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修明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向這邊瞥了一眼,冷漠中帶著一絲不屑。

“……”

嚴啟睿忽然覺得司若塵當時那頓打輕了,紹修明還是那狗屁樣子,讓人看著就來氣。

豪華盒飯在噸噸噸的聲音中變得難以下嚥,三人即使轉了方向,也清晰記得那一大坨落進桶中的畫面。

“不要浪費.”

祁望眉頭微皺,將飯菜吃完。

嚴啟睿只好一臉麻木往嘴裡塞,痛苦面具。

唐圓圓飯量本來就不大,現在很煎熬,數米粒一樣,祁望看得皺眉,將她的飯盒接過來,非常自然分了一部分到自己碗裡。

唐圓圓瞬間雀躍,立刻把剩下的吃掉。

嚴啟睿更痛苦了。

算了,早該習慣的。

明明是三個人一起吃飯,只有我在吃狗糧。

在紹修明離開的間隙裡,司若塵和嚴啟航吃完飯,為下午的拍攝做準備。

夜景部分比較多,葉導決定挪一部分下午拍。

只要攝影師技術好,調好引數,就能將白天拍成暗夜的效果,這種拍攝模式被稱為[日光夜景]。

下午要拍攝的片段有:

司若塵率錦衣衛在古鎮巡查,攜錦衣衛箭雨追緝大盜。

因為大盜也由他演,所以暫時只拍射箭畫面,其他靠後期剪輯。

古鎮現在還沒有對遊客開放,但有本地居民居住,還開了不少店鋪,不管是酒樓還是食肆,或者出售紀念日、特產的店,都很契合古鎮的整體風格。

葉導拍攝錦衣衛巡查的時候,他們非常配合,就是忍不住在鏡頭外圍觀。

“咱這也能拍電影啊,最前面那個長得真俊.”

“俊得很,現在的後生一個比一個精神.”

“昨天書記說了,這是要拍宣傳片,咱們鎮會上電視,全國人民都看得見.”

“啊?我家的臭豆腐店也會拍進去嗎……”

“咱們這幾條街都會被拍進去吧.”

“早知道就開個別的了,臭豆腐看著就一股味兒.”

“是有股味兒,那匹馬好像在你家門口,想吃得很.”

鄰居捅咕一下臭豆腐酒家的老闆,讓他自己看。

一個高大英俊的金髮少年牽著馬站在店門口,眼神四處梭尋,正在尋找老闆。

“是小夥子想吃吧,我過去了.”

臭豆腐酒家的老闆樂呵呵過去,準備開工。

“來兩份,一份給馬吃,調料放少點.”

紹修明面無表情,已經麻木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饞的馬,聞著味就跑,什麼都想吃。

為此,他也仔細翻看了那本《養馬注意事項》,除了一些禁食的東西,其他東西長生都可以吃點嚐嚐味道,不過量就好。

他這麼用心,絕對不是關心這匹馬。

只是不想長生吃壞肚子,到時候一陣亂竄,那畫面他都不敢想象。

“快快快,拍上,”葉導轉悠過來,連忙將這一幕拍下來,“後期可以當花絮放在古鎮官方賬號上.”

“連馬都想吃的臭豆腐,誰看了不想嚐嚐味兒啊……”

“老闆,我們拍了啊.”

葉導給老闆打招呼。

“拍拍拍,要是生意好,以後這匹馬來,臭豆腐免費吃,我認得它,俊得很.”

老闆炸好臭豆腐,給馬的那份只撒了蔥花香菜,一點調味。

到了現在這個時代,臭豆腐作為家喻戶曉的小吃,一代代改良,已經沒有了令人窒息的惡臭,轉而變成一種特別的香臭味道,非常勾人。

一份六小塊的臭豆腐,長生一口就炫沒了。

外面酥脆,裡面柔軟,香菜也是它喜歡的。

那一份實在太少了,長生沒吃夠,不肯走。

“不能再吃了,再吃我去告訴司若塵.”

紹修明冷著臉威脅它。

長生只得不情不願跟著紹修明離開,並趁紹修明不注意,搶走了他碗裡最後一塊,然後被辣得直噴氣。

“……”紹修明被氣笑了。

不得不牽它去找水喝。

等長生喝完水,到它參與拍攝的時候了。

紹修明將馬牽過去,造型師建議給長生頭頂偏長的鬃毛梳個小辮子,這樣就不會擋住它的眼睛了。

以往長生的鬃毛都是司若塵隨便修的,美醜隨意,不礙事就行。

馬場裡馬都會梳理鬃毛,修剪劉海,還有人為它們設計造型。

長生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但它不喜歡別人碰它頭頂。

這會兒司若塵站在長生面前,示意它低頭。

長生立刻把頭垂下來,伸到司若塵面前去,姿態舒展,情緒非常雀躍。

司若塵給它額前過長的鬃毛編了幾根細細的辮子,垂在兩邊,看起來比之前精緻了一點,還有幾分貴氣。

長生大概也很滿意,甩了甩辮子,高興地蹭了蹭司若塵的肩膀。

葉導清空一條長街,沿路架設拍攝器材。

然後再讓攝影師調整機位,務必要拍下司若塵飛身上馬和策馬急停的畫面。

之前拍下的雖然震撼,但周圍有人,也沒有調整引數,有些地方拍的不是很清晰。

如果能在馬的正前方拍下它高揚前蹄的樣子,衝擊力撲面而來,畫面才是真正的絕!

“吃什麼了?”

司若塵上馬之後,聞到一點奇異的味道,又香又臭。

長生立刻看向紹修明,眼神非常純良。

彷彿它什麼也沒做,都是紹修明做的。

“它吃了一份臭豆腐,沒加多少調料.”

紹修明原本覺得它只是親疏有別,本質上還是很單純的,這一刻,忽然發現他們家連馬也是壞的。

“別讓它吃太多就行.”

司若塵拍了拍長生的頭頂。

長生立刻露出一口白牙°皿°

看起來可高興了。

司若塵給它講要怎麼拍攝,怎麼配合,哪些杵在那裡的器材不能碰,它都聽的很認真。

據說成熟的馬智商與七歲小孩差不多,有些甚至更聰明一些,而經過訓練的戰馬又是其中的佼佼者,長生可以聽懂指令,很會配合。

“開始拍攝——”葉導一聲令下。

英姿勃勃的黑色駿馬從長街衝向盡頭,司若塵一身玄色飛魚服,腰配繡春刀,揹著弓箭,飛身而起,穩穩落在馬背上,握緊韁繩。

長生前蹄飛揚,漆黑幽亮的鬃毛隨風飄揚,那一瞬的滯空感,像幅用色濃重的油畫,將長街永珍、江湖朝堂都凝結這一剎。

“好!”

葉導喝彩。

最前方的鏡頭錄下迎面而來的馬蹄,那種蓬勃的野性和張力,幾乎衝出鏡頭。

接下來是錦衣衛指揮使遇到大盜後直立而起,輕點馬身,飛身落在屋脊上,開始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的情節。

這裡需要吊威亞,葉導反覆確認安全防護設施,又讓一個兩百多斤的場務試了試,確認很穩才敢讓司若塵上去。

“別緊張,慢慢來,先不用管什麼姿勢,體驗一下這種感覺,再慢慢調整……”

司若塵藉著威亞施加的力,輕鬆飛起,在馬鞍上借力,再按照威亞移動的方向,落在一處屋簷上。

“注意調整機位……”

葉導很少看到這樣流暢自然的動作,哪怕是那些武俠片的男演員,第一次吊威亞也要適應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找到感覺。

葉導滿腦子都是武俠大片,江湖俠客和朝廷鷹犬,你追我飛。

他原以為能復刻出腦子裡的大半效果,就已經算成功了。

沒想到,司若塵實際表現出的效果,居然比他想的還要優秀!動作乾淨凌厲,從不拖泥帶水,一舉一動都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彷彿真是屹立朝堂之上,備受重用的少年錦衣衛指揮使。

接近黃昏時,大半鏡頭已經拍完,只剩下大盜相關鏡頭以及司若塵騎馬在古鎮穿行,燈隨人亮的大型夜景畫面。

司若塵換下飛魚服,穿上夜行衣,戴上斗笠,還有造型師準備的高馬尾假髮。

馬尾正好從斗笠上的空頂處垂下,原本強勢冷峻的少年指揮使瞬間變成行事恣意的江湖俠客。

黑色夜行衣與斗笠讓他多了一些危險而神秘的野性,高馬尾少年氣十足,眉眼間的冷峻散去,轉而變成一種舒展的慵懶散漫。

像一隻穿行在黑夜中的貓,高冷又恣意,想到什麼事覺得好玩,就直接去做了,從不過多考慮後果。

等他蒙上半張臉,過分昳麗的眉目瞬間深刻起來,鴉青色睫毛濃密垂下,眼尾一點小小的淚痣存在感驟然強了很多,有種肆意妄為又漫不經心的感覺。

司若塵扶了扶斗笠,高馬尾在身後一跳一跳的,莫名有點可愛,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個指揮使的影子。

“先拍個偷令牌的情節,這是道具.”

“拿著道具令牌就跑,輕鬆透過錦衣衛的封鎖.”

葉導指揮道。

“好.”

司若塵吊著威亞落進一個院子裡,進去不久,帶著一枚小令出來。

察覺到動靜的錦衣衛立刻追上來,司若塵吊著威亞在屋脊上跳躍奔行,身輕如燕。

明明是無處落腳的房簷,卻被他幾步走出閒庭信步的感覺,甚至不覺得他是在逃跑,更像貓戲老鼠,有意溜這些錦衣衛玩。

“他真的太會了.”

“這個平衡能力和運動神經也太強了.”

“我也想這麼玩,拍完了能不能讓我吊一下威亞試試啊……”

紹修明早已看得目眩神迷,又有種提前看透一切、過分清醒的孤寂。

這些人根本就不懂,司若塵在屋簷上如履平地完全不是靠威亞,他本來就會飛!

晚上七點整,司元洲離開總裁辦公室。

司機載他去古鎮,正值車流高峰期,耽擱了一會兒才到。

司元洲找到拍攝場地,最先看到長生,然後是穿著大紅色飛魚服的嚴啟航、天生金髮異常醒目的紹修明。

“小航,今天感覺怎麼樣?”

司元洲問。

“還挺好玩的,有時候也很累,不過我覺得很值,學到了不少以前沒接觸過的東西.”

嚴啟航見他來了,讓出紅色塑膠凳給他坐。

“不用了.”

司元洲已經在辦公室坐了一天。

他在同樣穿著飛魚服的少年中尋找,看到了祁家的祁望,看到了嚴家小兒子,始終沒有看到司若塵。

“怎麼沒有看到若塵?”

司元洲詫異。

“他在那裡.”

嚴啟航指向古鎮裡最高的那處建築。

摘月樓,元代搭建的七層高樓,全木製結構,卯榫咬合,雕工華美,技藝精絕,經過修復之後,即將重新開放。

此時明月皎白,高樓煢煢。

月光投下錯落、繁複的影。

身穿夜行衣的少年俠客在屋脊上奔行跳躍,姿態輕鬆,如履平地,最後落在摘星樓頂,身後的高馬尾隨風飛舞,別有幾番恣意。

從下往上看,威亞只剩幾條細線。

司元洲仰望高樓,面沉如水。

新劇本是很不錯,沒人告訴他大盜也由司若塵來演,也沒人告訴他,需要上這麼高的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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