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妃暄感覺到了驚恐。
李瑾瑜冷冷的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慈悲”之後，立刻釋放出了戰意。
作為從亂世殺出來的老前輩，師妃暄當然不會被煞氣嚇住，她見到過十數萬人的戰場，也曾與李世民論道。
李瑾瑜身上的煞氣雖然凝重，能夠嚇住九成九的江湖人，比起李世民卻不過是小兒科，師妃暄怎會在意半分？
讓師妃暄感到驚恐的，是李瑾瑜釋放出戰意之後，鐵飛花緊跟著釋放出輔助的力量，兩人完美的融合為一體。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配合。
師妃暄見過不少合擊武技，也見過許多擅長聯手出招的高手，比如佛門四大聖僧，比如張丹楓雲蕾雙劍合璧。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可能達到李瑾瑜和鐵飛花的地步。
四大聖僧面和心不和，畢竟出身於不同的宗門，有理念方面的爭端。
異端比異教更可恨！
大乘佛法各個宗門的爭端，直到玄奘橫空出世，才堪堪被壓下去。
張丹楓雲蕾是愛侶，是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侶，兩人心心相印，但武功差距實在是太大。
張丹楓和雲蕾的武功差距，比李瑾瑜和蘇櫻的差距更大，雲蕾不是不想學高深武功，而是天賦著實不怎麼樣。
張丹楓二十五歲的時候，雙劍合璧已經無法提升戰力，只能作為夫妻之間維持感情的樂趣，成了“飛天劍舞”！
李瑾瑜和鐵飛花的武功，自然是有一些差距，但不大不小差距，卻剛好形成了完美的平衡，李瑾瑜可以肆無忌憚的出手，鐵飛花則不會喧賓奪主。
一旦遇到李瑾瑜不方便、或者不應該出手的時候，鐵飛花又能及時把攻勢接過去，李瑾瑜則快速變為輔助。
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當進則進，當退則退！
既不逡巡不前，也不喧賓奪主！
兩人聯手爆發出的力量，是自身根基的數倍，李瑾瑜的武功本就超出師妃暄的想象，在鐵飛花的加持下，竟然仍舊在不斷提升，壓力變得越來越大。
帝踏峰是慈航靜齋的地盤，歷代弟子均在此修行，師妃暄更是在此勤修了數十年，自忖這是自己的“領域”。
萬沒想到，隨著李瑾瑜的氣勢變得越來越強，無論是頭頂的天空，還是足下的大地，都對她產生了一些排斥。
天空好似崩裂砸落下來，在她肩頭壓了兩座大山，大地好似變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海，潮水般的發動雄渾衝擊。
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已經被李瑾瑜佔據，慈航靜齋好似成了李瑾瑜的主場，或者說，李瑾瑜的腳步無論踏在哪裡，都會成為自身的“主場”。
師妃暄沒見過忘情天書，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武功，她只感覺到了
——掌控！
李瑾瑜背後沒有千軍萬馬，身邊沒有文武群臣，卻仍舊可以手握四極、腳踏乾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師妃暄能夠感覺到李瑾瑜如神似魔的威勢，關七當然也能感覺到。
不知不覺間，心中充滿戰意的關七且戰且走，到了慈航靜齋，抬手轟出數十道無形劍氣，轟向在場所有人。
沒有人能夠攔住他。
所有人都受到了影響。
就算是劍心通明，此刻也被引動了內心的怨憤和戰意。
師妃暄拔劍迎向關七的劍氣，竟然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敏銳地把握到劍氣的縫隙，以無厚入有間，好似劍氣海洋中的游魚，輕巧破去一切殺招。
師妃暄對於劍心通明的修為，遠遠超越秦夢瑤、靳冰雲，就算是慈航靜齋創派老祖地尼，修為也不過如此。
寒光寺地牢的囚禁，對於別人而言是牢獄，對於師妃暄而言，是對於劍心的打磨，是閉死關的完美場地。
武則天的壓力讓她別無選擇，孤注一擲的突破換來了驚世的修為。
無論她內心是否有執念，是否入了心魔，全部都無所謂，因為她對於自身所走的道，早就已經刻入骨髓之中。
師妃暄覺得自己是正確的，無論多少人說她做錯了，無論她為了自身所求的天道做了什麼事，都不會因此而產生半點動搖，也不會有半分愧疚。
可以說她自我催眠，也可以說她頑固不化，但她的向道之心，已然融入自身的思想、認知、血肉、精神。
孰真孰假，孰假孰真，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鏡花水月，縹緲雲海，只要把握住一絲靈機，把握住突破的機會，那便已經足夠了。
師妃暄的劍不快、不瀟灑，也沒有仙子的風範，但輕飄飄的一劍，卻能恰到好處的破去關七轟來的劍氣。
她甚至把握住了關七的缺點。
斷臂！
斷臂當然會對實力產生影響，至少無法揮手釋放劍氣，只要能夠創造出一瞬間的機會，那便可以克敵制勝。
“嗤！”
師妃暄彈出了手中色空劍！
速度不快，她的目標不是讓關七閃避退開，而是要讓他接住寶劍。
只要關七接劍，他的速度便會因此而減弱，無處不在無所不至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也會因此露出縫隙。
雖然關七用的是劍氣，但不可否認的是，關七是劍客，好鬥的劍客，看到寶劍襲來，下意識的握在了手中。
這是下意識的行為，也是師妃暄的通明劍心，把握住了關七的心緒。
“啪！”
關七握住了色空劍！
“嗤！”
師妃暄右手食中二指並指成劍，點向關七的斷臂，要以此為突破點，破去關七通天徹地的武功，她相信，別的人都會趁此機會飛撲上來。
斷臂能釋放劍氣麼？
別人不可以，關七可以。
他不揚手、揮手、舉手、抬手，也能發出他那獨一無二的劍氣。
他竟以斷臂發出“劍氣”。
沒有了手，何來劍氣？
但誰規定劍氣只能用手催發？
他的斷臂發出他的劍氣，因此，他的斷臂成了他最厲害的武器！
關七的“致命破綻”，原本就是這條斷臂，現在，他的殺手鐧，卻正好在他的斷臂上，成了反敗為勝的絕招。
他的斷臂發出劍氣，竟比那完好的一條胳膊更銳、更利、更烈、更強！
一時之間，雖然天大地大，但無形劍氣無處不充斥，無處不充溢。
師妃暄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更加讓她驚恐的是，關七竟然持劍用出了劍笑軒轅，迫退了黃裳和圓測。
劍心通明！
關七竟然也有通明劍心！
關七當然有通明劍心，他的精神瘋瘋癲癲，他的內心卻心如明鏡，對於劍法的追求，無比的赤誠、決絕。
沒有赤誠之心，如何修成天上地下絕世無雙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沒有一心一意，如何成為戰天鬥地有我無敵的縱橫宇內不敗戰神？
斷臂處催發出來的，不再是先天破體無形劍氣，而是破體無形劍氣。
兩字之差，猶如天塹。
關七隨手揮來皆劍氣，連傷殘處都成了他最強而有力的武器。
這不只是先天，同時也是後天，甚至也不只是先天后天，而是大通天、大梵天、九天十地無所不有的劍氣。
心念一動，劍氣隨身。
“嗷~~”
龍形勁力洶湧而來，李瑾瑜轟出震驚百里，鐵飛花轟出大旗風雲掌，天龍降臨，風起雲湧，兩掌之力轟向關七的斷臂，與他的劍氣發出殊死對拼。
師妃暄藉機後退數步，不等她稍稍喘口氣，一道好似來自九幽地府，如同判官勾魂奪命的生死筆的劍氣，從半空中崩裂而來，向著關七的頭頂灑落。
燕十三！
奪命十三劍！
既然是對決關七這等高手，既然是天下間最強的劍氣功夫，李瑾瑜當然要找幾個劍客，雖然這會很危險，但燕十三在乎麼？他怎麼會在乎危險？
對於當世所有劍客而言，關七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是最大的誘惑。
燕十三受不住誘惑，西門吹雪同樣也受不住誘惑，就連隱居江湖的三少爺謝曉峰，也受不住這等絕學的誘惑。
唯獨葉孤城比較倒黴，他在南海飛仙島潛修，就算飛鷹代步，五天時間也不夠一個來回，希望老葉不要生氣！
西門吹雪不喜歡圍攻，尤其不喜歡在與人比劍的時候圍攻，但只要曾與李瑾瑜並肩作戰，那種獨特的感覺，便會終身也忘不掉，更何況面對關七這等絕世強人，單挑是毫無意義的送死。
逢敵亮劍是勇氣，但拿著劍矇頭衝上去的，不是劍客，而是莽夫。
西門吹雪從來都不是莽夫。
莽夫守不住那麼大的家業，莽夫也不可能早早佈置“狡兔三窟”。
所以他決定圍攻，在燕十三的劍氣落下的剎那，西門吹雪倏然出劍。
關七先與師妃暄過了一招，又和李瑾瑜鐵飛花對拼一記，還以劍笑軒轅迫退黃裳和圓測，氣機已經出現滯澀。
這等情況下，面對燕十三和西門吹雪的合圍，還有蓄勢待發的謝曉峰和凝聚起驚濤掌力的郭不敬，關七已經陷入了危機，幾乎是必死的危機。
幾乎必死，那就可以不死！
危機不死，就會變成機遇！
半空忽然凝聚數百道劍氣，無論是持劍出招的燕十三、西門吹雪，還是蓄勢待發的眾人，全都被劍氣籠罩。
這是——無形劍氣！
比破體無形劍氣又少了兩個字，關七再次開啟了一重枷鎖，或者說他找回了更高的修為，找回了戰鬥的記憶。
此時此刻的關七，已然是
——戰神！
方圓百丈內盡皆洋溢著劍氣，關七舉手投足間均有無數劍氣相隨，上窮碧落下黃泉，天地四方盡是無形劍氣。
楚留香三次衝向關七，每一次的身法之靈動，變化之迅捷，都超出了身體的極限，卻均被無形劍氣半路迫退。
陸小鳳的靈犀一指無物不夾，他甚至把握住了無形劍氣的軌跡，彈指間破去轟向自己的劍氣，卻又在下一刻出現更多、更強，好似滔天巨浪的劍氣。
這種情況下，關七還有敵手麼？
當然有！
那是一把劍！
關七的劍氣從虛空而來，是九天十地無所不在的力量，這把劍卻牢牢的握在手中，沉穩的好似整條秦嶺山脈。
純陽寶劍！
重陽真人！
王重陽的劍氣並不恢弘，也沒有崩天裂地的威勢，一劍就是一劍，乾脆利落的一劍，毫不拖泥帶水的一劍。
乾脆，利落，清淨，不染凡塵！
既沒有萬千劍氣相隨，也沒有太極八卦圖錄，但卻美的讓人窒息。
如雲端的謫仙，如山間的明月，如林間的微風，如波光粼粼的江流。
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讓人心曠神怡。
關七此時就有這種感覺。
雖然處在戰鬥之中，但他卻忍不住沉浸在王重陽的劍意之中，忍不住沉浸於林朝英疏星澹月的玉女素心。
當內心發生變化的時候，關七還能釋放出劍氣麼？當然可以！
見到這等精彩絕倫的劍法，關七的已經壓制不住興奮，頓時喜上眉梢。
他喜的抽了抽嘴角，他喜的挑了挑眉毛，他喜的手舞足蹈，他喜的每一根汗毛，每一個細胞都隨之震顫。
於是乎——劍氣隨行！
抽抽嘴角，挑挑眉毛，劍氣便會自然而然的凝聚、轟出、激射、爆發！
這已不是“無形劍氣”，因為關七的劍氣已然變為有形——有形無形、有影無跡，已然約制不住關七的劍氣。
這已沒有別的名字，也不用任何名義，它是劍氣，周遊天地、神馳萬物、無拘無束、無對無敵的“劍氣”。
“卡察！”
色空劍被震碎成上百塊，隨著劍氣飛射而出，劍氣雜而不亂，劍意卻是亂七八糟，師妃暄的劍心通明、燕十三的死亡劍氣、西門吹雪的純粹、王重陽的仙風道骨，林朝英的玉女素心……
就連李瑾瑜的“天命劍道”，竟然也被衍化幾分，只不過關七並沒有搶佔天時地利，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
他的強大已經到了非人地步，如此眾多的高手圍攻，不僅沒有損傷到他一絲半點，反而成了他的催化劑。
關七找回了自己的意識，沉睡在身體內的磅礴能量隨之而甦醒。
劍氣，碎裂成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