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光卻不知道秦妙言面上笑嘻嘻,實際上心裡在嫌他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說:“我一直想問,尊上如此身份,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啊?”

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樣直接問出來的,不僅不顯尊重,這簡直是在質疑人居心不良。

秦妙言還真的緊繃了一下,但是很快她看著他的傻樣,就知道他就是純粹好奇。

秦妙言沒回答。

果然蠢狗也不需要什麼理由。

很快他又說:“那我能為尊上做什麼事情嗎?”

李扶光看著秦妙言道,“我是說,等我身體好了,尊上有什麼吩咐,我必定拼盡全力!”

秦妙言本來還想著把人循循善誘,別管是威逼還是利誘,她都有實力讓他答應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但礙於她不想真的把他這張好臉變成傀儡,畢竟找到這樣一張臉並不容易。

且根據秦妙言“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他寬肩長腿,手指修長又不細瘦,鼻樑高挺,頭髮烏黑粗壯,一夜沒修理的下巴鬍鬚,便是青黑一層,體毛看上去也比較旺盛。

這樣的男人,“身體條件”絕不會差。

為了吃上這口新鮮熱乎的,她打算徐徐圖之。

但是她是真沒料到,她網都沒鋪好呢,這蠢魚自己從河裡跳出來,“啪”地砸她腳上了。

秦妙言看他那副恨不得為自己肝腦塗地的樣子。

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秦妙言燦然一笑,就見李扶光看著她神情痴痴。

她生的是真的穠麗,李扶光只覺得自己看得眼花繚亂的。

於是他忍不住說:“我這輩子,也沒見過比尊上更好看的仙長了.”

這種話堪稱冒犯,若是換個正道仙姑聽了小輩這樣的誇讚,絕對會直接惱怒,給人教訓。

但是秦妙言原本就心思不純,這幾日的打扮也是誘.惑為主,恨不得他馬上春心大動,否則也不至於把他弄到自己寢殿來親自“照顧”著。

怎奈何她在李扶光眼睛裡找了片刻,是半點男人對女人的侵略和曖昧也沒找到。

他眼睛乾淨得像是溪底的鵝卵石,平滑又沁涼,又像他自己的大腦,無論多少曖昧的暗示都會從他平滑的腦子上嗖地滑走。

秦妙言簡直不知道罵他什麼好。

“你人生的第一次還真多!”

她諷刺了一聲。

李扶光竟然點頭,“是啊,我年紀小,見識少,尊上別笑我.”

秦妙言:“……”你嫩,行!

她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但是她很快轉念一想——嫩了好啊。

若真是一百多歲,很難保證沒有同他人有過什麼男女之情,雖然她吃知情識趣會玩的型別,但最喜歡的還是沒有過經驗親手教出來的雛。

她甚至殘忍地想象了一下,把他玩夠了拋棄的時候,他還能不能露出這樣純真憨傻的神情。

到時候肯定特別的精彩!

人的劣根性,總喜歡拉神仙下凡,將好物弄碎,在白紙上亂畫。

十九歲,多好的年紀。

秦妙言看著他,瞬間就覺得十九歲的話,他這樣蠢,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於是她笑著笑著,面上露出哀傷的神情。

這麼多年生生死死危機四伏裡面打滾,她的演技早已經登峰造極。

她此刻的神情,帶著濃重的懷念和依戀,直勾勾的,直看得李扶光渾身發毛,都不敢動了。

“尊上,”他有些不安地從床邊下地,赤足踩在地上來回不安地踱步。

“尊上這是怎麼了?”

他看著秦妙言露出這種從未露出過的眼神,慌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妙言本來都算好了看向他哀哀嘆息的角度,她知道自己怎樣最能惹男人憐惜。

但是……誰料這小崽子突然站起來了,害她擺好的姿勢作廢,還得仰著頭!

李扶光身體好了不少,恢復得飛快,雖然秦妙言給他用的都不是太好的傷藥,不想讓他恢復太快,但是在他純淨的木靈根加持下,他的恢復速度著實驚人。

這會吃飽喝足,面上半點虛弱不見,站起來人高馬大的,走到秦妙言坐著的桌邊,秦妙言發現桌子還沒他那一雙強壯的長腿高。

人族大多在妖族面前,至少身體上很少有種族優勢。

但是這小崽子這雙腿,比秦妙言玩過的妖族馬族的一個化形半妖還精壯。

她一時間走了下神。

李扶光就自己給她找好了理由,“啊!”

了一聲。

把秦妙言嚇了一跳。

他湊近了彎下腰問,“尊上是不是……心魔在躁動?”

“之前尊上說了,因為心魔作祟原因才會為了救我不慎受傷,那心魔要怎麼緩解?”

李扶光滿臉的關切,半點看不出虛情假意。

秦妙言無語凝噎。

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還沒用刷什麼心機手段,就有人把她想要的塞到嘴邊。

她有些荒謬地哂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說:“是啊,我心魔在作祟呢.”

她連心口都沒有按一下,仰著頭看著湊到自己面前的傻子。

看他信不信。

他果然深信不疑,關切立刻變成了擔憂。

“那……那我在這裡是不是叨擾尊上閉關?”

“心魔是要閉關的吧……”他嘟囔。

“我其實已經恢復了,我可以……”可以離開無間谷了。

秦妙言敏銳料到他想跑,開口直接打斷他,按住心口,故作痛苦道:“我的心魔,閉關難解.”

“但你或許能幫我緩解.”

秦妙言故作柔弱,催動靈力,連面上的血色都被她壓下,顯得面容蒼白憔悴,豔紅的唇色都淡如無色。

李扶光聞言果然立刻上前,手扶著桌子,想要碰一下秦妙言,但是不知道碰哪裡。

他最後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強行調動身體為數不多的靈力,給她輸入身體。

秦妙言:“……”

很快身體還沒恢復的李扶光,因強行調動靈力遊走撕裂的經脈,疼得面色發白。

但是他始終眸光堅定地看著秦妙言,沒鬆手。

他那稀薄的修為,可憐的靈力,都不能算是杯水車薪,那就是螞蟻落海。

秦妙言看他還強撐,收了一下手腕卻沒能收回,眼皮突突直跳。

這小崽子腦子有坑嗎?

她是邪術不論,巫蠱之術也鮮少有人知道,但是她正道修為,卻是繭魂境啊!

修到繭魂境的修士,能隨意靈降他人,能輕易捏碎他人神魂。

而且秦妙言是個正邪雙修,從不懼因果,更不用如正道修士那般恪守道心,她就沒有道心,只要她想,隨時能奪舍換身,超脫□□生死,哪來的心魔?

她有點裝不下去了。

索性直接使勁收回手,以靈力衝開他,打斷道:“別費力了,沒用的.”

她神情一言難盡看著李扶光說:“我心魔源自內心,並非外傷,你那點靈力比不上個螞蚱腿兒,根本全無助益。

你自己留著吧,再強行調動靈力,到時經脈撕裂靈府破碎你就完了!”

李扶光確實勉強了,他扶了下桌子搖搖欲墜,但是看著秦妙言的眼神依舊充滿關切,絲毫不在意她話中的諷刺態度。

“那……怎麼辦?”

他聲音不穩地問。

他是真心感謝秦妙言的救命之恩,更想回報她的照看之情。

只是身無長物,修為淺薄,他是真的會因為秦妙言一句話,肝腦塗地的。

秦妙言一點也不懷疑這點。

所以她又覺得荒謬,又覺得李扶光傻的離譜。

她鮮少遇見這種蠢貨,通常來說,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蠢貨,莫說在修真界,在人族下場也會很慘。

就讓她給他上個人生第一課吧。

秦妙言繼續說:“我心魔是因為……我早年間還未入道之時,有一位相依為命的哥哥,因救我而死.”

她說到此處,還動情地落了一滴眼淚。

“你不是好奇我為何對你這樣好,將你帶回谷中嗎?”

“其實我若只想救人,根本無須將你帶我身邊,只要交給谷中弟子便可.”

“對啊!”

李扶光就是這麼想的,還贊同地點頭。

秦妙言煩死了他總是打斷自己的話!

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我之所以帶你來這裡,其實是想多看看你.”

李扶光這一次愣了,“看我?”

“是因為……我長得喜慶嗎?”

李扶光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阿孃也說過我長得喜慶,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

“說只要是她不開心,我一笑,她就開心了.”

“所以尊上是覺得不開心了?我笑給你看好不好?”

說著就笑了,笑出了兩個酒靨,還有整齊的牙齒。

秦妙言咬牙切齒低吼:“別笑了!”

李扶光笑容一收,身體向後躲了下。

秦妙言連忙把兇惡的表情收起,然後垂頭繼續裝可憐。

傷感道:“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像……誰?”

李扶光問。

“你長得像我哥哥.”

秦妙言說,“昔年為我而死的哥哥.”

沒錯,情郎哥哥。

李扶光顯然非常的震驚,張了張嘴,真的不笑了,表情很嚴肅。

秦妙言看著他,露出懷念無比和隱痛的神情。

“我這些年,一直都想他,沒從來沒有停止過.”

她說著,眼角精準滑落一滴淚。

她這些年要是沒看見李扶光,差點就忘了她還有塊昔年沒吃到嘴的肉。

“我心魔漸生,可冥星海倒置揭露輪迴已崩,他再也沒有了轉生的機會……我,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淚如玉珠,滴答落下,神情哀婉,楚楚動人。

李扶光神情越發緊繃,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片刻後竟然上前。

笨拙地抬手,妄圖用他擦了嘴的袖子,給秦妙言擦眼淚。

秦妙言見狀額角的青筋都突出來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勉強忍著表情沒有崩盤。

繼續說:“你若真的感念我的救命之恩,能不能扮作他,讓我一解相思?”

秦妙言說:“只一段時間就好,這樣我或許能設法找到徹底祛除心魔的方法.”

她說完之後,李扶光表情再度出現了呆滯。

他把手腕收回來,後退了一步,神色不明。

秦妙言神色漸漸冷了下來,眸光銳利地盯著他看,她模樣確實生得極好,極豔,但是隻要她面色一沉,眉眼之間並不夠寬闊的距離,便會讓她顯得陰鷙邪肆。

她看著李扶光,心想若是他敢說出一個不字,她便不裝了,直接捆起來扔床上,先嚐嘗鹹淡。

但是就在她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李扶光有些侷促地看向秦妙言。

“我其實該回家了.”

李扶光猶豫道。

他從家裡偷著跑出來的,雖然前幾日送了信回去,卻怕在外久了,父母要擔心。

秦妙言冷笑一聲,起身走向他,每邁一步,周身便威壓外放。

李扶光感覺到胸悶,卻不知危險臨頭。

繼續說:“但我不能就這麼離開!”

秦妙言腳步一頓,周身沸騰的靈力暫且凝滯。

他又開口,主動走到秦妙言身邊,忐忑地問:“我,我行嗎?”

他之前強行調動靈力,這會兒頭腦昏沉,渾身冒汗。

他看著秦妙言說:“我能行嗎?我像他……我是說你哥哥嗎?”

秦妙言以為他還是要推諉,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像,不然我帶你回來做什麼.”

李扶光深吸一口氣,舔了下乾澀的嘴唇說:“我……”

“你不願意?”

秦妙言咄咄逼人。

“我怕我做不好.”

“呵.”

秦妙言冷笑,懶得再廢話,運轉靈力要動手,先把人制住。

但是李扶光比她還快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顛三倒四地說:“行就行!”

“我行!”

“我是說,你說我行我就行,不行也行!”

他激動地說:“尊上,把我當成你哥哥吧,我怎麼都配合的!”

他因為能幫上秦妙言,不知道多麼高興。

他滿眼誠摯,在秦妙言因為他的話詫異的視線中,向前一步,還想再說什麼,然後眼前一黑,朝著秦妙言栽了過去。

秦妙言下意識抬起雙手接住他,掌心的靈力直接散了個無影無蹤。

“你……”

“我好暈啊……”李扶光人高馬大的傾身,幾乎把身體重量都壓在秦妙言身上。

她雖說論起修為,兩隻手指能一口氣捏死十個李扶光,在女修之中,個子也並不嬌小。

但是李扶光比昔年的李曦還高半個頭,伸長八尺有餘,他到底比秦妙言高了整整一個頭。

這麼栽下來,像是把她整個都容納進了懷中,嚴絲合縫的。

用不上力的脊背微微弓著,像個撒嬌的大型寵物。

秦妙言抱得很瓷實,她摸到了李扶光的側腰果然和看上去一樣,豹子一般勁瘦流暢。

但她旖旎的心思還沒等升起,就感覺到李扶光的大掌,摸到了她的後腦。

然後不是曖昧的摩挲,也不是輕柔的捋順。

他“啪啪”拍了兩下,沒輕沒重,帶著某種笨拙的安撫意味。

然後他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裡面,清晰地在秦妙言耳邊說:“妹妹別怕,哥哥在呢……”

之後他便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秦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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