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李瑾瑜腦海中好似炸開響雷,眼前出現一片如夢似幻的冰雪世界。

冰山如玉,海浪如潮,紅日初升,碎冰海浪被冰山上的霞光一照,幻成一層層冰綃霧縠,在裡面飛舞而下。

水氣越盛,越是鮮明燦爛,越是五色繽紛,照眼生輝,絢麗無儔。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一朵朵蓮花飛速綻放,蓮葉丈許大小,色白如銀。

最中心處是一株金色的根莖,花色卻潔白如玉,大約尺許,含包未放。

金莖銀葉與翠萼碧波交相掩映,結成無限祥霞,壯麗絕倫。

隨著蓮花綻放,冰雪世界內幻出萬道金光,千丈祥霞,晶芒遠射,映得無邊碧浪齊泛金光,美不勝收。

李瑾瑜感覺到了無邊的欣喜,那是一種精氣神完全超脫的暢快,就好似褪去一切阻礙,在無邊無際的天地宇宙中肆意遨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逍遙。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李瑾瑜腦海中出現這十二個字,這已經是超脫《忘情天書》的感悟,也遠遠超越李瑾瑜的武道境界。

恍忽之間,李瑾瑜似乎看到了一座壯麗無比的宮殿,感受到了四十九幅石刻浮凋,感受到破碎虛空的意境。

這當然不是如今的李瑾瑜所能理解的境界,只不過一來有前世宿慧,二來曾經觀摩過令東來破碎虛空,三來則是俠客島浮凋石刻,讓李瑾瑜的精神契合天地大道,有了嶄新的感悟。

這種喜悅無法用語言形容,這種感悟也是稍縱即逝,不等李瑾瑜觸碰到冰川白蓮、宮殿石凋,便已經脫出。

脫出的瞬間,李瑾瑜立刻感覺到身體的虧空,精氣神近乎完全耗盡。

原本此時應該服用靈藥,但方才打的太過激烈,藥瓶盡數被打碎,藥液灑在身上,早已隨著戰鬥被身體吸收。

居住的客房之內有備用靈藥,但看著眼前好似被導彈轟炸的俠客島,以及東倒西歪的武林人士,現在回房拿藥頗為不妥,那實在是太過失禮。

若是以前,李瑾瑜沒什麼好辦法。

此刻只是雙足踏地,運轉忘情天書的心法,便能吸收山川水脈之力,以島嶼的天地元氣,快速恢復自身真元。

這也是李瑾瑜的運氣。

俠客島內這番驚天混戰,使得天地元氣混亂不堪,就算是忘情天書,也無法吸收煉化,好在浮凋石刻爆發出絕強的意念,把一切戰意盡數消弭。

遮天蔽日的煙塵,四處崩射的碎石,連同混亂的天地元氣,被直通天際的劍柱一劍破開,天地元氣恢復平靜。

忘情天書也有類似的效果,只不過李瑾瑜更喜歡戰鬥,喜歡引動天地元氣轟出無堅不摧的重拳,這種鎮海伏波的獨特威能,卻是從來沒有使用過。

李瑾瑜是最後一個醒來的,恢復清醒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醒來。

石破天看著眼前的廢墟,茫茫然不知所措,四下看了一眼,慌忙去把倒在地上的白自在丁不三丁不四扶起。

轉而又去扶起張三李四,這對威震中原的賞善罰惡使者,如今四肢無力的躺倒在地,前所未有的狼狽。

俠客島的精英弟子,這些年上島的武林人士,密密麻麻躺倒整座島嶼。

好在李瑾瑜等人是大混戰,而不是對他們進行屠戮,他們只不過是遭受池魚之殃,最多就是被震傷了臟腑。

龍木二位島主盤膝坐在地上。

兩人年歲本就不小,和李瑾瑜石破天等高手對轟數百招,此後又與西門吹雪等劍客混戰,早已是油盡燈枯。

若非心中還有最後一口氣,還有最後一份執念,或許已經倒地不起。

龍島主笑道:“好!真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等垂暮之年,能見到這麼多天才,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

木島主道:“幸甚至哉!”

李瑾瑜道:“島主以禮相待,我們卻成了惡客,當真是慚愧至極。”

龍島主道:“諸位少年英傑,破解太玄經的隱秘,向我們展示登峰造極的武道絕學,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抱怨呢,我們兄弟感激不盡。”

西門吹雪道:“解開太玄經隱秘的不是我,我只感受到了劍意。”

葉孤城道:“我也是。”

燕十三道:“我只練劍。”

尉遲明鏡道:“我來俠客島,是保護我家弟弟,武功秘籍什麼的,我沒有興趣,只感悟到五六招劍法。”

姬冰雁道:“我根據石刻浮凋的筆鋒臨摹字帖,筆法已然有成,不過這是我的武道,並非是太玄經隱秘。”

柳兒道:“我看到了身法。”

江玉燕道:“吐納氣功。”

石破天道:“那個……其實我什麼也不懂,我連字都不認識,回去後,定要阿繡教我識字,人人都識字,我卻不識得,給人笑話,多不好意思。”

龍島主道:“敢問石少俠,既然你不識字,如何解開的蝌蚪文?石室內的註解,又是哪位大才給你解釋的?”

龍木二島主油盡燈枯,對於一切都非常看得開,只求死前知道開解太玄經的鑰匙,否則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太玄經何等高深莫測,這等隱秘豈能輕易展示於人,就連他們兩個,年輕的時候,對此也有幾分貪心。

看著兩人患得患失的表情,石破天立刻說道:“沒人給我解釋,我一個字也不認識,就只能看圖畫,然後發現圖畫變成小人,有各種各樣的動作。”

龍島主奇道:“小人兒……”

石破天道:“嗯!”

木島主道:“蝌蚪文呢?”

石破天道:“那些小蝌蚪,我只是看了看,便會發現穴位跳動,然後根據穴位找尋蝌蚪,這個可好玩了。”

木島主突然一頓足,叫道:“我懂了,我懂了,大哥,原來如此!”

龍島主一呆,登時也明白了。

他二人共處數十年,修為相若,功力亦復相若,只是木島主沉默寡言,比龍島主少了一分外務,因此悟到其中關竅之時,比他早了片刻。

兩人四手相握,神色又是悽楚,又是苦澀,又帶了三分歡喜。

龍島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許許多多註釋文字,每一句都在故意導人誤入岐途,可是參研圖譜之人,又有哪一個不去鑽研註解?”

木島主道:“註釋非但無用,而且大大有害,倘若沒有這些註解,我二人的無數心血,何至盡數虛耗?數十年苦苦思索,多少總該有些進益吧。”

李瑾瑜嘆道:“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早就已經明示了。”

龍木二島主聞言對視一眼,兩人在此閉關四十餘年,大好年華盡數浪費在俠客島,早已是須發皆白。

群雄聞言,有的豁然開朗,有的則是茫然不知,還有的羨慕姬冰雁。

在場這些人,除了石破天,唯有姬冰雁鑽研筆法,想來收穫是最大的。

這卻是大大的謬誤,若是鑽研筆法就能領悟太玄經,四十年來,為何無人能夠參透?別的不說,龍木二島主請來的那些大才子,早就臨摹千百次。

姬冰雁感悟到的,只是最適合自己的部分,就好似葉孤城等人,領悟到的並非太玄經劍法,而是其中的劍意。

二十四句詩,蘊含不同的武功,每個契合武道意念的人,都能夠感受到適合自己的武功,若是比較收穫多寡,收穫最大的,應該是尉遲明鏡才對。

在場眾人,就連江玉燕、柳兒兩個來遊山玩水的,也有練武的念頭。

唯獨尉遲明鏡,她是真的為了保護李瑾瑜而來,對太玄經也沒有貪念。

倒不是真的毫無貪念,畢竟她是練武之人,對於武功自然有所喜愛,尉遲明鏡不貪,主要是因為李瑾瑜。

李瑾瑜領悟到了,自然會把太玄經的精要傳給她,李瑾瑜領悟不到,她便是窮經皓首,也領悟不到一兩成。

既然如此,何必白費力氣?

尉遲明鏡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天賦異稟的絕世天才,前人的路已經足夠,自己開拓著實是有心無力。

李瑾瑜教她,她就學兩招,李瑾瑜什麼都不說,她就看個熱鬧。

如此一來,倒是契合佛法。

佛祖傳下的修證法門是戒、定、慧三學,《愣嚴經》雲: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

正是因為無思無念,無想無慾,反倒能夠靜心凝神,領悟禪機智慧。

若主動參悟,不僅大大違背太玄經之精要,而且違背無相心法之佛理。

萬般事物,皆有緣法,尤其是禪機頓悟,最是不能強求。

縱然是知道“正確解法”,比如讓李瑾瑜按照石破天的方式解析,最終也是南轅北轍,必然會走火入魔。

龍島主道:“石少俠不識字,因此能以本真領悟,卻不知李侯爺,如何解析太玄經,莫非還有妙諦?”

李瑾瑜笑道:“二位島主,我也沒什麼妙諦,只不過家學淵源,最不缺的就是高深心法,對此沒有任何執念。

如果讓我來判斷,方才最後爆發的通天劍氣,是太玄經的高妙,石幫主領悟的是純粹,我領悟的大概是廣博。

詩句旁邊,那些把人引入歧途,讓人無法修成秘訣的註釋,實際上就是盤踞在心頭的執念,執念成魔,如果被外魔纏身,如何能夠逍遙於世?”

龍島主道:“原來如此,多謝李侯爺解惑,執念心魔四十載,如今一朝得到開悟,果然是豁然開朗!”

丁不四小聲道:“他們說的是什麼鬼玩意兒,怎麼像是和尚的話?據說那個李煞星,不是最討厭和尚麼?”

丁不三道:“放你的屁,剛才你也看到了,他大姐用的是佛門武功,按你的意思,難道他討厭自家大姐?”

張三道:“據我所知,尉遲將軍公務繁忙,尉遲夫人甚少管事,家裡的一切都是尉遲明鏡做主,名義上是李侯爺的大姐,實際上是長姐如母。”

丁不三附和道:“這就對了,尉遲明鏡既然練佛門武功,就說明他對和尚沒有意見,為何不能與人講佛法?”

丁不四道:“這傢伙風流成性,家裡嬌妻美妾,美人在懷,是個純純的酒色之徒,哪家佛寺會要這種人?”

張三道:“這你就錯了,如果李侯爺要出家,全天下的佛寺,都會搶著要給他剃度,至少也該有個……”

李四道:“護法長老!”

燕十三冷哼道:“你們幾個不要糟蹋佛法了,李瑾瑜若是要出家,為了佛門清淨,佛門那些潛修的高人,應該一人一個狠招,把他給轟成齏粉。”

李瑾瑜聞言滿臉黑線,自己不過就是偶有頓悟,說點玄之又玄的話,在眾多武林人士面前裝一裝高人。

你們幾個混賬,拆臺拆的真快。

就在眾人論道的功夫,有些比較靈透的武林人士,偷偷潛回石室,想要按照石破天的說法,參悟石壁武功。

到了之後卻是大失所望。

方才眾人爭鬥,尤其是李瑾瑜等人的強攻勐打,勁力蔓延整座島嶼。

從東打到西,從南打到北,整座俠客島近乎成了廢墟,石壁浮凋爆發出最後的武道意念後,盡數化為齏粉。

太玄經的隱秘已經解開,龍木二島主再無任何牽掛,即將到達大限。

龍島主道:“我們請諸位英雄上島參悟神功,如今秘密已經解開,一切功德圓滿,咱們緣分已盡,諸位好漢,島邊有船隻,可以各自返回。”

一個白鬚白眉的老頭嚷嚷道:“我不走,我在此練功三十餘年,從中年練到老年,回去之後還能做什麼?”

李瑾瑜道:“不走不行。”

“為何不行?”

李瑾瑜道:“俠客島地下,是一座海底火山,為俠客島提供熱力。

原本一切都相安無事,只不過方才那一番激戰,地脈受損,海底火山即將噴發,若是不走,怕是難逃一死。”

“你又沒有透視眼,難道可以看到地下不成?胡說什麼東西?”

李瑾瑜道:“古語有云,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是要離開的,你們走不走隨意。”

話音未落,遠處轟然爆裂。

卻是島心湖的湖心島,被一股灰黑色的熱氣擊毀,整座湖心島變得好似沸騰的熱粥,咕都咕都冒著氣泡。

見此情景,那些不想走的,此刻也是不得不走,只不過蹉跎數十載,最終卻一無所得,不免唉聲嘆氣。

過不多時,眾人上了俠客島專用的巨船,如同來時那樣,由巨鯨拉拽,快速去往中原,行出約莫十里,俠客島升起一朵蘑孤雲,緊跟著熔岩爆發。

看著遮天蔽日的場景,一些人感嘆天地自然之威,感嘆石壁就此毀去。

還有一些人感嘆李瑾瑜是煞星,出門喝碗粥,成名江湖數十年的俠客島成了廢墟,江湖歌訣又空缺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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