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虛梁星」已經是第十天,058還是感到如履薄冰。

十天前,它還在調查「虛梁四」星體表面的陵墓奇觀結構。058和007分工處理內外,它到星體表面做訊號掃描和拓印記錄,007對內裡的亡靈甬道做取樣分析。

從訊號技術層面來說,亡靈甬道要難得多,因其涉及律則軌跡的甄別和解析,所以交給更擅長技術的007。星體表面的奇觀建築本身是有著特定種類劃分,更多像是一個慢工細活。

【天樽星】猝不及防地出現,投射構建出了星井。

隨著對甬道的抽能,地表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風暴,連入天穹的星之影。

058在遠處小心翼翼地觀察和記錄著。

結果耳邊居然傳來一個訊號組。

【因該地產能遠超平均線,您已經被「天樽星」認證為:傑出秩子。】

【即刻開始輸送……】

還沒回過神,058就被星之影投射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它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封閉的透明罐子裡,四面八方都是一個個同樣的容器。

左右都沒有見到其他人,就058一個。

它嘗試出去,但一觸碰透明邊壁就被提醒。

【請安靜等待。】

【星神正在匹配中。】

片刻後,058眼前綻放出一個金色光團,裡面傳來一個聲音。

“「虛梁四」竟然還能誕生傑出秩子,今天運氣不錯,你是我的了。”

透明邊壁緩緩消失。

058再次得到提醒。

【星神匹配已完成,認領您的是二級星神:「愛神」維納斯。】

就這樣,058懵懵懂懂就變成了愛神的下屬,來到愛神管轄的愛之城。

愛之城是一座遍佈奇觀殘骸的城市,絕大多數都是半成品,或者是年久失修導致倒塌的奇觀,看起來更像是一座廢墟之城。

但中心區域卻截然不同,核心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城中之城。金碧輝煌的建築鱗次櫛比,這片區域不僅有著人造的雲雨和陽光,還有著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植被和樹木,外面佇立著愛神維納斯的斷臂女神像。

這愛神的官邸有十個寢宮,六個收藏室,十一個風格不同的浴場,各式功能建築都是為這裡唯一的主人服務,

最外層的兩層式屋宅,則屬於愛神下屬的秩子們。

維納斯對058很喜歡,走哪兒都帶著它。

休息時,祂令058守在門外,沐浴時,祂會讓058擔任侍者。

愛神的沐浴更像是一種自我打磨。

祂有十一個浴場,雖然風格和特性各有差異,但本質上依舊是一種用各種能量打磨自身軀體的奇觀建築,更像是訓練室。

浴場通常都瀰漫著高溫升騰的熱氣,以及刺耳的刮擦聲。

每一輪的沐浴結束,疲憊的維納斯就需要侍者清理現場,併為祂能量體形態的體表塗上膏狀息壤,用於減少磨損和能量逸散。

愛神告訴它:“在星軌中,很難進行自然的物質交換,所以需要自己來堅持這一流程。如果不能將不合時宜的舊東西摒棄,獲得新的補充,那麼不僅生理結構會趨向於腐化衰敗,意識領域也會逐漸僵硬和保守。沒有運動和改變,生命就距離死亡很近了。”

“你們的副殿裡也有浴池,雖然小了一點,記得沐浴,這樣會讓你保持活性。”

058說遵命。

愛神也不是僅有能量體形態。

正式宴會中,愛神就會盛裝出現,祂總是以獨臂形象現身,穿著優雅簡潔的長裙或長袍。在不同人眼中愛神有著不同的容貌,祂能無比接近每一個生命眼中美的理想形態,以此贏得所有人的好感和親近。

這就是愛神的能力。

愛神平時之所以不這樣,不是因為不能,只是懶。

“你知道要打扮自己要花費多少精力嗎?不僅需要付出時間,還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並且確保【愛神】的高效運轉,還得全程注意所有人對我的反饋。”

“平時還是素顏的能量狀態比較輕鬆,美對我來說是一種工作。”

祂如此說著。

外出訪問其他轄區進行交流,愛神也帶著058。

這種訪問完全不能帶來什麼收益,星神們以學習交流的方式,大肆鋪張浪費消耗二等星的各種資源和能量——這卻符合星軌的原則和規範。

在星神官邸內,大家初期還比較剋制和禮貌,但客套環節後就會進入狂野放縱的正題。

「虛梁星」有三種常見娛樂方式。第一是縱慾,星神們隨即挑選一些秩子按照祂們的方式進行交媾,然後供給大家觀賞取樂,有興致時祂們也會加入。

愛神對於此則是看得津津有味,並和其他星神一起點評誰表現比較投入和充滿張力,讓初來乍到的058頗受震撼。

再一個是決鬥。透過秩子之間的生死決鬥來緩解矛盾——但更多是打發無聊,傑出秩子大多數是死於宴會的決鬥環節。

058私下曾經請教過這個問題。

它不明白,傑出秩子被送到二等星,難道不是用於建造奇觀的嗎?

它們為這種奇怪的理由而死,那誰來幹活呢?

維納斯語氣輕鬆地說:“二等星不承擔任何產能任務,我們「虛梁星」的職能是開發新的奇觀建築,透過改變提升效能。”

“實際上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多消耗能源和資產,否則下個週期會根據這一週期的消耗進行核算。我們不能用太多,但太少也不行,所以要穩定地提升開支,這才是符合「虛梁星」和所有星神的利益。”

“開發新結構並不容易,不用那麼放在心上,只要做出一些微調就行。雙肩放輕鬆,三等星是純粹的苦役,二等星卻是一個享受的地方,你要慢慢適應這裡。”

058這才直到,原來愛之城那些半成品和損壞建築是這麼來的。

它又想到:“這種情況……不會引起審查嗎?”

“審查當然是有的。”

維納斯毫不在意:“不過星軌的一切職能,都要嚴格地按照相關法規和條例進行,我們所做的事合規合理。違反條例嗎?不違反。只是交流學習,必要的開支。秩子的死亡,也是生命運動和改變的一種結果。”

“總管審查的一等星「秤偽氐宿星」每個週期都會對所有二等星進行監督和調查,大多來自那邊體系的星神都是非常理解我們的。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就是星神的生存法則。”

祂輕聲說:“但也有一小部分星神,嘗試改變既有秩序,可惜,秩序並不是那麼好改變的。反而會讓自己變成受罰者,甚至因危險操作導致自我毀滅。”

“星神有專門的管理體系,要處罰星神也有一套複雜的流程。流程就是這裡最重要的規律,每一個生存者都得研究這個東西。”

“這就是星軌的生存法,我們必須跟隨規律,而不是想要強行改變自然規律,我們不是超脫者。”

058心裡一凜。

它此前在磁海訓練的時候就知道,「秤偽氐宿星」屬下的星神負責監督調查其他黃道星,折損率極高,多因不明原因失蹤和死亡,常年人手缺乏。看起來的確是容易觸及其他二等星利益,而要越過星體規範去調查,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愛神帶著它到處訪問,對於它的疑惑知無不答。

這種喜歡和照顧讓058感覺到非常不安。但它不敢查探愛神,生怕引起對方的懷疑和警覺。

“愛神大人,您為什麼這麼賞識我呢?”058問。

維納斯說:“我只是喜歡新鮮感,新人會有新鮮感。”

第十二天後,愛神就彷彿完全忘記了058這一號,甚至讓它無法進出官邸了。其他秩子告訴它,愛神就這樣,你已經算比較久的,有的第一天還關係密切,第二天就厭惡甚至被關起來了。

這反而讓058大大鬆了口氣。

第十四天時,愛神外出訪問學習,058終於抓住機會開始用磁場帆傳送訊號。弱訊號與虛空其他訊號混雜,是不會被黃道星捕獲和分析的,這也是它深入敵後做情報工作的底氣。

「這裡是007,058你在哪?」

磁場中傳來久違的戰友訊號,讓058一陣激動。

它對遠在「虛梁四」的007講起了自身遭遇。

007立即響應。

「你的情報意義重大,請繼續潛伏和保持安全,為安全起見,你的情報都先傳遞到我這裡,由我來透過弱訊號向本部傳送。」

058心說這的確是一個穩妥的方法。

它簡要總結了所獲取的新情報。

「一等星沒有星神,僅有星官存在,其他都是秩影,只有需要修理維護時輔星才會允許靠近。主星作為星軌中心,自成體系。」

「二等星的統轄方式是區域式星神獨立管理,透過吸收傑出秩子的方式擴大人力儲備,但冗員極度嚴重,執行遲緩臃腫。」

「星神的等級分成三級,一級最低,三級最高,不同等級能管轄的區域範圍、秩子數量也不同。」

「三等星是勞作強度最高的,也是核心生產區,生存環境也最為惡劣。」

它忽然想起自己遺漏了一個重要情報。

「除此之外,一部分舊神就是在這裡用【舊神第一定律】打造,這是我參加宴會時得知的。不過主冠倒是非常神秘,星神們也很喜歡閒談這些事,祂們基本認定,主冠是由一等星直接製造和分配。」

007那邊說。

「保持聯絡,注意隱蔽,我即刻向本部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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