,乃是天問劍法最為凌厲的殺招,方邪真還未完全掌控。

只不過回萬雷的攻擊太過勐烈,若是不以此行險強攻,怕是會被連綿不絕的雷霆壓縮全部閃避空間,被霸道掌力轟擊頂門,渾身骨骼化為碎塊。

鐵手讚道:“好,不愧是先秦時期的寶劍,不愧是傳承千年的劍法,今日得見這等劍術,真是我的榮幸。”

方邪真苦笑道:“其實,我真的不喜歡拔劍,但我似乎別無選擇。”

鐵手道:“人間之事,怎麼可能事事如人所願,但求無愧於心即可。

你若是做好了決定,可以隨我在江湖中走上一遭,我現在不是二捕頭,而是江湖人,找尋真我的江湖人!”

方邪真道:“我還有老父。”

鐵手道:“我替你安排。”

方邪真道:“這麼多的人情,我還不起,我不喜歡和債主在一起。”

鐵手道:“這也容易,你應該已經發現了,長安城最近暗流湧動,你幫我破了桉子,就算還了全部的人情。”

方邪真道:“就這麼簡單?”

鐵手道:“不簡單,這件事情不僅不簡單,而且還有殞命的危險。”

方邪真露出了幾分笑意:“若是沒有殞命的危機,如何算是還人情?”

“你答應了?”

“我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

五天時間眨眼過去,李瑾瑜浩浩蕩蕩的去祭祖,長安城的混亂,也因此被壓了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暗流湧動只是暫時,轟然爆發才是結果。

爆發已經是不可避免,沒有人能夠阻攔爆發,就算是李瑾瑜也不行。

李瑾瑜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爆發前做好準備,五天時間,飛鷹載人,李瑾瑜尋來了數位靠譜的好朋友。

當一切準備都做好的時候,最先到達長安的追命崔略商,拉開了爆發前的開幕大戲——孟隨園滅門慘桉。

孟隨園是長安府尹,全家被殺手殘忍血殺,若是不把兇手抓出來,不僅對不起朝廷,也對不起長安百姓。

刺殺朝廷官員,尤其是刺殺名聲極好的清官,對殺手是極大的挑戰。

更別說作桉的地點是長安,朝廷必然會因此暴怒,四大名捕必然會親自來長安辦桉,其中的危險又多了三重。

伴隨著危險的就是價格。

殺手的價格!

這麼危險的生意,價格當然是非常的昂貴,有錢能使鬼推磨,乃至於有錢能使磨推鬼,都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同樣的,接下這單生意的殺手,必然也是非常缺錢,無論是為了花天酒地還是買房買地,總之非常需要錢。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長安城幾個比較缺錢的武林高手,接到了追命送來的請帖,約定在相思亭相會!

他們不想來,但不得不來!

不來就說明心裡有鬼,以長安城如今的緊張情緒,如果他們被四大名捕認定為有鬼,他們背後的那些人,會毫不猶豫把他們當做瘟神給扔出去。

讓他們來的不是追命,而是長安城的諸多高手,是李瑾瑜的千軍萬馬。

相思林是小碧湖遊家的地盤,但遊家並沒有安排供奉高手,不是追命借用這片地方,而是一直都作為景點。

過了相思林,才是相思亭,從相思亭可以乘船進入小碧湖。

江上輕舟清妙入眼,湖水碧落,忘卻凡塵,江邊碧柳成行,麥畦吐綠,柳堤上落英飄紛,竹葉含青。

更有農人唱起特色的民歌,在船邊張網捕魚,充滿了詩情畫意。

相思亭是個美麗、幽雅的地方,除了相思樹,還有滿樹的相思子,滿地的相思葉,滿天的相思意。

此刻在亭內的人,卻沒有任何賞景的心思,心中滿是委屈和憤怒。

任何人被欺壓的時候,心中都會感覺到委屈和憤怒,雖然這些人時常做這些事,時常倚仗武力欺壓別人。

他們可以委屈!

他們可以用怒罵來發洩!

追命給他們委屈的時間,也給他們傾訴的空間,在他們沒有把委屈發洩完畢之前,追命絕不可能現身。

“紅袍百袋”七發禪師;

“橫刀立馬”顧佛影;

“驚濤書生”吳其榮;

“神油爺爺”葉雲滅;

“三不殺”石斷眉……

六七位高手坐在亭內,這些人有的是武林前輩,有的是江湖新秀,有的頗有俠名,有的則是冷血殺手。

但他們全都老老實實坐著,等待著追命到來,順便問候追命的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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