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我和木兄弟結拜,本想聯手闖蕩江湖,賞善罰惡,好好做一番事業,也不枉費這身武藝。

不想剛剛歷練不久,便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根據藏寶圖的註釋,得悉圖中所繪的無名荒島上,藏有一份驚天動地的武功秘決,便出海找尋……”

話未說完,白自在喝道:“這裡不是俠客島麼,怎麼成了無名荒島?”

丁不四道:“你這莽夫,這裡沒人的時候是荒島,有了人煙,當然要重新取名字,叫俠客島有什麼不對?”

若論武功,白自在強過丁不四,但若論文墨,無論是正著辯論,還是胡攪蠻纏的歪理,都說不過丁不四。

白自在懶得與這貨計較,冷冷的瞪了丁不四一眼,不再多說半句。

“這位丁先生說的不錯,俠客島確實是我們兩個取的名字,不是我們自高自傲,而是因為島上的武功秘訣。

我們依著圖中所示,在島上尋找了十八天,終於找到了秘籍石刻。

那是青蓮劍仙名作《俠客行》的詩句和批註,含義極是深奧繁複,我二人見此大喜過望,便即按圖解修習。

唉,福兮禍所倚。

我二人修習數月後,對圖解中所示武功生了歧見,我說該當如此練,木兄卻說我的想法錯了,須得那樣練。

爭辯數日,始終難以說服對方,當下約定各練各的,練成後再來印證。

練了大半年,我二人動手拆解,只拆得數招,二人均大失所望。

原來……原來我們都錯了!

我二人發覺不對,立時停手,相互辯難剖析,鑽研其中道理,怎奈無論如何參詳,也沒能領悟高妙武道。

我們商議幾番,覺得或許是我們武道有成,先入為主,這才步入歧途。

於是我們各自收了三個弟子,分別傳授根基武藝,讓他們參詳,結果他們參悟之後,領悟的仍舊各不相同。

我們苦思不得其解,覺得或許因為我們是武夫,不懂詩詞歌賦,不如請幾個名門大儒,讓他們參悟武功。

花費一些手段,我們從長歌門請來數位大才子,結果他們參悟後,竟然也是各不相同,誰也說不過誰。

耗費數年時光,我們實在是解不出這份秘籍,便請中原高人前來參悟。

初時我們哥倆多有私心,不敢請那些絕代高人,只敢請尋常江湖門派。

這些年年歲漸長,壽元無多,若是還參悟不出,便只能去請張真人、張天師那些絕代高人了,島上這份驚天動地的秘密,總不能徹底帶入墳墓。”

聽到兩位島主的話,眾人不由心生貪念,作為最近幾百年,屈指可數的破碎虛空的強人,傳承玄奧可想而知。

若能得到青蓮劍仙的傳承,豈不是堪比戰神圖錄的蓋世奇遇?

丁不三問道:“既然如此,那些來參悟武道的江湖朋友,他們為何沒有返回中原,那些不肯來的,為何被你們辣手擊殺,這又作何解釋?”

龍島主解釋道:“丁先生,不是我們強留這些江湖朋友,而是他們不願意離開,等會兒你們就能見到他們。

至於那些被滅門的門派,每一家均是作奸犯科之輩,我們這裡有詳細記錄的賞善罰惡簿,絕不錯殺一人。”

白自在道:“李瑾瑜呢?”

龍島主道:“李侯爺喝的臘八粥實在是太多,藥力太過勐烈,正在進入深層次閉關,以此煉化其中藥力。

至於他的那些朋友,還有石破天石少俠,如今全部都在傳承密室之內,諸位若是不信,請隨我來一觀。”

眾人雖然心有惴惴,但龍島主既然這麼說,他們也沒有退卻的道理。

眾人絡繹走進石室,只見東面是塊打磨光滑的大石壁,石壁旁邊點著八根千年燭,把石室照的亮如白晝。

壁上石刻有圖有字,這間石室最上面的石刻是“趙客縵胡纓”。

除了這句詩之外,還有密密麻麻的註釋小字,算起來至少有四五千字。

石室中約莫有十五六人,有的注目凝思,有的打坐練功,有的閉著眼睛喃喃自語,更有三四人在大聲爭辯。

李白的《俠客行》有二十四句,石室剛好也是二十四間。

二十三號石室是“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兩句詩,二十四號石室則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金色蝌蚪。

龍木二位島主,平素在二十四號石室閉關,參悟傳說中的“蝌蚪文”。

此次前來的武林人士,和前些年來的人多有交情,比如白自在,便和八仙劍派掌門溫仁厚是好友。

老友相見,本該相擁而泣,溫仁厚卻好似沒看到白自在,直到白自在主動打招呼,方才不鹹不澹應了幾聲。

其餘人大多也是如此,好似對於牆壁上的石刻完全沉迷。

無論沉迷於什麼事物,其本質上全都是執念,沉迷權勢、沉迷女色、沉迷錢財、沉迷武功,乃至於沉迷科學、沉迷佛法、沉迷煉丹,全都是沉迷。

沉迷錢權美色,或許顯得卑鄙無恥貪婪野心,但本質上是相同的。

就好似羅漢伏魔神功的心法,存了練武的執念不行,存了參悟佛法、禪門頓悟的執念,同樣也難以入門。

佛法高深的佛門高僧,他的武學障或許更大,反倒不如稚子頑童。

從某種方面來說,俠客島高深莫測的武功,連城訣富可敵國的寶藏,其實是一樣東西,那就是人心的執念。

只不過一部分人執迷於武功,為了武功窮經皓首,白首太玄經!

一部分人執迷於錢財,最終落入到錢財的毒藥,銅錢毒攻心,變成銅心銅肝銅肚腸,心腸比鋼鐵更加冷硬。

執迷於武功秘訣的,拋家舍業,拋妻棄子,三十年苦修,一無所得。

執迷於連城寶藏的,背叛師門,兄弟相殘,殺徒殺女,苦心算計半生,最終只是“如來賜福,往生極樂”。

石破天能夠悟透太玄經,難道只是因為他不認識字?

當然不是!

因為他沒有對武功的執念。

他沒有執念,所以能夠用最本真的內心去觀察,石壁上的凋刻自然而然給予回應,這才修成了高深武功。

倘若心懷執念,那麼執念越深,持續越久,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

比如龍木二位島主,武功早已超凡脫俗,但四十年的執念,把他們牢牢束縛住,最近十年武功沒有寸進。

李瑾瑜端坐在石壁之前,並未以天子望氣術觀察石壁,因為石壁上的凋刻蘊含武道意念,貿然觀察,會反射出凌厲劍氣,反倒是會損傷自身。

李瑾瑜凝神靜氣,運轉呂祖問心咒平復心緒,默默觀摩心法玄妙。

島上的武林人士,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觀摩石壁,比如大才子姬冰雁,就根據石刻的筆鋒臨摹字帖。

正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姬冰雁寫了無數字帖,對於書法文字本就有極高的領悟。

隨著臨摹石刻紋路,那些不成體系感悟逐步有了體系,就好似黃裳閱讀萬卷道藏,一朝頓悟先天真氣,姬冰雁對於書法筆法,也有了十足的感悟。

比如尉遲明鏡,她來此只是擔心李瑾瑜的安危,對於武功不甚在意。

閒著無聊的時候,以優曇神尼傳授的無相心法、無相劍法相試,偶爾領悟到禪機,也能進入渾然忘我狀態。

比如江玉燕、柳兒,她們倆就是跟過來玩兒的,哪裡好玩兒就去看看,若有人高談闊論,也去聽幾句。

一來二去,同樣有幾分領悟。

江玉燕得了無崖子畢生功力,柳兒服用過無極仙丹,功力異常渾厚。

原本靠乾坤大挪移開發潛能,讓真氣變得如臂使指,如今再有感悟,對於真氣的操控已然是精細入微。

西門吹雪、葉孤城、燕十三,他們三個的劍道境界最高,參悟的方式,是釋放出劍意,以此互相磨礪。

葉孤城如白雲之上高懸的明月。

此為天!

西門吹雪冷如冰,寒如雪。

此為地!

燕十三酒色均沾,瀟灑處事。

此為人!

天地人三才聚合為一,三種劍意好似龍捲狂風,又似擎天劍柱,俠客島終年不散的雲霧,被劍意盡數驅散。

二十四間石室的凋刻,上面蘊含的高深劍意被三人引動,連帶著引動所有的武道意念,二十四間石室的凋刻熠熠生輝,整座島變得飄然若仙。

龍木島主心中大為驚喜,覺得破解太玄經就在眼前,也是毫無保留的釋放自身武道精要,為三人提供助力。

不僅是二位島主,最近幾十年上島的武林人士,覺得機緣已至,紛紛盡心參悟,霎時間刀芒揮灑,掌力呼嘯。

無論是上島幾十年的老人家,還是剛剛上島的白自在等人,全都沉迷於武功秘訣,廢寢忘食的觀摩石壁。

唯獨石破天,他不識字,又想著與阿繡的約定,想要離開俠客島。

他勸白自在一起離開,白自在沉迷於武功,怎麼會聽石破天的話?

就連和史小翠的三月之約,隨著痴迷程度加深,也忘得一乾二淨。

初始兩天,白自在只是喝罵,後來看到他便拳腳相向,把他驅趕走。

石破天又去勸丁不三。

丁不三最愛吃他做的魚,如今做好了魚送過去,也只是餓的急了,才會吃兩三口,身體肉眼可見的瘦削。

俠客島每日均會提供飯食,大多數人對此毫不在意,唯獨石破天,那是頓頓不落,張三李四亦為之驚奇。

須知隨著西門吹雪三人論劍,引動石壁上的武道意念,就連龍木島主都是廢寢忘食,若非他們兩個本就有相關的職責,怕也是會去閉關練武。

如今見到石破天這般模樣,張三好奇的問道:“三弟,你不想練武?”

石破天愁眉苦臉的說道:“練武有什麼好的?我想回去找阿繡,但又放心不下爺爺,你們有沒有辦法?”

張三道:“島上這些人,全都沉迷於高深武功,便是用鞭子抽,他們也不會走,想帶他們離開,除非……”

李四道:“強行綁走!”

張三道:“兄弟,左右無事,你不如看看這些石壁,聽聽諸位武林前輩的解析,或許能有一些收穫呢。”

李四道:“多半沒有!”

張三嘆了口氣:“師父參悟四十年一無所得,若是今年再不成,明年就要去請教那些無上大宗師了。”

李四道:“那更舒服!”

李四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早解決早安心,他們倆在江湖賞善罰惡,留下的卻是惡名,好似瘟神、黑白無常。

這種日子,非常的不舒服。

若是解開太玄經的隱秘,島上這些武林人士回到中原,他們倆也能為曾經的事情正名,那就是賞善罰惡大俠。

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豈不比困在小島上,每日看石壁舒服得多?

話雖如此,若是讓張三李四就這麼離開,他們也是不願的,每一個俠客島的弟子,對於太玄經均有執念。

不解開這個秘密,就算在島上隱居七八十年,也絕不願意離去。

倒不是隻有石破天三餐不落,李瑾瑜每日也會去吃飯,只不過時常進入武道頓悟狀態,基本上會錯過飯點。

好在煉體有成,能頓餐鬥米,食肉十斤,一頓飯足夠堅持一整天。

至於西門吹雪葉孤城,一碗素面一杯清水,便是他們的一日三餐。

他們兩個走的本就是苦修之路,對於外界享受不甚在意,只不過連累了磨鍊劍意的燕十三,只能跟著吃麵。

俠客島的廚子還算不錯,知道燕十三的愛好,給他做的是滷肉面。

如此過了十二天,石破天已經看完二十三間石室,想去看看最後一間,看完了之後,便強拉著白自在回去。

巧的是,李瑾瑜也看到最後一間。

右臂的夾板已經卸去,隨著神照真氣和氣血的滋養,碎骨恢復如初。

筋骨雖然並稱,但卻全然不同。

骨頭受到了損傷,接好之後,不會造成什麼影響,軟組織受了傷,多數情況下很難恢復,屬於嚴重損傷。

比如籃球運動員,摔斷骨頭並不算什麼大事,但如果是跟腱斷裂、十字韌帶斷裂,很可能毀掉運動生涯。

“李大哥,你也來了?”

石破天很是熱情的打著招呼。

李瑾瑜道:“快過年了,我想回家過年,所以來看看最後一間石室。”

石破天道:“我也這麼想的。”

兩人聯袂進入石室,石室之內是閉關潛修的龍木島主,除此之外,石壁之上沒有圖畫,只有一大片蝌蚪。

四人互不打擾,各自觀看。

石破天不識字,覺得這片石壁一個圖畫也沒有,當真好生無趣,不過那些小蝌蚪活靈活現,看看倒也……

不看不打緊,這一認真觀看,頓時覺得穴位跟著蝌蚪一同跳躍。

這些小蝌蚪似乎一條條的都移到了體內經脈穴道之中,又像變成了一隻只小青蛙,在他四肢百骸間到處跳躍。

驀的,石破天勐覺內息洶湧,頃刻間衝破了七八個窒滯之處,竟如長江大河般急速流動起來,自丹田至頭頂,自頭頂又至丹田,流動越來越快。

他驚惶失措,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四肢百骸之中都是無可發洩的力氣,早已控制不住。

神志越發的迷迷湖湖,石破天下意識一掌轟向身旁灼熱無比的氣機。

李瑾瑜感受到石破天的掌力,揮掌迎了過去,同時揮拳打向龍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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