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招仍然是平時那些,沒有什麼殺傷力.”

“只要練熟了,快慢沒有區別.”

司若塵解釋道。

這已經是他所學的、最平和的劍招了,完全不可能傷及己身,哪怕蒙著眼睛,都不會削斷半根頭髮。

“舅舅,你沒聽過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快才是真正的劍術.”

“而且真的不難,我都學會了,就是沒把速度練上去。

你平時也可以學一學,活動身體,很有用的.”

“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削到自己,削到也沒事,可以用輕劍、軟劍,一點都不痛的.”

嚴啟航自信滿滿,說出自己的經驗之談。

“……”司元洲想起那個頻頻抽到自己的主持人,不是臉就是脖子,用的還是細樹枝,都抽出紅印了。

而司若塵,用的是一把好幾斤的重劍,即使沒有開封,邊緣也非常輕薄,在高速震動的時候,殺傷力並不會比真正開鋒的劍低多少。

“練得很好,下次……注意安全.”

下次不要再練了。

他說不出阻止的話。

司元洲竟有種十分熟練的麻木感。

最近總在這種狀態中迴圈。

擔憂——看似安全——勉強放心……

擔憂——無事發生——勉強放心……

也許摘星樓的祈福牌是有用的。

但願一直是有用的。

一向唯物主義的人,忽然有些相信玄學。

司元洲揉揉眉心,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能為司若塵做什麼。

如果將他限制在一片狹窄的天空下,即使司若塵再安全,也不是司元洲想要的。

回家之後,司若塵又恢復了慢悠悠的練劍習慣,有時候真擔心司元洲會突然倒下,他看起來……承受力遠不如嚴啟航。

練箭比賽臨近,司若塵自然而然縮短了練劍時間,轉而將精力投入到射箭上。

他和嚴啟航都參加的是男子個人賽,射程是70每天練同樣射程的靶子,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

司若塵水平非常穩定,幾乎不需要看,抬手一箭就能中靶。

嚴啟航在短時間內也有巨大的進步,70箭靶,始終鎖定在九環十環之內。

錢都來和他們一起訓練,在拳法、劍法、射箭、偶爾還要打羽毛球,多重魔鬼組合訓練之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還長高了幾厘米。

射箭不能說水平多高,但也從完全外行變成了合格的參賽者,撐到第二輪是沒有問題的。

參賽當天,司元洲沒空看完整個現場,早上去公司時,讓司機先送他們一起去體育館,然後遇到了祁練一行人。

祁練、祁夫人、祁望一家三口都在,拿著各種裝備。

還有唐圓圓,大概是來給祁望打氣的。

“司總,百忙之中也抽空過來看兒子比賽啊.”

祁練主動打招呼。

“……”司元洲原本打算送他們進場就離開,然後在公司看比賽直播。

因為前兩天的排名賽有很多選手參賽,真正屬於司若塵、嚴啟航的比賽時間很短。

只有決賽那兩天,他才將行程空了出來。

最近幾天就只能忙一點,多處理一點檔案。

此刻,遇到祁練,忽然不太想轉身離開了。

“司總不會送完孩子就走吧?”

祁練忽然問。

彷彿像想明白了,他露出理解的神色,然後有幾分感慨:“工作忙,沒空看比賽也是正常的,反正前兩天的排名賽不是很重要。

孩子大了,不需要咱們做家長的時時刻刻看著.”

“當然,我和司總不同,看比賽是因為最近閒著,沒什麼重要的工作,與其在公司待著,還不如過來看祁望比賽.”

“我看看我的座位.”

司元洲開啟手機,從裡面找體育館的座位號。

每天的座位他都有訂,只是因為行程太滿,空不出完整的一天。

工作可以放一放再做,或者晚上再處理。

“司總,你也留下來看比賽嗎?”

祁練驚訝。

“很奇怪?”

司元洲記住座位號,準備入坐。

“哪能,就是覺得司總是一位難得的好父親而已.”

祁練感慨道。

“平時祁望參加比賽,你都會來看嗎?”

司元洲在想,自己是不是做得還不如祁練。

“當然.”

當然不會。

祁練臉上笑意溫和,當然不是每次都來,他工作都要忙死了,哪來那多麼空閒看祁望參加比賽。

還不是因為最近司元洲的怪物兒子大放光彩,大顯神威,他實在擔心祁望成績不理想,留下什麼陰影。

以前祁望很少這樣全神貫注準備一場比賽,認真練習,如果他輸給了司若塵,祁練真擔心兒子會很挫敗。

如果祁望沒有這麼優秀,他反而不會太擔心,因為普通人在正常成長過程中,已經接受了自己偶爾會失敗的事實。

“我明白了.”

司元洲若有所思。

果然,他要多參與孩子的生活,不能缺席這種重要的場合。

“司總,您也來了.”

錢老闆父親帶著錢都來過來,看到司元洲的瞬間,眼前一亮,立刻過來。

“司總,你的座位在哪兒啊……”

“哎喲,和我家的很近啊,到時候咱們可以一起應援.”

錢老闆帶著一包東西,看起來準備得非常周全。

“應援?”

司元洲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一些明星舉辦什麼活動的時候,粉絲會做一些支援的舉動。

但具體要做什麼,他不太清楚。

“對,覺得你工作忙,不會過來的,我們就把三個孩子的應援工具都帶上了.”

錢都來從包裡掏出應援棒、燈牌,還有紅色的橫幅。

“這樣會有氣勢一點,等他們上場比賽的時候,看到橫幅,就會知道我們在支援他,也會更有勇氣.”

“是這樣嗎?”

司元洲想到自家孩子。

不管是司若塵,還是嚴啟航,已經習慣了他工作忙這件事,對他這個家長的需求量很低。

如果真有什麼需要,也不會和他說。

“有的孩子可能就是看著性格冷一點,其實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不擅長表達.”

錢老闆分析道。

司元洲瞭然,是的,司若塵就是這樣。

如果他不帶回那些特產,司若塵絕對不會主動和他說,他喜歡竹編。

不止摘星樓的模型,一些竹編小動物,司若塵看起來也頗為喜歡。

這些都是他在短暫的相處中發現的細節,如果他不觀察,司若塵絕不會主動說。

即使他可以給司若塵轉賬,讓他隨便買,喜歡什麼買什麼。

但與他真正發現司若塵喜歡什麼,再去買來送給司若塵,二者是不同的。

至於小航,性格更直接一些,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都會和他說,包括對未來的職業選擇、具體規劃等等。

因為一些無法改變的客觀原因,他們之間,關係只親近到這一步,但也比他和若塵之間僵硬又矛盾的相處模式要好多了。

“如果我有什麼地方疏忽了,錢總多提醒.”

“這些年一直忙著工作,對孩子實在失職.”

司元洲誠懇道。

“其實我也能理解,手頭的事實在放不下,沒有暫停這個選項,只能一直向前走.”

“要不是這些年有來來的媽媽照顧孩子,我可能連孩子的生日也不記得.”

錢老闆嘆息。

司元洲忽然想起兩個孩子每年生日,他固定轉賬一千萬的事了。

有時候甚至要助理提醒,他才能想起來。

時至今日,他確實缺席太久,以後要多空出時間和他們相處,還有今年的生日,也要好好準備。

想到最近去看他們拍影片、參加開幕儀式,司元洲覺得生活充實了很多,即使有時候心情跌宕起伏,也比留在公司工作要好。

“要開始了,今天是排名賽.”

錢老闆解釋道。

“排名賽有兩輪,每輪36支箭.”

“射完36支之後休息一會,再進行下一輪.”

“一共72支箭,統計成績之後排出名次.”

“我感覺這次的第一名,一定是你家若塵.”

“錢總謬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職業選手,應該都有遠超常人的天賦.”

但司元洲深信,即使出現與司若塵勢均力敵的人,最後贏的也一定是司若塵。

“別人是不行,但我就是對若塵有信心.”

“我相信你也有.”

錢老闆忍不住笑了。

“我們家來來最近這段時間變化很大,一開始他說想和朋友一起參加比賽,現在他和我們說,他想拿一個名次,不管是多少名.”

錢老闆說到這裡,頗為感動。

別人家的孩子在成長,有了新的目標。

司元洲回憶起今天來的路上,司若塵與嚴啟航的對話——

嚴啟航:“早上不應該直接生吞整個蛋黃的,有點噎住了,總是想打嗝。

嗝~嗝~嗝~”

司若塵:“喝水.”

嚴啟航:“噸噸噸……”

嚴啟航:“嗝~嗝~嗝~”

嚴啟航:“明天早上一定不吃水煮蛋裡的蛋黃了,影響我發揮.”

司若塵:“小口喝.”

嚴啟航:“噸~噸~噸~”

嚴啟航:“哈哈,不打嗝了,今天吃了一根香腸一個蛋,多拿幾個十環肯定沒問題.”

司若塵:“嗯.”

司元洲只記住了嚴啟航不停打嗝的聲音。

早上好像司若塵也吃了“十環”套餐,他就沒打嗝,雖然是弟弟,但是比小航穩重一些。

那倆孩子一點看不出緊張,就像要出門閒逛一樣,也沒說名次,更沒說目標。

“若塵上場了.”

錢老闆從袋子裡翻了翻,找出一張紅色橫幅,拉開之後,確認沒拿錯,塞給司元洲一個邊。

司元洲低頭看了眼,橫幅寫著“若塵放心飛,我們永相隨”,就是那種小區常用、反詐騙宣傳的紅色橫幅,紅底黃字,大概為了喜慶,黃字周圍還鑲嵌了金邊。

“我拉左邊,你拉右邊.”

錢老闆熱心道。

他們正好坐在同一排,可以把橫幅拉開。

“……”司元洲第一次拿這種東西,周圍拿著橫幅的人也不多。

但他還是克服了輕微的心理障礙,把橫幅拉開,穩穩將字露出來。

“元洲,準備這麼充分啊……”

祁練忽然覺得自己手裡那個有點小的燈牌不太能拿出手,他就坐在司元洲後面,燈牌完全沒有紅色橫幅顯眼。

“多虧了錢總.”

司元洲坦誠道。

“他是會準備的.”

祁練誇了誇,語氣卻不太真誠。

射箭比賽相較於其他熱血沸騰的球類比賽,觀賞性沒有那麼高,粉絲也沒有那麼多。

這次宣傳做得太好,諾大的體育館都坐滿了,不止如此,電視和網站都有同步直播,收視率很高。

射箭本是動靜相宜的運動,靜的是人,動的是箭,每一箭射出去之前都是未知,這種感覺也頗為迷人。

在選手射箭時,觀眾席禁止發出大聲響,驚擾比賽,但可以在適當時候鼓掌。

司若塵已經上場,他要先射完36支箭,再等下一輪。

36箭分為6組,每組6支箭,一組限速四分鐘。

當他真正站在賽場上,視線落在遙遠的70之上,原本淡漠冷清與世無爭的氣場瞬間變得鋒銳,像開鋒的利刃,終於顯出他的危險性。

他站在起射線上扣弦搭箭,舉弓時左臂下沉,開弓之時,漆黑的瞳與準星、遠處的靶心連成一線,毫不遲疑松弦——

箭支倏然飛出,穩穩紮進靶心!

十環!

毫無懸念的十環,穩得不能再穩。

觀眾席上頓時響起一陣掌聲。

司若塵又搭上第二支箭,射出之前,眼神無意間聚焦,忽然看到一條紅色橫幅——

“若塵放心飛,我們永相隨”

紅底黃字,字還鑲嵌了金邊,異常醒目。

他原本很平靜,直到看到拉著橫幅的人——

是本該去公司上班的司元洲。

司若塵沒忍住,瞳孔微震,晃神了一秒。

第二支箭已經飛出,稍稍偏出十環範圍一點,落在九環中。

司若塵很快冷靜下來,又搭上第三支箭。

快速射出之後,接下來是第四支、第五支…

第一組箭射完,36支箭,除了一隻箭因為分神是九環,其他都是十環。

對此,司若塵很滿意。

如果每箭都是十環,有些超出常理。

所以允許自己失誤一次。

電視臺已經掌握了流量密碼,在司若塵上場的時候,就將鏡頭定格在司若塵身上,偶爾給其他選手幾個分鏡,或者拍一拍觀眾席。

網路上也在同步直播,司若塵射箭的時候流量達到了最高峰。

如果說,宣傳影片放出去之後,看過的人還在質疑能矇眼射箭的真實性,等開幕儀式之後,觀眾對司若塵的信任就攀升到了高峰。

【嗚嗚嗚太可惜了那一箭,感覺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分神了】

【本來可以不失誤的,那就可以破記錄了】

【還有淘汰賽和決賽呢,這才剛開始,以後破記錄的機會還多著】

【他這個水平,排名賽穩的很】

【閉著眼睛都能排前三,如果第二輪不失誤,絕對排第一】

【他究竟看到了什麼才會分神】

【我太好奇了】

【好奇+1感覺他精神狀態一直很穩定】

【看到了什麼好東西,讓我也看看】

冥冥之中,鏡頭好像聽到了彈幕的祈禱,定格在觀眾席上的紅色橫幅上——

“若塵放心飛,我們永相隨”

字還鑲了金邊,醒目得要命。

但對正在看直播的網友來說,拉著橫幅的那個人顯然更醒目。

他穿著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正裝,低調又貴氣,與周圍其他觀眾格格不入,更應該出現在高檔商業酒會,而不是體育館。

大概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還戴著一副銀邊眼鏡,中和了周身嚴肅冷淡的氣質,顯出幾分清貴與溫和。

此時專注地望著下方正在比賽的司若塵,側顏清冷,將身後的燈牌、觀眾全都襯成了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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