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冰雲覺得自己很瞭解李瑾瑜。

現在她明白,她錯的非常離譜。

那些情報或許是正確的,但描述的非常片面,某些部分甚至天差地別,尤其是關於李瑾瑜朋友的相關記錄。

卷宗中寫下的批註,表示李瑾瑜之所以朋友眾多,九成是因為利益。

李瑾瑜是個很幸運的人,這份運氣會影響身邊的人,讓他們也獲得更多的利益,只要和李瑾瑜做事,哪怕是小兵小卒,也能分到一碗酒一塊肉。

只要曾經與李瑾瑜並肩作戰,求官的有官職,求財的有錢財,求武的有秘籍,求隱居的有燕雲牧馬場。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只是李瑾瑜衝鋒之時,跟隨而去的浪花,李瑾瑜也不介意給他一塊肉、一匹絹。

傷了,我給你治!

殘了,我給你安排後路!

死了,我會照顧你的家人!

看到這些記錄,靳冰雲覺得李瑾瑜非常康慨,非常豪氣,非常仁義。

現在才明白,那些手段,不過是撫慰下屬的手段,是對於下屬的恩,絕不是對朋友的義,義和益是不同的。

故意擺出來的姿態,或許能夠招攬一部分人,但那些人裡面,絕不包括陸小鳳、楚留香、蕭峰、歐陽明日。

帶著功利性的目的,別人回贈的當然也是功利,怎麼可能是真心呢?

歐陽明日醫術高明,學富五車,每一個大勢力之主,都想招攬他。

可那些人能夠做的,卻也不過是封官許願、給金給銀、小心呵護,絕不可能帶著歐陽明日去蹴鞠場踢球。

李瑾瑜卻這麼做了,因為他感受到了歐陽明日的內心,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一切均是從內心出發。

卷宗中還少記錄了一點,便是李瑾瑜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他能夠快速發現別人內心的陰霾,並且用既離經叛道又合乎情理的方式,向陰霾中照進一縷陽光,與人發自內心的真實歡樂。

歐陽明日如此。

靳冰雲亦是如此。

作為煉神方面的高手,靳冰雲的內心非常敏感,時常會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程度,比林妹妹也不遑多讓。

靳冰雲既能把握別人的心緒,也能把握自己內心的變化。

她現在感覺到,自己非常歡樂,那是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歡樂。

在場所有人都很歡樂。

先天傷殘慘遭遺棄的歐陽明日,還未出生便被滅門的厲勝男,被親爹拋棄的江玉燕,愛而不得的姬冰雁,把鑄劍城基業扛在身上的劍雄……

每個人心中都有陰霾,都有沉甸甸的壓力,此刻卻把一切拋下,進行全心全意的釋放,無拘無束的歡樂。

這裡沒有侯爺,沒有神醫,沒有魔門妖女,沒有靜齋仙子,沒有鑄劍城少城主,沒有大富豪,沒有小丫鬟。

這裡只有一群踢球的年輕人。

僅此而已!

玩了一上午,吃過午飯,李瑾瑜正在午睡,外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門沒關,進來吧!”

靳冰雲推門而入。

李瑾瑜打了個呵欠,問道:“冰雲難道不午睡麼?須知暖陽高照,正是睡覺的好時候,睡下就不想起來!”

靳冰雲道:“那我豈不是打攪了侯爺休息?還請侯爺恕罪。”

李瑾瑜道:“若是身高八尺腰圍八尺的摳腳大漢,我肯定毫不猶豫把他扔出去,冰雲這種仙肌玉骨的美人,無論什麼時候來,我都非常歡迎。”

靳冰雲道:“上午還覺得侯爺是不拘世俗的奇男子,下午怎的成了油嘴滑舌的浪蕩子,莫不是我看錯了?”

李瑾瑜道:“非也非也,油嘴滑舌這種事,怎麼能是看錯呢?”

靳冰雲道:“那該如何?”

李瑾瑜道:“首先,你該稱我為李兄或者瑾瑜,叫我‘侯爺’,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你應該沒什麼公事。”

靳冰雲道:“李兄恕罪。”

李瑾瑜道:“其次,油嘴滑舌描述的是話語,應該是聽出來的,眼睛怎麼能聽到聲音呢?你說是不是?”

靳冰雲道:“強詞奪理。”

李瑾瑜道:“最後,其實聽出來也有一些不妥,應該是嚐出來的。”

靳冰雲難以置信的眨眨眼,用力眨了好幾下,晃晃腦袋,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李瑾瑜。

昨晚談風弄月豪氣干雲,上午離經叛道不拘世俗,怎的到了下午,就成了油嘴滑舌、輕佻浮浪的浪蕩子?

莫非他的腦子有問題?

在慈航靜齋的記錄中,有個名叫石之軒的傢伙,似乎就是這種情況。

李瑾瑜道:“從你的表情裡,我看到了震驚、懷疑、疑慮,並且你很可能在想某些非常失禮的事情。”

靳冰雲收斂精神,笑道:“那還不是你油嘴滑舌,打亂我的心緒?”

李瑾瑜道:“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我身邊人很多,我就是君子做派。

如果我身邊只有一個美人,作為身體非常正常的男人,我這麼做,豈不是很正常?這正說明你風華絕代。”

靳冰雲道:“如果人更多呢?”

李瑾瑜道:“人最多的時候,那就是在戰場,我是披著人皮的兇獸!”

靳冰雲道:“你還真是實誠。”

李瑾瑜道:“我這麼誠實,你能不能誠實的告訴我,你來鑄劍城究竟有什麼目的?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靳冰雲道:“如果我說,我是為了誘惑你?李兄相信是真的麼?”

李瑾瑜道:“相信!”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不容置疑。

靳冰雲道:“你真的相信我?”

李瑾瑜道:“美人投懷送抱,這個時候說不相信的,要麼是坐懷不亂的真君子,要麼是身體殘缺的太監!”

頓了頓,李瑾瑜說道:“你覺得我是君子?是太監?還是正常人?”

靳冰雲嗔道:“你是混蛋!”

李瑾瑜道:“為什麼總有人說我是混蛋?就不能引經據典,換個詞麼?

古往今來的詩詞歌賦,就沒有一個文雅的詞,用來形容我麼?”

靳冰雲道:“那自然是有的。”

李瑾瑜奇道:“是什麼?”

靳冰雲道:“可你這人實在是太過於混蛋,怕你玷辱了這份文雅,所以我決定不告訴你,讓你自己去猜!”

慈航靜齋的仙子,當然是從來不會罵人的,不過這種事情,向來是萬事開頭難,有了開頭便源源不斷。

“混蛋”二字出口,心理上過了這一關,餘下的話自然是滔滔不絕。

慈航靜齋培養弟子很有一套,不說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卻也才思敏捷。

雖不能與李瑾瑜平分秋色,至少也能說個三七開,穩穩佔據三成攻勢。

李瑾瑜道:“說真的,我真的覺得很奇怪,如果你是想接近我,怎麼會來鑄劍城?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

靳冰雲道:“你把方夜羽的三八戟和年憐丹的重劍送到鑄劍城,請他們重鑄武器,這事兒並不算是秘密。”

李瑾瑜道:“有沒有人說我在糟蹋好東西?畢竟三八戟是龐斑昔年所用的武器,早已是名傳江湖的神兵。”

靳冰雲道:“不知道,反正我覺得這很正常,畢竟那兩件武器,留在你手中沒什麼用,還會被人惦記,與其在倉庫中吃灰,不如直接熔鍊。”

李瑾瑜道:“冰雲好見識。”

靳冰雲道:“不過這種事情,終歸會讓人覺得惱怒,日後若是這些人要算計你,你可是一點都不冤枉。”

李瑾瑜道:“多謝提醒!”

無需靳冰雲提醒,從看到靳冰雲的那一刻,李瑾瑜便知道,龐斑的報復已經來了,自己取代了風行烈。

這也正常。

龐斑修行道心種魔大法,需要一個年少有為、武功淵深的爐鼎,相比於風行烈,李瑾瑜顯然更加的契合。

不僅身體條件更加契合,並且兩人之間有深仇大恨,不殺之,不痛快。

龐斑的想法就是,你個混蛋殺了我的徒弟,熔了我的兵刃,我就用你作為爐鼎修行秘術,用你畢生修為,用你的精元氣血,成就我的蓋世魔功。

龐斑這種練功之法,諸天萬界都是獨一份,自忖李瑾瑜絕不可能知曉。

可惜,李瑾瑜有掛!

黃大師開的先知掛!

並且,在遼國內亂中,李瑾瑜從耶律南仙那裡,得到了道心種魔大法。

數百年前,邪帝謝眺從一座春秋古墓裡,看到有關戰神圖錄的記述,得窺圖錄之秘,創出道心種魔大法。

根據謝眺的想法,天地萬物無不蘊含著一種“波動”。

草木是波動,後天真氣是波動,先天真氣是更加精深奧妙的波動,能與精神結合的魔種,是超越生死的波動。

一次次的死中求活,道心和魔種相互作用,陰神和陽神交替成長,從而修成陰陽無極,進而成為無上大宗師。

在此之後,如果能用自身精神,契合到虛空的波動,便有可能憑此開啟仙門,破碎虛空,去往另外一重天地。

完整的道心種魔大法分為十二篇。

分別是:入道第一、種魔第二、立魔第三、結魔第四、魔劫第五、種他第六、養魔第七、催魔第八、成魔第九、魔極第十、魔變之境、魔仙。

最後一篇“魔仙”是最短的一篇,只有百來句,一千多字,晦澀難解。

修行道心種魔大法,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正經的練法。

1、修行玄門正宗心法,建立本身的“道體道心”;

2、以次篇“種魔第二”,種下魔種,獲得真陽;

3、散去全身道功,使魔種由陰中之陽化為至陽,而道心化作陽中之陰。

4、魔種向至陽無極雛形演變,直至“魔極”階段形成至陽無極;

6、道心由陽中之陰轉化為至陰,修成至陰無極;

7、道魔合流,體內同時達成至陰無極和至陽無極,修成陰陽無極,進而達至魔仙之境,成就無上大宗師。

一種是龐斑的練法,需要種魔者、爐鼎和魔媒,過程分為三步。

1、種魔者藉由魔媒對道功大成的爐鼎播下魔種;

2、利用爐鼎的心靈破綻,使爐鼎被動散功;

3、魔種大成,攫取魔種和道心成就自身。

在此過程中,爐鼎由於失去道心,在魔種毀滅性魔氣的作用下,畢生修為盡數歸於種魔者,精枯血竭而亡。

龐斑是種魔者,靳冰雲是魔媒,李瑾瑜是爐鼎,聯絡三者的是愛戀。

此法前後持續二十年時間!

首先,言靜庵培養出一個和自己萬分相似的弟子靳冰雲。

其次,龐斑愛上靳冰雲。

隨後,靳冰雲和李瑾瑜產生愛戀,龐斑因此會生出極大地嫉妒之意,越是嫉妒怨恨,越是能夠刺激魔種。

最後,道心魔種,武功大成。

為了能讓愛戀做到極限,龐斑甚至收靳冰云為徒,從各個方面瘋狂的刺激情感,可謂是不瘋魔,不成活。

這一方法危險極大。

首先,李瑾瑜不是好惹的。

就算成功的播撒魔種,李瑾瑜身後那些大前輩,也能保證李瑾瑜能夠安全活下來,不會因此而身亡。

只要不死,便有機會!

龐斑武功再怎麼高深,也不可能同時應對黃裳三和逸士朱夜帝燕南天鐵中棠方歌吟諸葛正我等高手的圍攻。

更別說只要李瑾瑜回到洛陽,立刻就能進宮找武則天求奶奶保命。

甚至用不著武則天,李淳風那個深藏不露的老道,便足以解決問題。

縱然成功播撒魔種,成功把李瑾瑜關了起來,卻也不是安枕無憂。

種魔者精神意念,進入到鼎爐的精神識海,如落入驚濤怒海中的孤舟,無根無憑,千劫萬難,兇險莫測。

修煉者一不小心,受爐鼎激烈的精神狂擊,輕則走火入魔,武功盡失,重則萬劫不復,魔氣倒灌,形神俱滅。

最重要的,感情不是數學公式,不可能用冷冰冰的數字做計量。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算計,因為感情上的滿腔熱血,盡數付諸東流。

不過龐斑為了突破境界,一切都已經豁了出去,全不在意那些危險。

龐斑不在意,李瑾瑜更不在意。

送上門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糖衣炮彈?

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

李瑾瑜唯一好奇的是,本世界並非龐斑絕世無敵的世界,言靜庵為何要幫助龐斑修行道心種魔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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