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畫畫的武林人士沒來,懂得寫字的武林人士卻來了一個。

雖然沒有考取功名,但這位爺的妙筆丹青,尤其是楷書隸書,比之翰林院七十多歲的老學究,也是分毫不差。

不是別個,正是姬冰雁。

姬冰雁到了後,李瑾瑜才知道,俠客島派出的是兩艘大船,從不同的位置接人,姬冰雁走的是另一條路。

“老姬,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李瑾瑜大笑道:“看到這奇絕壯美的景色,你這飽讀詩書的才子,要不要賦詩一首?或者做一篇長賦?”

看著左擁左抱的李瑾瑜,姬冰雁冷冷的說道:“無論到哪,你身邊都是美人環繞,比老臭蟲還要混蛋。”

按理來說,該是左擁右抱。

只不過李瑾瑜右臂傷殘,至今還打著夾板掛在胸前,只能左擁左抱。

好在柳兒身材比較嬌小,若是換成何君琪在此,一手還真抱不過來。

李瑾瑜道:“人不風流枉少年,這麼美的景色,若是一人獨享,未免有些煞風景,本就要與美人把臂同遊。”

姬冰雁冷笑道:“胳膊斷了還要拈花惹草,你可真是好雅興。”

李瑾瑜道:“老姬,這話你可真是說錯了,拈花惹草是對新人,我身邊的都是舊人,我這叫念舊情。”

姬冰雁道:“念舊情?你確實是個念舊情的人,我確認了一件事。”

李瑾瑜道:“什麼事?”

姬冰雁道:“島上沒有危險,否則你不可能在受傷的情況下,帶著兩個美人登臨俠客島,你不是找死的人。”

李瑾瑜皺著眉頭說道:“你真的是姬冰雁不成?我早就和你說過,俠客島沒有危險,難道你不相信我?”

姬冰雁冷笑道:“相信?你這傢伙整天胡言亂語,誰知道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信你純屬自討苦吃。”

說著,姬冰雁轉身就要離開。

“喂,老朋友見面,不和我好好地敘敘舊,怎麼轉身就要走?”

“你身邊美人環繞,我在這裡大煞風景,我就不打攪你了。”

姬冰雁心說我若是在這兒,你怕是要把我扔到島心湖裡,反正也沒什麼可敘的舊,不如干脆去客房休息。

至於吟詩作賦之事,姬冰雁沒有半點興趣,那東西需要靈感,靈感來了才有妙筆,靈感沒來貽笑大方。

江玉燕道:“侯爺,您也是詩酒風流的大才子,不如賦詩一首?”

李瑾瑜指著島心湖說道:“你看那個島心湖,湖中間還有座小島,這東西頗為有趣,就用這個做題目吧。”

江玉燕和柳兒都知道,李瑾瑜有個柳永的馬甲,對此非常的期待。

李瑾瑜道:“島心湖,湖心島,島心湖內有水草,水草上面有水藻,一戳就散開,兩戳湖心空寂寥!”

江玉燕聞言滿臉糾結,柳兒覺得自己踩了一腳狗屎,心說這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十歲小孩也比這個強吧?

“這叫打油詩,看似狗屁不通,實際上朗朗上口,細細品味卻是……”

“卻是仍舊狗屁不通。”

燕十三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毫無做電燈泡的愧疚感,問道:“你這傢伙做的那些詩,不會是抄來的吧?”

李瑾瑜道:“讀書人的事,怎麼可能是抄的,你這莽夫懂什麼?”

燕十三道:“島上的人真怪,一點沒有看守,不怕咱們逃跑麼?”

李瑾瑜道:“你會跑?”

燕十三道:“你都說了,島上有高深劍術傳承,我肯定不會走,但別的人不知道啊,他們怎麼不會跑?”

李瑾瑜道:“他們會開船麼?咱們來的時候,靠著鯨魚拉船,不眠不休拉了四天,根本無法確認航線。

貿然乘船離開,要麼會迷失在大海之中,要麼被風浪掀翻船隻。

再者說了,這些人心裡有鬼,擔心俠客島暗害他們,就算告訴他們可以乘船離去,他們也不放心那些船。”

燕十三道:“不說這些了,我就期盼著明天趕緊到來,好讓我看看俠客島藏著的秘籍,究竟有多麼高深。”

李瑾瑜翻了個白眼:“那你就立刻回去休息,免得打攪我的好心情。”

燕十三道:“不是我找你,是你家大姐找你,說是有事吩咐。”

李瑾瑜冷笑道:“不可能,如果是我大姐找我,肯定直接來,或者在房間等我回去,不會讓別人傳遞訊息。”

燕十三道:“不能例外麼?”

李瑾瑜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就算是我爹我娘,也沒讓我大姐例外過,俠客島就更不可能了!”

燕十三悻悻的離開,原本覺得等待的時間太無聊,想要耍弄李瑾瑜,沒想到剛剛開口,就被李瑾瑜識破。

尉遲家的規矩,真特麼古怪!

燕十三比較好動,沒有回房間,而是四處亂轉,很快便轉到了廚房。

看著正在熬粥的伙伕僕役,燕十三高聲道:“這粥真香啊,能不能先給我來一碗,讓我嚐嚐臘八粥的滋味。”

“對不起,粥還沒有熬成。”

燕十三道:“有沒有陳年佳釀?”

僕役道:“有,明日臘八宴席,會開啟窖藏三十年的美酒。”

燕十三道:“現在呢?”

僕役道:“這裡有米糕、春捲,如果先生覺得餓了,可以吃點兒。”

燕十三打趣道:“先生?你怎麼不叫我大俠?難道我不像大俠麼?”

“江湖人都知道,燕十三討厭別人叫他大俠,俠客島豈能討人嫌。”

張三笑呵呵的出現在一旁,身邊是高高瘦瘦的李四,兩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有張三則必然能看到李四。

燕十三道:“原來是你們倆,瑾瑜說你們兩個特別有趣,來來來,陪我過兩手,要不我渾身不痛快。”

說話功夫,白自在也到了此地。

俠客島的臘八粥,很大一部分食材是毒蟲毒草,以毒攻毒,解除毒素,把毒藥變為補藥,乃是大補的滋養品。

不過在熬製成功前,一大堆毒蟲毒草顯得殺氣凜然,熱騰騰的鐵鍋也是花花綠綠,白自在越看越是惱怒。

伸手抓住一個僕役,喝問道:“你們這是在熬製臘八粥麼?”

僕役道:“是!”

白自在伸手指向鐵鍋,喝道:“明天喝的,就是這東西?”

僕役道:“對對對!”

白自在怒極,抓住僕役衣領,厲聲說道:“老子先把你給熬成粥!”

說罷,雙手用力,想要把僕役扔到鐵鍋之中,結果連連催動勁力,卻沒能抬起分毫,霎時間驚駭莫名。

僕役道:“老伯,你武功不錯。”

白自在冷哼道:“你武功更好!”

僕役道:“這裡熬粥的,每個武功都比我好,我是武功最差的。”

說罷,抱起一捆毒草,扔到綠油油的鐵鍋之中,隨後用大擀麵杖攪拌。

看著熬粥的僕役,白自在心知此時無法鬧事,並且活命機會越來越小,不免唉聲嘆氣,眼睛四處亂瞟,恰好看到燕十三在與賞善罰惡使者說笑。

白自在心說怪不得你們不怕,原來都是一夥兒的,你們下毒害人,那就別怪我這老傢伙不講江湖規矩。

抓了幾隻毒蟲,看準方位,射向燕十三,同時並指成劍,雪山派劍法千般精妙,盡數匯聚在一劍之內。

生死關頭,白自在潛力爆發,無論是彈指催發暗器,還是並指成劍,都是此生之絕巔,甚至超出內功根基。

在他看來,燕十三雖大有名號,面對毒蟲偷襲,卻也難逃一死。

不想燕十三抬頭看了他一眼,同樣也是並指成劍,用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招式,只不過力量速度遠遠超出,更能後發先至,一劍破去全部後招。

在白自在驚駭的目光中,飛射的毒蟲被燕十三彈回原位,雪山劍法盡數被破解,緊跟著脖子上微微一麻。

伸手摸向脖頸,卻無鮮血流出,只不過編織成小辮子的鬍鬚,卻被燕十三剃掉一半,算是小懲大戒。

以手指彈射毒蟲不難,但以劍氣反彈回去,難度卻是提升了十倍。

更別說燕十三隻出一劍,便能彈走他的毒蟲,破去他的劍招,無論是暗器還是劍法,都強的超出想象。

白自在誤以為此次必死,決定拼著一死打倒一人,打不過燕十三,不如試試賞善罰惡二位使者的武功。

白自在怒吼一聲,咆孝著揮拳衝向張三,沙包大的拳頭化拳為爪,抓向張三的後腦,同時伸腿拌向張三左腿。

此招名喚“神倒鬼跌三連環”,是白自在苦練數十年的絕技,拳招腿法化繁為簡,極簡之中蘊含無窮變招。

可惜他選錯了對手。

看似笑呵呵的張三,修行的卻是陽剛武技,最不怕的就是與人硬拼。

張三一掌揮出,同樣抓向白自在的後腦,出招快如閃電,白自在的速度雖然不慢,卻如何能夠比得上張三?

白自在輕輕一低頭,險之又險避過張三的利爪,不想足下一痛,卻是張三伸腿下絆,把他的步伐徹底打亂。

眼看白自在就要栽倒在地,張三趕忙伸手扶住他,笑道:“閣下可是雪山派白老爺子?咱們無冤無仇,何必下此重手?難道我們有什麼怠慢之處?”

白自在冷笑道:“我白自在一生頂天立地,你可以打死我,卻不能讓我吃那勞什子毒藥,你們殺了我吧!”

張三奇道:“白老爺子,我們何時說要殺你?這話從何說起?”

白自在看向燕十三:“我見到了你們的勾當,你們能饒我不成?”

燕十三奇道:“什麼勾當?”

白自在道:“你們幾個毫無畏懼的上俠客島,顯然是和他們有勾結,方才被我撞破,豈能不殺人滅口?”

燕十三道:“說話就是勾結,你現在也和我們說話,也有勾結不成?”

張三道:“白老爺子誤會了,有些事情我們不便多說,等到明日開席,一切都會詳細告知,我敢保證,我們對於白老爺子絕無殺意,您可以放心。”

白自在見三人確實沒有殺意,稍稍有幾分放心,轉而又長吁短嘆。

他那“拳法第一、劍法第一、內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名號,內功第一被孫女婿打沒了,劍法暗器比不得李瑾瑜燕十三,拳腳比起張三差了許多。

算來算去,這四個稱號,一個字也保留不得,當真是嗚呼哀哉。

白自在心說,我閒著沒事瞎轉悠個什麼勁,現在一個名號都沒了,就算是死了,到了閻羅殿,也是滿心鬱悶。

轉念又一想,男子漢大丈夫,名號是靠拳頭打出來的,不是吹出來的。

臨死之前,知道自己井底之蛙,而不是做個湖塗鬼,也算是一樁好事。

眼看白自在又是長吁短嘆,又是老懷大慰,三人只覺得這老傢伙被刺激的瘋了,慌忙讓人把他送回去。

俠客島上的人,各有各的算計。

但無論是什麼算計,終歸只有一天的時間,伴隨著太陽昇起,臘八粥熬製到了最後階段,晚上就可以喝粥。

李瑾瑜一切如常,甚至帶著大姐去島心湖釣魚,一邊釣魚一邊燒烤。

看著李瑾瑜的澹定姿態,這些武林人士也澹定許多,石破天更是主動過來幫忙烤魚,不得不說,石破天做魚的手藝很不錯,比江玉燕還要好一些。

傍晚的時候,僕役前來請人。

宴席是在一處山洞內,裡面並未裝點夜明珠,也沒有點綴黃金白玉,只有牛腿粗的蠟燭,頗有幾分粗獷之意。

這座山洞非常大,擺了足足上百張桌子,也不顯得擁擠,李瑾瑜帶的人比較多,毫不客氣的擠向場地中間。

李瑾瑜、尉遲明鏡、西門吹雪、葉孤城、燕十三、姬冰雁、江玉燕、柳兒八人分作兩排,佔了全部的好位置。

別的人覺得左右都是要死,對此也不爭搶,唯獨石破天覺得肚子餓。

不是俠客島不管飯,而是白自在看了熬粥的廚房之後,覺得飲食之中全都有劇毒,不允許石破天吃主食。

上午吃了點烤魚,中午只是吃了白自在配置的靈藥,肚子餓的咕咕叫。

石破天對於別的不甚在意,只是想著趕緊開席,嚐嚐俠客島的臘八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別的東西可以不在乎,飯卻是一定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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