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什抓著手機的手微微內扣,對準身後。
萬幸,幻想中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沒有出現,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
可彌什看到自己的臉投現在手機螢幕,還是不可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太像了。
無論怎麼看,她都很像那個殺人犯。
還沒等她的心率平復下來,門後忽然傳來“哐哐哐”的砸門聲。
把她嚇了一跳。
“誰啊?”
砸門聲頓了一下,然後說話聲才響起:“我,羅凡德.”
羅凡德的聲音透過門板,顯得語氣沉悶和音調過分拖長了。
不過彌什沒有放在心上——擱誰知道自己在一個死過人的旅館裡,也會瞅啥都不對勁的。
她衝門外大喊:“門沒鎖,進來吧.”
門後身影靜了兩秒,估計是不好意思直接進女生的房間,等做好心理準備後才緩緩開門。
羅凡德從門縫裡擠進來。
“看完推文了嗎,你怎麼看?”
羅凡德席地而坐,斜背在後的武士刀,充斥著劃破空氣的囂張氣息。
至少現在,這把武士刀還在,帶給彌什不少的安全感。
彌什將視線從刀上挪開,才講起推文的事情:“我看完了,也就是說,我們這些玩家,分別扮演者殺人鬼、網友和多出來的人.”
“可我接下來的話,不是因為我長得像當年的殺人犯,為自己開脫罪名。
而是我懷疑,多出來的那一個玩家才是真正的殺人鬼.”
羅凡德皺眉:“多出來了一個人?”
“是啊.”
彌什戳了戳手機螢幕,上面是七天後的推文:“我能肯定,如果我是殺人鬼,我不會用那麼不聰明的方式害死大家.”
又不是報復社會人格,沒事煮什麼人肉啊。
——對自我的瞭解。
這是彌什看完照片後,沒有直接把殺人鬼的頭銜往身上安的原因,她堅信自己的品德不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但這也說明了,我們當中多出了一個玩家,又或者說…已經有殺人鬼混進來了.”
彌什單手撐著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不知不覺,她連行為模式都和梁硯行趨同了,就連思考的方式也一模一樣。
羅凡德追問:“那按你說的,你有什麼打算嗎?”
“這樣.”
彌什一錘定音:“不要把推文告訴其他人,我需要逐個逐個觀察他們的反應,找出多出來的玩家.”
“恐怕不行.”
破天荒的,羅凡德居然拒絕了彌什的要求。
他指了指螢幕上的推文,面無表情地說:“事實上,這個推文是邁俊發給我的.”
“邁俊?”
彌什有些吃驚。
她還以為推文是羅凡德在扮演角色的手機裡發現的,沒想到居然是另一個玩家發來的…再聯絡[多了一位玩家]的發現,邁俊身份撲簌迷離。
“我回房間不久,邁俊敲響房間門,告訴我推文的事情.”
“為什麼是你?”
彌什敏銳捕捉到怪異之處:“太奇怪了,你長著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如果我是邁俊,會把推文分享給女朋友,分享給看起來善良誠實的三島,但絕對不是你.”
羅凡德:…
有點道理,但怎麼聽起來那麼不爽。
有種被pua到氣質的感覺了。
羅凡德無語站起來身來。
這時,意外突然就發生了——羅凡德彎腰起身的剎那,他身後的武士刀忽然脫鞘了。
沉重的刀柄順著慣性朝地下落去,風力的刀鋒向上,於空中反射出一道銳利的光。
彌什下意識想去接,卻不小心讓手背被刀鋒劃了一道。
“嘶—”
她看向自己的手背。
銳利的刀鋒從虎口橫穿手背,正好切開皮肉,沒有傷到筋骨。
血一會兒就停了。
羅凡德於空中抓住刀柄,一個反身就將刀收進去了,“你沒事吧?”
“沒事.”
刺痛轉瞬即逝。
但對彌什來說,比手上更瘮人的事情,卻另有其事。
她將傷口藏在背後,避開羅凡德想要檢視的動作。
“總而言之,邁俊這個人很奇怪,我們多關注一下他.”
彌什下意識就想跟梁硯行討論,抬頭喊了一句:“你還在嗎?”
“我還在.”
羅凡德以為彌什在跟他說話。
“我又沒有喊你.”
彌什瞅著天花板,頭也不回地朝羅凡德擺擺手,說:“你先回去吧,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
用完就丟·羅凡德:…
不是,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是喊他是在喊誰?
羅凡德順著彌什的視線,抬頭向上看,可除了木製天花板的紋理,他什麼都看不到。
“啊!你還在.”
彌什自顧自和梁硯行說起話來,撒著不顧他人死活的狗糧。
被無視得徹底的羅凡德只能悻悻離去,還順手關上房間的門,房間恢復安靜。
沒過多久,一隻手慢慢覆在彌什的手心,再離開的時候,手背的血已經停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彌什看向自己的手背,又若有所思開啟推文,開啟殺人犯的照片。
她將照片放大、再放大。
…照片上的殺人犯手背上也有一條刀疤!
彌什將手上的疤,和殺人犯照片裡的疤並在一起,對比後只能承認:她倆手背上的刀疤,幾乎一模一樣。
之所以說是‘幾乎’,只是因為照片畫素不高,沒法精準對比細節罷了。
但是疤痕走勢,深淺程度,還有顏色都一模一樣,這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也因為這條疤,彌什堅定的信念開始動搖。
她在想:會不會是她的判斷太篤定了,也許她就是…
想法剛掠過心頭,手掌熱度倏然出現,覆蓋在她的頭上。
——梁硯行打斷了彌什胡思亂想的腦回路。
“你不讓我懷疑自己,對嗎?”
彌什揣測梁硯行想說的話。
左手——對。
彌什抿了抿嘴,又問:“那我不是殺人鬼,對嗎?”
左手——對。
當下的彌什確實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來平衡心態,可梁硯行認真回答後,她卻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彌什笑眼彎彎。
她怎麼會寄託希望於一個在無限空間裡浮沉的孤魂野鬼會知道答案呢?
詢問梁硯行,也只是想得到一些安慰,可她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鄭重其事地說“對”。
沒錯,彌什一直覺得梁硯行是死在無限空間裡的孤魂野鬼。
還是生前沒啥本事、被害死的那種。
彌什說:“你又不瞭解副本,怎麼會知道無限空間在想什麼呢?不過謝謝你安慰啦…”
無限玩家·梁硯行:…啊?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打上【不懂無限副本】的標籤。
一旁的贊德笑得不停:[小女友說主人你不懂副本欸!]說一個無限玩家排名的人,不懂無限流,這也太好笑了!
事實上,在無限空間裡,沒有比梁硯行更會揣摩主神意志的人了。
他能當上,成為完成副本數量最多、質量最好的玩家,並不是因為超強的武力值,而在於他對人心的揣測和主神系統邏輯的推算。
他非常清楚主神的套路,即:擺在明面上的線索一定不是真的。
所以他堅信彌什不是殺人鬼。
殺人鬼另有其人。
可這麼複雜的事情,沒法用肢體動作表示,梁硯行輕嘆一聲,手指戳戳畫素小人的腦袋:“我可沒有在安慰你.”
可惜,他的聲音無法傳給彌什。
彌什只能接受到了,她的額間被輕戳的訊號。
僅此而已。
不懂。
戳腦門是什麼意思?
彌什還以為是她不該說梁硯行是孤魂野鬼呢。
於是她不再聊副本,而是和梁硯行東一句西一句閒聊,用“是”或“否”回答問題。
兩人對彼此的瞭解逐漸加深。
不知不覺,彌什聊困了,睡著了。
夜晚轉瞬即逝。
因為不是新手副本,隊伍裡沒有主動作死的玩家。
第一天晚上非常寧靜,無事發生。
七點的時候,房間座機突然響起,斷斷續續的刺耳鈴聲,吵醒熟睡中的彌什。
還沒等她接起電話,發黃老舊的座機忽然發出“咔”的聲響,居然自動接通並開始外放。
“彌什.”
電話那頭的環境很空靈,毫無環境雜音,就好像置身在一個沒有氧氣的空間裡。
“我是邁俊.”
這個名字一出來,彌什的腦袋‘嗡’地一下,瞬間清醒了。
她猶豫回覆:“怎麼了?”
邁俊:“我們正在飯廳裡吃早飯了,你還沒來,我打電話喊你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電話線路老化,邁俊的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的,而且音調被拉得很長,和他本人的聲音點兒都不像。
有種似人非人的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概是彌什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邁俊等了一會,又問:“彌什茲拉——你還在嗎?”
彌什趕緊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我現在下來.”
後,不等回覆立刻掛掉了電話。
後脊背逐漸攀爬而上的空靈詭異感才逐漸消失。
彌什簡單洗了一把臉,剛準備出門,房門忽然從外面被開啟了。
是三島。
端著一張甜滋滋笑容的三島,一大早就守在門外給彌什開門。
他將房門完全拉開,好方便彌什出來。
他說:“我過來找你,正好聽到你出門的聲音.”
兩人沿著走廊一路走到飯廳,正如邁俊所說,其他人都在飯廳裡,低聲不知道說些什麼。
彌什下意識朝邁俊的方向看去——
猛地和他對視上了。
只見邁俊直勾勾盯著彌什,而後緩緩勾起唇角。
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來啦,難得遇到在副本里也能睡得那麼好的人.”
“還好.”
彌什沒有和邁俊深交的意思,也覺得他的笑容很莫名:“這才第一個晚上.”
“也是,第一個晚上只要不作死,就不會出事.”
邁俊笑著回覆,催促大家坐下。
彌什坐下來後,邁俊的女朋友嘉嘉忽然開口,說:“剛剛你不在,我們已經定下來了,讓邁俊擔任這次副本隊伍的領頭,他有五次副本的經驗。
…讓一個疑似多出來的玩家當領頭,這是好事嗎?
而且彌什不明白,為什麼邁俊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推文的事情。
他之所以多次看向她,不就是覺得她和殺人犯的樣子長得很像嗎?
彌什看向嘉嘉,嘉嘉回了一個“怎麼了?”
的表情。
看樣子,連邁俊的女朋友嘉嘉也不知道推文的事情——邁俊究竟想幹什麼啊?
等所有人入座後,緊閉的半開放式廚房發出“叮!”
的響聲,推拉門縫裡掠過一道黑影。
沒多久,飯菜的香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其他人還沒動靜,邁俊率先起身,從廚房裡端出了幾盤賣相精緻的果醬麵包,整理羅列在飯桌中間:“這應該是我們這幾天的伙食了.”
沒有人動手。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進無限流副本了,彌什還親眼見過人肉腳趾肉粽,更是不可能碰它。
邁俊看大家沒碰食物,欣慰地鬆了口氣:“大家都很上道,儘可能不要碰副本里的食物,我曾經去過一個宗教主題的副本,一個玩家誤食神父npc提供的食物,結果副本通關當天,他同化成了半鳥半人類的怪物,再也變不回人類了…”
邁俊推開食物,開始詢問其他人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們都找到了什麼線索?”
首先發言的人,是邁俊的女朋友嘉嘉。
“我所扮演的角色沒有攜帶行李入住,我翻遍整個房間,找到的生活痕跡只有這個.”
嘉嘉遞來一瓶安眠藥。
彌什立刻蹙眉:“怎麼會?”
一個連換洗物品都沒有帶、看起來不打算在旅館過夜的人,居然帶了一整瓶安眠藥?
邁俊想了想,說:“有可能是別人帶給她的東西.”
邁俊之所以會提出這個觀點,是因為他在他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張名片。
上面寫著名字、職業和電話。
邁俊撥打電話,隨身攜帶的手機隨即響起——他找到了他的身份。
“我扮演的角色是個外科醫生.”
邁俊拿過嘉嘉的安眠藥,指著處方上的醫院,說:“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任職的醫院,而且這瓶安眠藥是新的,有很大可能是我利用工作之便,順手帶給熟人的處方藥.”
醫生給朋友帶點難買的處方藥,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是一個邏輯自洽的解釋,但由於解釋者是邁俊,身份存疑,並不能打消彌什的疑惑。
除了嘉嘉和邁俊以外,其他人都跟彌什一樣,沒有在房間裡找到線索。
“沒關係.”
邁俊安慰大家:“第一天晚上一無所獲是好事,如果剛開始就得到很多線索,那大機率是因為死的玩家足夠多.”
彌什覺得他這句話有點奇怪,於是多看了他一眼。
早飯結束,玩家們分開去各個房間搜尋。
邁俊和他女朋友嘉嘉一組,跟在獨行俠孫歆身後離開飯廳,羅凡德一聲不吭就消失了。
飯廳裡只剩下彌什和三島兩人。
三島忽然湊過來,問彌什:“怎麼了,你今天一直在看邁俊.”
“你居然發現了?”
彌什有些吃驚,她沒想到三島的觀察力居然那麼敏銳,“事實上,昨天邁俊發來了一個推文,上面有副本的資訊.”
“副本資訊?!”
三島瞪圓眼睛,“什麼資訊?”
“就是這個.”
彌什將原主的手機遞給三島。
從昨天開始,她就沒有退出過推文頁面。
所以一點開網頁,就自動跳轉到轉推頁面上,連圖片載入的時間都不用。
過去了一晚上,轉推和評論還是原來那些,沒有任何新增。
三島就著彌什的手機一條一條推文往下看,越看,他的眉頭蹙得越緊,而這樣的表情,在看到有著彌什臉的殺人犯照片後,徹底拉到最頂峰。
令彌什欣慰的是,三島並沒有問出“你是不是殺人鬼”這種話。
他只是說:“怎麼會有這種推文?”
大概因為這裡是日本背景的副本,不用翻譯,三島看日文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兩三分鐘,他就把所有的轉推看完了。
他將手機遞了回來,然後神色鄭重地說:“我覺得你可以不用信推文的話.”
“為什麼?”
“我很瞭解我們國家的輿論,如果當年是一個對社會影響很大的兇殺案,怕有模仿飯,有關部門一定不會把案件細節公佈出來。
當年的死傷人數,案件細節,甚至流傳的兇手長相,最好都不要相信.”
彌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倒是真的,如果無限空間追溯背景邏輯的話,的確不能相信網上的輿論。
可問題是,一個恐怖副本,真的需要探究現實邏輯嗎?彌什對此保持異議。
她拿回手機,剛準備再看一眼推文上的內容,忽然發現頁面上彈出了404的提醒。
“咦?”
彌什點選重新整理。
這下網頁是徹底進不去了,直接跳轉到下一條熱門推文的頁面裡。
彌什只能耐著性子,複製羅凡德昨晚發來的網址,重新黏貼進入。
發現還是進不去後,她又嘗試在推特搜尋把相關討論搜出來,依舊一無所獲。
“網頁怎麼消失了.”
彌什不太會用推特,只能向原住民三島求助。
三島湊過來看了一眼,遺憾地說:“好像是這條推特違反網路規定,被刪除了。
你看,就算是副本也要遵守網際網路基本法的.”
“既然有涉及違法詞彙封禁推文的,那當然有網友胡說八道的情況啦!”
“就算!就算兇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那也是巧合!”
彌什能感覺到,三島一直在努力安慰她放下心來,可…這真的是巧合嗎?彌什抬起手背,昨天被武士刀割到的傷口已經癒合,只留下微微泛紅的疤痕。
越看越像照片裡的殺人犯。
同一個旅館,同樣尋找身份的主題,和兇手相似的臉,手背上的疤痕…
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而且最讓彌什感覺荒謬的地方,不是這些一連串的巧合,而是這個推文:“為什麼沒了?”
“因為違反網際網路規定…”
“不是!”
彌什大聲打斷三島的話,活絡思維不帶停地轉:“我的意思是,它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消失了?偏偏在我看完推文,告訴你的時候,偏偏在玩家們都進入副本後消失了,明明這是七天前的推文啊.”
彌什活絡的思維令她有些語無倫次,好在三島都聽懂了。
他伸手拍拍彌什的肩膀,憋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你別想那麼多…”
“謝謝你三島.”
彌什當然知道三島的好意,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拍了兩下,就算是感謝的方式了。
他們坐在一起,就著這個消失的推文討論、安慰,殊不知這樣的畫面,落在梁硯行眼中,就是兩個畫素小人湊在一起互相加油打氣。
怪可愛的。
梁硯行光是看對話方塊,都有一種治癒的感覺。
反倒是ai贊德有意見了,他默默看了一會兒,忽然出聲,問:[主人您都不吃醋的嗎?]
“吃醋?不會啊.”
梁硯行竟然開始教育起ai來了:“既然是男女朋友,我們一定要給到配偶充分的自由,和異性說說話、獨自相處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梁硯行沒談過戀愛,但如何正確對待異性的禮儀,他一直都牢記於心。
無非就一個詞:尊重。
贊德:…
恁可真大方。
既然梁硯行本人不介意,ai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梁硯行教育ai如何尊重配偶交往自由的話音剛落,螢幕另一頭,三島就狗腿十足地替彌什開啟房門,還甜滋滋地說:“請進,我的公主…”
梁硯行:…
嘴角一抽。
忽然有些不爽了。
哪個爪子碰的我老婆?給你剁掉!
彌什也被三島的這句“我的公主”嚇到,但想到日本人天生凡爾賽式誇張的說話風格,又好像還能理解。
拋開這個風格不談,三島一直都是小甜餅的存在。
譬如現在,他也異常認真地對彌什說:“回房間後就好好休息,出了什麼事情就喊我,我們一起面對.”
“嗯,我知道了.”
有同伴的鼓勵,彌什的心情也好了一點。
可等她送走三島轉身回到房間後,好不容易好轉的心情急轉直下。
她將目光投向前方。
——有人,動過她的房間。
彌什無比確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