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宜正在觀察陷入宕機狀態的偃師，雲中衝出一道影子。
騎魔杖的少女輕盈地落在雲團裡。
在她旁邊，身高體壯的虯髯客黃甲憑空出現。
見他們沒事，宋詩宜鬆了口氣，朝他們招呼說：“你們來看這個。”
陸堯帶尹莎貝爾過去。
有【縱地金光】這能力，陸堯只需要讓尹莎貝爾先找到大部隊，然後自己瞬移出現。非常方便。
雲頂上光線刺目，頭頂天穹就像是一整塊正在進行電焊的金屬板，無處不在的強烈弧光讓人難以直視。
宋詩宜眯起了眼。
但陸堯感覺也還好。
黃甲這副軀體的最大好處，是受到的不適會大幅度削弱，不論疼痛還是酸脹，陸堯本身受到影響非常小。
他總是顯得如機器人般冷酷，因為的確感受不到這些痛楚和不適。
陸堯沿途左右打量。
雲頂其實有一塊塊分割槽，有的地方雲霧會高度凝聚，構成近乎於大型膠囊的形狀。
他試著靠近觸碰，發現高密度的雲下封存著低溫屍體，這些屍體應該就是偃師用來製作倡人的標本與模板。
此時，雲頂上的人分兩撥。
一撥是衛祁驤帶的拱衛司人馬。他們圍在一團雲堆處，兩名白大褂醫生正揹著木藥箱，在對龐隸被凍結的肉身進行檢查和急救。
另一波是老丁帶的委員會小組。包括老丁、紅珍和宋詩宜都圍繞在一個人身邊，而曐鳥明仔則在空中盤旋，繼續警戒。
丁漢臻手持一根祭灶燭，專注凝視著眼前的人體。
陸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偃師站在一輛簡單的木輪車上，他呆呆立著，嘴裡唸唸有詞。
……
【偃師LV95】
生命值：7291/8333
法力值：873/1024
傷害：4
防禦：5
速度：15
【佚名】
【神授者】
得到神明授予的命令。
【西極宮駐守】
無法離開西極宮，能使用西極宮的能力製造倡人。
【倡人工匠】
能製造出娼人。
使用需要：人類的血肉軀體。
……
陸堯看向偃師腳下的車。
這木輪車形如一個大號木質平衡車，周圍有了一圈擋板，車上支起一個揚起風帆的桅杆。
……
【從風飛車LV9】：精良道具，能在高空飛行。
生命值：778/1992
法力值：1/1
【從風飛行】
能順風遠行，飛入空中。
……
陸堯心裡默默比較了一下，這道具還不如天燈。
從風飛車唯一的優勢是能耗低，只要有風就能飛。不過相應的，沒風就動不了。
只能說，古代新能源車也需要相應配套。
“魂兮歸來……”
偃師上身赤膊，身體精瘦而黢黑。他左臂是一支用木頭製作的假手，但手臂和手指都做得細膩而逼真。
在他體表面板上，有清晰的靛藍色字跡。
那些字跡有的形如圓規，有些像是魚骨，有些如同農田和房舍。這些字更像是某種縮小的簡筆畫，讓人很難準確判斷其含義。
不懂就問，陸堯看向旁邊的宋詩宜：“他身上寫的什麼？”
“這些是金文，發端於商代，最早刻在鐘鼎之類的青銅器上，後來在西周被廣泛使用。偃師身上的文字被加了密，無法用神格力量直接獲取。皂老師花了不少時間，基本解讀出來了。”
宋小姐解釋道：“上面大體意思是，‘偃師代表了蓬來對周天子的祝福和禮物，希望能在周國進一步合作’，就是落款現在還沒確定。皂老師還在排查和鑑別。”
陸堯又看向那不斷重複喊魂兮歸來的偃師。
“他為什麼一直喊個不停？”
“偃師不是那種具有靈活頭腦和活躍意識的生命……”
宋詩宜嘴唇抿了抿，籌措著用詞：“如果正常人是自動化與資訊化生命，偃師就是半自動化生命。需要有人賦予他一些命令，才能讓他進一步進化和演變。”
“否則就可能是現在這樣。”
她說：“其實就是紅珍脫了偃師的外套，對他進行檢查，但他就出故障了。外套似乎是不能動的，屬於他完整身體的一部分。”
陸堯聽得也有點茫然：“可是，偃師不是能製作倡人這種高精度的東西嗎？為什麼他自己這麼簡陋？”
“這個我也不知道。”
“小黃，倡人並不是什麼高精度的產物。”
丁漢臻將目光從偃師身上拉回，也參與了討論。
“倡人看起來不可思議，但其實拆分一下，就是一個人的意識，同時操控兩副身體。偃師的能力就是彷造出一副軀體，並且將個人意識接入到這副軀體裡……當然其實這也並不簡單，但有一點，這是彷造而非創造，這兩種方式有著本質區別，難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真正高精度的，是締造出偃師乃至「奇肱國」的那位神明，偃師顯然是一種經過不斷改良和進化之後生成的生命創造。”
陸堯忽然回過神來。
對啊。
忘了這事。
自己持有的主神空間核心【西爾瓦努斯之樹】上就有【創生之樹】能力。
理論上，只要陸堯勤加實驗，透過收集各種火種道具來反覆摸索生命的強化路徑，也能造出像是偃師這樣的奇異生命。
“偃師是這些珍貴資訊的載體，他是背後那位創造者造出來的機床，而製造加工的商品，就是倡人。”
這位當代灶王爺一句話總結了本質。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可惜，我還是不知道偃師和奇肱國是誰造出來的。”
宋詩宜有些意外：“那些金文中沒有記錄嗎？”
“沒有，只有贈予者的落款。”
老丁一臉蕭索，隨口說著：“贈予者是蓬來的無當聖母。”
“這位也許你們不太熟悉。武王伐紂時期，蓬來戰敗後陷入了長期混亂，後來無當聖母當了一段時間的蓬來之主。所以這次偃師的贈予，的確是蓬來方面對周穆王正式的示好和外交手段。”
崑崙西王母派少鵹君為化人，拜訪周天子，帶他去西極宮遊覽了一圈，又邀請這位天子去崑崙一敘。
蓬來方不甘示弱，無當聖母也遣偃師獻寶——倡人不過是表象，偃師本身才是更貴重的寶物。
周穆王當年西行，背後牽扯到了兩個神話體系或教派間的暗戰，都想要獲得皇權的認可和支援，從而成為周國的神話主體。
看起來是崑崙贏了。
陸堯又請教丁漢臻說：“皂老師，既然蓬來神話在武王伐紂時期就已經非常興盛，到周穆王時也有一定規模。為什麼直到秦始皇尋找不死藥時候，關於蓬來的事蹟才開始有記錄和流傳？”
對於這個疑問，老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有一位我非常欣賞的學者，歷史學家何兆武先生。他認為，我們從歷史的研究中獲得的知識，亦即歷史學，是可以傳播的。可是歷史本身它不能夠傳。”
“人是歷史的主人，歷史是人創造的。那麼，創造歷史的人，一切的作為都有思想上的動機。”
老人眼裡閃爍著某種經驗豐富的狡黠：“就是在這麼回事。”
陸堯大體懂了。
不過宋詩宜卻很直率地說了出來：“我明白了。您是說，因為西周最終選擇了崑崙，所以導致蓬來一直被排斥和打壓。導致蓬來失去了周國乃至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民間崇拜基礎，蓬來神話無法徹底進入周國，甚至會被認為是邪神和淫祀。”
“而到了秦始皇一統六國，因為不死藥與海外有關，所以蓬來方才得到了王權的許可，蓬來神話也就透過王權正統方式流傳了進來。”
對於這位徒弟，灶王爺也只能笑笑。
就在這時，頭頂強光開始不停閃爍，整個雲頂都在轟隆作響，彷彿有什麼地方裂開、倒塌或者正在剝落一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燃燒引起的煙燻味，這煙味正變得越來越濃。
旁邊正在忙於救人的衛祁驤看向這邊：“督公，這是？”
“沒事，馬上就好。”
丁漢臻手持祭灶燭，幫助偃師將衣服重新穿上，又將他頭巾拉下，遮住頂部的第三隻眼。
片刻後，天清氣朗，一切恢復正常。
偃師眨了眨眼，彷彿回過神：“天子有新的命令嗎？”
“沒有，你繼續忙你的。”
“好的。”
說完，偃師駕駛他的從風飛車在雲頂飛馳，猶如低配版腳踏風火輪的哪吒。
老丁這才對眾人說：“沒事了。偃師和西極宮連為一體，一損俱損，所以請要保證他的正常。”
他回頭看陸堯：“小黃，你在下面有什麼發現嗎？”
陸堯心裡早有準備：“我向許多本地倡人請教打聽，得知這裡那攻擊龐隸的是死獸……這裡的主人在天外，應該是崑崙的某位啟航者。”
聽完後，丁漢臻只是說：“死獸的事，還是交給拱衛司吧。”
……
又一天過去。
龐隸的身體得到了成功急救，被送回了大秦王都的鎬京進行康復療養。而倡人之軀的龐隸也為配合治療，也及早返回了。
丁漢臻正式宣佈，西極之國專案這一階段任務，至此也告一段落。
他也需要回委員會去做報告了。
衛祁驤得知這事後，匆匆帶人趕到。
“這次能承蒙督公與各位的幫助，拱衛司不勝感激。如果再遲一點，哪怕龐隸的軀體還能恢復，也很可能半身不遂。”
“現在看來，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與治療就無大礙”
這位正值壯年的拱衛司參將說話誠懇，行事雷厲風行，遇事冷靜沉穩，還照顧下屬，陸堯對衛祁驤頗為欣賞。
“為表謝意，拱衛司已為諸位頒發了神位度牒。日後諸位如果想要來大秦，都可透過任何一種公開通道過來，待遇地位與秦國在冊神明同等，我方將會竭誠歡迎。有任何問題，也可以找拱衛司來協商解決。”
除去獲得度牒註冊之外，拱衛司還贈予了每人一份大秦拜帖。
裡面插有幾張名帖，自帶「拱衛司參將衛祁驤」、「拱衛司武卒龐隸」兩張，此外是一疊屬於各自的名帖。
陸堯的名帖牌子上寫著「委員會黃甲」。
拜帖是大秦版本的手機，這東西形如木片華容道遊戲，可以透過拼接使用功能，但僅在大秦生效。
陸堯打量著手裡的拜帖和度牒。
……
【大秦拜帖】：特殊道具，能透過使用【名帖】進行彼此聯絡。
使用需要：名帖
……
【神位度牒·黃甲】：特殊道具，被大秦認定的合法神明，擁有大秦神位。
……
之後去大秦就會方便很多。
有了一個神明身份證加上外賓地位，再也不用擔心被關入精神病院黃粱樓了。
拱衛司釋放善意，丁漢臻作為委員會當地負責人也投桃報李。
“今晚就留下吃頓便飯吧，我下廚做點小菜。”
衛祁驤和宋詩宜眼睛陡然發光，就連懶洋洋的魏映雪也精神抖擻。
大家都說好好好。
晚餐時，陸堯終於見識到了灶王爺傳聞已久的廚藝。
老丁做的也是家常餐點。
宮保雞丁，麻辣土豆絲，炸帶魚，紅燒茄子，韭菜炒蛋。
陸堯很難具體形容當時的微妙體會，就是感覺食慾從未這麼旺盛，完全忘我地沉浸於吃飯之中。
不知不覺，大家就將每一個盤子都掃光，全程沒人說話，飯桌上只有快子扒拉米飯和撞到碗盤的聲音。
更離譜的是，這每一道菜竟然還有額外增益。
五道菜，直接給黃甲增加了持續時間為1小時的強力狀態。
……
生命值+4400
法力值+2800
傷害+150
防禦+88
速度+15
……
陸堯看得一臉臥槽。
難怪大家都想吃灶王爺做的飯，的確是味蕾和力量的雙重享受。
光是這一項技能，灶王爺走到哪兒都會有頂級待遇。
食靈拜師老丁，太明智了。
直到衛祁驤帶著幾名士兵意猶未盡離開，老丁才讓紅珍取了一些臘腸，給組內每一個人發了一根。
“算是個心意。”灶王爺笑著說：“都是壓箱底的，本來準備送禮用，沒有多的了。不論做臘腸飯還是蒸臘腸，都不錯的。”
陸堯看著手裡的臘腸。
……
【灶食·臘腸】：信仰+1/小時，灶神製作的灶食，全部食用後傷害+300，維持時間1小時。
可儲藏時間：180天
……
灶食有一種簡單粗暴的數值之美，看得陸堯捨不得吃。
本次西極宮之旅，委員會給每個參與者發放了12萬信仰之火的補助，陸堯這樣的特聘情報員也同工同酬。
除此之外，整個專案組按照前後總計12天的出差。委員會將會按照每天320住宿、120伙食費的標準發放出差津貼，總計5280元。
這筆錢將在下週一到賬。
隨著西極之國專案本階段告一段落，陸堯也持【會君符】返回。
……
再次睜開眼，陸堯伸了個懶腰。
十幾天的虛宙之旅只在實宙經過了半個小時，但人的精神上還是能感覺到疲倦。
陸堯打了個哈欠，決定什麼都不管，先睡一覺。
睡好覺的秘訣就是，別看電腦螢幕和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