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季尾端夏日將臨。

外頭剛下過一場小雨,涼爽的風從開啟的窗戶吹進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區,辦公桌上疊放的紙張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又被頂上的實木鎮紙牢牢的困住。

一隻修長漂亮的手,靈活的抽出其中一張,看也不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靈巧的手指紛飛著,折出了一隻紙飛機。

兩根手指捏著紙飛機,高高舉起,垂落的風衣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白色繃帶,似乎是一位重傷病患在養病無聊之時做的一點小消遣。

紙飛機隨著手指的動作,在半空搖曳飛揚,又中途轉了個彎,尖頭戳到了正翻看筆記的金髮男人的額心。

這個男人有一頭明亮的金髮,過長的髮尾用黑色的發繩豎起,垂在腦後,他戴著一副無框的長方形眼鏡,暗紅色的鏡腿深入鬢角之中。

紙飛機戳中他之前,他在無比嚴肅的看著手裡攤開的筆記本。

筆記本上井然有序的書寫著他今天的計劃,要做的每一件事和對應的時間都清楚的寫在上面,甚至詳細到分秒。

白色的紙面用鋼筆書寫的字型整潔好看又不失個人的特性。

從這份計劃表可以看得出來,這名看上去很年輕的男性是個認真刻板的人,紙飛機的干擾勢必會讓他生氣。

至少室內大多數人是這麼想的。

有人已經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也有人緊繃著雙肩,他們猜測著接下來這個男人將會如學生時代最可怕的教導主任一般,會將罪魁禍首拉出來一通痛批。

但……

十秒過去,一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

男人無動於衷。

就好像落在他腿間的紙飛機並不存在一般,男人橄欖色的眼睛犀利又專注的盯著筆記上的一行字。

意外的是,比起之前緊湊的時間表,在這一行字和上一行字之間,足足空出了一個小時的空閒時間。

離需要執行的這行字裡,寫的計劃事項,還有大約四十分鐘才會進行。

那行字寫著一個地址,這個地址離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地點只需要走路八分鐘就能到。

也就是說,還有三十二分鐘是虛度的。

又過去三分鐘,金髮男人站了起來,隨手將合上的筆記本塞進他的西裝外套裡襯袋,邁動著堅定的步伐,走向了送出紙飛機的繃帶男子的工位。

“咿——”谷崎潤一郎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新入社不到兩個月的中島敦,猛地閉上了雙眼,上下牙齒在輕輕的打顫。

然而,本以為會出現的場景並沒有發生,金髮男人,也就是國木田獨步先生,直直的從繃帶男子的工位後方穿過,開啟通往走廊的門,身影消失在闔上的門扉之後。

辦公區裡一片寂靜。

不,正確來說,除了一點卡茲卡茲的咀嚼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江戶川亂步淡定從容的從袋子裡摸出一塊小餅乾,塞進嘴裡,說道:“他是去洗手間,沒有二十分鐘不會出來.”

宮澤賢治憋著的一口長氣吐出來,捂著胸口放鬆的說:“原來是這樣啊,是因為肚子痛所以才無視掉太宰先生麼?”

中島敦就像是得救了一般的臉趴在桌子上:“原來是這樣啊,太好了,我還以為國木田先生是氣瘋了.”

與謝野晶子放下了手裡的報紙,端起咖啡說道:“我還以為是國木田終於放棄太宰,打算從今天開始當他是個透明人。

也是,任誰和這樣的人做搭檔,別說國木田撐了兩年,常人只需要兩個月就會對太宰絕望.”

泉鏡花睜著一雙認真到無神的大眼,用平直的語氣說:“是職場冷暴力.”

谷崎直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作為下一代社長的國木田先生,要使用他的特權,帶動我們無視太宰先生,讓他在長久的被忽視的局面中,自己選擇離職麼?”

谷崎潤一郎抖了抖身子:“不,不至於吧。

聽起來好可怕。

吶~太宰先生您說句話啊.”

太宰治又折了一架飛機,這回戳的是中島敦的額心,他勾著嘴角,笑著說:“不說哦~”

與謝野嘖了一聲:“猜錯了啊。

那看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如此動搖。

反正都是跟工作有關的吧.”

據她瞭解,國木田獨步會出現任何異常,基本都和工作有關。

是和政府有關的工作嗎?還是涉及會社未來發展的方向?

太宰輕笑一聲,不開口。

亂步倒是直接說:“不哦,他是準備去相親.”

與謝野理解的點頭,將咖啡往唇邊說,邊說道:“原來是相親啊,那我又猜錯了,確實相親也是很重……哈?”

與謝野瞪大雙眼,僵硬著脖子緩緩的扭頭看向亂步。

“亂步先生,您剛才說了什麼?”

亂步:“他去相親啊,這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吧。

明明今天是他的休假日,因為過於緊張所以只能強迫自己工作來到這裡,又因為離時間越來越近,一整天魂不守舍.”

似乎是覺得解釋煩了,亂步吸著汽水說道:“反正就是相親啦,估計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髮吧。

真是的,你們沒發現嗎?他身上有一股髮膠的味道好不好,用的還是最近新上市,很流行的那種氣味髮膠.”

至於是什麼氣味,亂步對這個沒研究,也不感興趣。

他就是回家經過一家專賣店的時候聞到,就記住了。

太宰似乎終於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一邊錘著桌子一邊放聲大笑:“國木田先生……哈哈哈,竟然真的能找到完全符合的理想型麼?明明上一個他在意的佐佐木小姐,也只是符合一半……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這種女性的麼哈哈哈~”

一想到他偷看的國木田在筆記本上寫下的五十八條理想型女性標準,他就想笑。

真的假的,細緻到連對方的長相都靠幻想畫下來的標準,竟然有人能吻合?

世界雖然大,也沒有大到這樣的吧?果然人活久了,什麼都可以見到。

其他人:“……”

不知何時,事務員辦公室的門開啟,一群文員就像是石頭一樣的佇立在門口。

深呼吸,吐氣。

深呼吸,再吐氣。

下一秒,足以掀翻屋頂的尖叫聲,讓整棟辦公大樓都為之搖晃起來。

“咦咦咦——!!!”

真的假的!!!

男衛生間裡,正在用手指捏著劉海整發型的國木田獨步,一臉疑惑的看向門口,更準確的是看向了發聲處。

他嘀咕著:“是鬧鬼了麼?”

又嘀咕著:“恩,橫濱鬧鬼很正常吧.”

再嘀咕著:“鬧鬼也不至於……”

不,很至於。

國木田獨步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細想有關於鬼的事情。

他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倒影,往左側轉,往右側轉,確定自己的儀表沒有任何缺漏之處後,又……

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杯子和牙刷,認真的左三下右三下的刷牙。

成型的牙膏泡沫充斥著口腔,薄荷的氣味逐漸濃烈。

他的腦子卻飄到了其他地方。

在記憶的深處,是一個人聲鼎沸的夏日祭,人流來往之間,一個穿著碎花藍色和服的小姑娘,手裡拿著一個魚形的紅色紙燈籠。

黑色的長髮用一根髮帶高高束起,並沒有戴任何髮飾,眼睛盯著手裡的燈籠,嘴角微微勾起,笑靨如花。

那一刻,年幼的自己彷彿感覺到有一陣清風,從他的臉上吹過。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視線,那個小姑娘抬起頭來,白皙又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上,那雙寶藍色的眼睛就像是裝載著藍天,對上了自己的視線。

清澈的眼神,瞳孔裡的微光,猶如皎潔的月亮一般照亮了他的胸膛。

——雨宮千曄。

手裡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打翻的水濺溼了瓷磚地板,國木田獨步咬著牙刷,緩緩的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膝蓋彎曲,慢慢的蹲下。

掌心傳遞來的熱度,燙得讓他的心臟都覺得要被高溫烤熟。

混沌的大腦裡除了小姑娘那雙略帶疑惑的雙眼,還有下一刻回應的純真笑臉外,再也裝不下其他。

——雨宮千曄。

是待會要見面的,他的理想型戀人。

自然是理想型,完美符合他制定的五十八項條件,就連畫像都一模一樣。

畢竟……那是自己按照對方的臉,一筆一筆親手勾勒出來的人。

世界上不會有人比雨宮千曄更符合這個標準了!

國木田獨步在心裡讀著秒,撐到了最後兩分鐘才起身,吐掉了嘴裡的泡沫,又洗了臉擦了爽膚水,對著鏡子端詳了好一會,眉毛一蹙,猶如上戰場一般的開啟衛生間的門,咻的一下踩到門口的墊子,雙腿開啟呈一字型貼在地面上。

國木田:?!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走廊。

聽到動靜的與謝野用習慣了的表情走過來,好心的詢問:“要治療嗎?”

國木田獨步痛得發不出聲,用求救的眼神越過與謝野的頭頂,看向了太宰。

太宰眨巴著眼睛,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

國木田用力的點頭。

說來慚愧,雖然一直覺得這個搭檔不靠譜,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國木田比起與謝野更相信自己這個搭檔。

太宰歪了歪頭,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向了他們二人。

與謝野正準備將國木田打包帶進自己的手術室,見到太宰過來,撇嘴道:“你好煩.”

太宰笑眯眯的說:“沒辦法嘛,如果不幫忙的話,國木田先生真的會心死哦,畢竟~這是絕對不能遲到的,事關人生大事的相親啊.”

國木田:?!

“約、相親……你怎麼會知道——!!!”

可喜可賀的是,國木田總算是能發聲了。

悲慘的是……好像全會社的人都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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