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連曉星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野貓從窗戶躥進房裡,原本沒在意,可突然那野貓變成人影來到床邊,掀開蚊帳,她倏然驚醒,便被一隻細長有力的手扼住脖子,“別動.”

聲音又低又沉特意壓住原有的聲音,她還是認出是裴曉晨。

聲音能掩飾,身形輪廓身上的味怎麼都變不了的。

她翻個大眼,繼續頂著腦門子上的鎮魂符睡覺。

可忽然,有風颳進房裡。

裴曉晨緊跟著說了句:“是我!”

正常聲音。

連曉星扭頭就看到親媽和姥姥都進屋了,兩個一個在門口,一個在窗戶旁,手裡還聚著淡淡的符印微光。

連秀秀沒好氣地說:“我道是誰膽子這麼肥,敢半夜摸進來.”

撤了掌間凝聚的符印,回屋。

連鏡打個呵欠,轉身回房歇息去了。

裴曉晨輕哧一聲,說:“紫蓮真人呵,脖子都讓人掐著了,你還躺床上沒動彈,就你這警覺性,放在紫蓮真人裡也是千年裡的獨一份了.”

連曉星理直氣壯地說:“我小嘛.”

裴曉晨沒好氣地翻個白眼。

她在連曉星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在前線殺敵了。

連曉星還小!呵!她脫掉沾滿夜露的風衣,脫掉鞋子,對連曉星說:“睡進去點.”

連曉星往裡挪了挪,給裴曉晨讓出位置,兇巴巴地問:“你幹嘛不回自己房間睡?又不是沒你的屋子.”

裴曉晨說:“你好看,我喜歡粘著你睡,行吧?”

雖然是氣話,但誇她好看,連曉星還是高興的。

她又往裡挪了挪,給裴曉晨讓出更寬的地方。

裴曉晨見到連曉星凡事不過心的樣子就頭疼。

她問:“呈祥沒在?”

連曉星說:“你來我房間找趙呈祥,是不是走錯地兒了?你睡不睡啊?我好睏的.”

裴曉晨躺下後,扭頭看了眼連曉星閉著的側顏,以及額頭上貼的鎮魂符,再次在心裡暗歎口氣,說:“連曉星,你已經十九了.”

還一團孩子氣,跟長不大似的。

她說完,沒聽到回應,扭頭望去,呼吸均勻綿長,連曉星已經睡熟了。

裴曉晨呆滯當場。

她是真有事情找連曉星談,結果,睡著了!

裴曉晨只好定了個凌晨三點的鬧鐘,先補兩個小時的覺。

凌晨三點,她讓鬧鐘鬧醒,去到連曉星的書房,在桌面和抽屆裡掃了眼,沒見到有鋼筆、簽字筆之類的,連支鉛筆都沒有,只好半夜三更磨墨,然後提筆留書。

她的字不錯,但毛筆字就那樣吧,落在連曉星的嘴裡就是:“我姐的字啊,醜!”

她寫好信,用鎮紙壓好,穿上衣服,趁著天沒亮,又摸黑走了。

第二天,連曉星做完早課,吃完早飯,去書房看書,瞥見書桌上壓著幾張寫滿字的紙,字跡跟狗爬似的,一看就是裴曉晨的筆跡。

她拿起桌上的信紙,跑到房門口,問在院子裡打養生拳的連秀秀,“姥姥,我姐昨晚來過?”

連秀秀倏然回頭,盯著連曉星看好幾眼,問:“你沒印象?”

連曉星想了想,說:“夢到躥進來了一隻貓,又變成裴曉晨,你和媽還進了趟我屋,不是夢啊?

連秀秀長鬆口氣,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繼續打拳。

連曉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就見上面寫著:“天祿將軍府裡有人慾置我於死地,我想將他們引出來。

你去找爺爺和天祿的所有開銷由我支付,我要帶隊與你同去.”

她才不樂意呢。

裴曉晨要當誘餌自己去當好了,拉她下水做什麼。

她都已經夠危險了,再來一窩天祿將軍府的人,她活不活了!

可裴曉晨就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在信裡寫:“我知道你不樂意,但如果你不想姥姥和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話,我建議你認真考慮。

先付你一千萬好處費,再送你一艘超豪華大遊艇,三天後出發。

你讓趙呈祥準備下。

這三天裡,你可以去我送你的遊艇上好好玩玩,就當是我收買你了.”

什麼叫當呀,她已經被收買了!這一條條的,實在沒法拒絕。

連曉星怕裴曉晨挖坑害她,拿著信就去找連鏡,說:“媽,姐給我留信了,你看看.”

連鏡看完信,對連曉星說:“出門以後多聽你姐的話.”

心眼這東西是天生的,她也不指望連曉星能有了。

連曉星問:“我這幾天可以出去玩嗎?我姐送我的遊艇放哪的?”

連鏡說:“京海市,你猜它為什麼有個海字?之前我讓呈祥給你帶的教材,裡面有地圖冊,自己翻去.”

連曉星迴到書房翻出地圖冊,就看到京海市靠海,往南邊三百多里就是海了,周圍還有好多海島,島嶼還挺大的,其中最大的島嶼直接被劃成郡。

這邊是州郡府縣制。

州相當於她上輩子世界的省,府相當於地級市。

在州與府之間,再設若干個郡。

一個州底下有二三十個府,郡的數量在五到七個之間。

南邊七州之地,有五個州地的盤是陸地,還有兩個州的地盤是海洋、島嶼,島嶼分佈廣,兩個州的佔地領海面積,比五個州加起來還寬。

地圖冊上還介紹了好多海洋資源和礦產資源,算是相當富足的地界。

可這麼大的海域,還有江河湖泊,哪都能停遊艇!從地圖冊上哪看得出來,裴曉晨把遊艇停哪了。

連曉星拿著地圖冊,吭哧吭哧累得氣喘吁吁,頂著烈日,汗流浹背地爬了半個小時山路,終於到了山上有停號的地方,打電話給裴曉晨,“你送我的遊艇呢,放哪了?說好的錢呢,什麼時候到賬?”

裴曉晨問:“連曉星,你不看簡訊的嗎?”

連曉星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靜湖院沒電沒訊號,我為了給你打這通電話,我爬了半個小時的山,沒把我累死.”

裴曉晨陰陽怪氣地說:“辛苦你了哈,爬半個小時山就把你累死.”

連曉星重重地哼了聲,說:“我昨天都是滑竿抬……咳……沒什麼.”

電話那端已經是噗哧一聲,嘲笑道:“坐滑竿還好意思嚷嚷出來!”

連曉星不想理她!她催促道:“你趕緊把定位、門牌號發過來.”

裴曉晨糾正道:“船是停在泊位上的.”

說完便掛了電話。

連曉星趕緊去看簡訊,檢視餘額。

裴曉晨的轉賬今天早上不到九點就到了,在此之前還有好多筆轉賬,有錦鏽傳媒轉的,有趙呈祥轉的。

趙呈祥轉賬的,一看就是之前裴曉晨答應的開直播按小時收費給的錢。

昨天她開直播,裴曉晨居然還轉賬了。

天祿都不在她身上唉!

另外司婕還轉了好多錢,每個月都打好幾筆過來。

連曉星先打電話給裴曉晨,問:“我昨天直播,沒有天祿附身,你還轉錢啊?”

裴曉晨說:“拿錢收買你啊.”

連曉星“啊”了聲,這個拒絕不了。

她說:“你收買我,我也不會對你好的.”

話音一轉,問:“你為什麼還要給我轉錢,說清楚.”

裴曉晨說:“保持合作啊,之前的合作又沒結束。

在天祿明確表示不會再附在你身上之前,我都會一直支付這費用,你這麼多年的精氣和身體損傷,我總不能當看不到吧.”

連曉星一下子就感動到了。

裴曉晨還是有點良心的。

裴曉晨說:“好好玩幾天,冥府好進不好出,不僅路上危險重重,我們要是走得深了,想找到路回來,全得靠你,到時候還得辛苦你.”

連曉星問:“我可以邀請朋友上去玩吧?”

裴曉晨說:“隨你.”

然後便掛了電話。

連曉星開心了。

她先調出裴曉晨給的定位,在京海市以南的一座小島上,裴曉晨還發了條訊息附在定位下面:“我的私人島嶼,你要是找到天祿,這座島子送給你.”

連曉星驚呆了。

裴曉晨居然有私人島嶼。

她呆了好一會兒,壓住汨汨往外冒的酸水和妒忌心,給司婕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連曉星問:“司婕,你怎麼給我轉了那麼多錢.”

司婕說:“裡面有你的直播收入,還有你直播影片剪輯的版權收入和廣告收入。

平臺在你的影片剪輯裡面插播廣告,觀眾每點選一次,你就有五分錢的收入,我們把你的直播做成了很多小影片,你的影片內容又勁爆,點選量最少的也有上百萬.”

連曉星驚呆了,說:“這麼賺錢的啊.”

司婕說:“對啊。

你現在是我的財神爺,大靠山.”

連曉星樂得嘻嘻一笑,興奮地問:“周意最近有空嗎?”

司婕說:“你找她必須有空。

說吧,什麼事.”

連曉星說:“我姐送了我一艘遊艇,讓我去玩幾天,我想請你和周意一起去.”

司婕震驚地問:“你不是跟你姐鬧翻了嗎?”

連曉星說:“我跟她成天鬧翻,就沒好過.”

司婕無言以對,問:“什麼時候出發?”

連曉星說:“收拾收拾就可以出發了。

我下山去公司找你,大概下午到.”

司婕應道:“好。

那我和周意在公司等你.”

連曉星又打電話邀請趙呈祥。

趙呈祥問:“你猜我有沒有空?”

連曉星“哦”了聲,掛了電話。

她吭哧吭哧地下山,回到靜湖院收拾行李。

她這次不行鑽狗洞出去,可以多帶些漂亮衣服了。

連鏡對連曉星說:“我給你安排行李,你畫些符帶上,多畫些鎮魂符和布鎖魂陣的符隨身帶著.”

連曉星應下,跑回書房埋頭畫符。

她畫得手都酸了,到午飯點,才把筆放下。

寫字需要晾乾墨漬,畫符不需要。

畫符需要行氣,符墨畫上去後會被氣封在裡面,跟隔了層保護膜似的,不會沾到別的地方。

她出了書房,就見到趙呈祥步伐匆匆地從院外進來,一看就是趕路特別急。

她好奇地問:“這麼著急地趕回來,有事嗎?”

趙呈祥問:“你說呢?”

她去到連曉星的臥室,對已經收拾好幾大箱行李的連鏡喊了聲:“大師姑!”

連鏡指向箱子一口口點過去:“衣服,日常用品,醫用品,陣材,長明燭。

其餘的東西,出發的時候,由輕侯和晉元長老他們帶過去.”

她見到連曉星進屋,轉身取出一個細細長長的玉盒交給她,“隨身帶著,不準離身.”

玉盒裡放著連曉星在業火蓮橋上順回來的細蓮藕,養得比較好,兩頭都冒嫩芽了。

她說:“我去旅遊的,帶這些做什麼?”

連鏡說:“東西都帶上,到時候可以直接出發,不用再特意跑一趟回來收拾東西。

只要能開鬼門就能進冥府,哪怕是在靜湖院,拿兩道聚煞符就能開,你們直接從祥瑞島走,我會在雲州接應你們.”

連曉星不解地問:“雲州?那不是冥王的地盤嗎?”

連鏡說:“你還記得郭真真人遇冥王的那段記載嗎.”

連曉星明白過來,問:“要去找蓮藕嗎?帶著天祿將軍府的人?”

連鏡說:“帶著你姐。

將軍府的爛根腐枝,自會由她去砍。

你的任務是查清楚當年連曦要做什麼,如果她真是為了消彌冥府怨氣引亡魂入輪迴,我們不僅要還她一個公道,還要把她未做完的事,接著做下去.”

連曉星說:“不是找爺爺和天祿嗎?”

連鏡說:“你只有一個爺爺,但你爺爺有五個子女。

你二伯的婚生子女、私生子女加起來有十三個之多,你三伯有兩個婚生子,五個私生子女,四姑有二女一子,五姑有三個女兒,他們都姓裴。

你的幾個伯叔,以及他們的婚生子女,得寵的私生子女,全都住在府裡。

你三個叔公、一個姑婆,也帶著兒孫們住在府裡.”

連曉星盤算了下,說:“也就是說,我爺爺的孫輩,不算我和姐姐,就有26個.”

連鏡點頭,“他們全姓裴,包括你姑姑家的孩子。

他的子孫中,只有你一個姓連的。

天祿將軍府在你們這一輩,不算旁支,就是府裡這些沒分家的,就有一百多個.”

連曉星說:“樹大分杈,人大分家,都聚一個窩裡……”

連鏡說:“你爺爺和你爸都重情義,那些都是手足,捨不得分.”

連曉星問:“媽,爸對你重情義嗎?”

連鏡說:“他臉上的那幾道疤,是你出生那晚,殭屍王撲過來時,他為了護我留下的。

那一戰之後,他也病了好些年。

我和你爸當時都差點沒熬過去,也就是那些年,他手裡的權利分了很多到你的叔叔姑姑手裡。

你姐的性子脾氣你也知道,向來霸道慣了,她對你已經是收著脾氣,處處讓著你,你還天天想撓她,更何況其他人.”

連曉星震驚了:“她讓我?她讓我?她讓我?”

你可真是親媽眼。

連鏡看著連曉星都愁。

這是重點嗎?她懷疑她說這麼多,連曉星一條重點都沒抓住。

她說道:“連曉星,你給我聽清楚。

你打死你裴老三和裴老五,裴老五並沒有當場死亡,是你姐沒讓救。

這筆賬,人家是算在你們姐妹倆頭上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二姑婆的大兒子,直接從旁邊的長河郡大營調來一個團的兵,兵圍蓮花山,炮都架上了。

蓮花山這才封了京海市的神蓮接引大陣,你姥姥發出掌教令,蓮花觀數千法師齊歸山門.”

連曉星驚呆了。

她愣了好一會兒,問:“蓮花觀打得過天祿將軍府嗎?”

連鏡說:“如果沒有蓮花引的法師送亡魂投胎,死者化為鬼靈長久盤踞人間,久了,滯留人間的鬼靈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就會變回蓮花觀立教前的世界,人鬼混雜、巫蟲肆掠。

行了,裡面的事,你自己多琢磨琢磨吧.”

連曉星說:“你跟我說這麼多,我都沒心情玩了.”

連鏡差點忍不住哧她。

全蓮花觀找不出第二個比她心大的。

連曉星要是能憂心超過十分鐘,她能用手板心煎魚。

她說:“既然沒心情玩,那就收拾收拾,立即出發吧.”

連曉星趕緊說:“我已經約了周意和司婕了.”

她說完,拉起一口箱子就往外拖。

天祿將軍府的事,讓裴曉晨去愁吧。

投胎的事,可以往業火蓮橋上引,至於到底要怎麼操作,慢慢來唄。

先玩要緊!

她兩輩子都沒見過海呢!

她有自己的遊艇了!

努力點,爭取能當個島主。

沒想到天祿居然能賣不少錢,這麼多年沒白養,早知道就不餓著他了,養胖點,說不定還能再多賣點錢。

連曉星還是有點欣慰的。

她在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珍惜這輩子的富貴有錢人生活,好好享受!

箱子拖到門口,讓門坎擋住了。

她用力提了提,好沉!

房門還好,用點力就提出去了。

大門的門坎有一尺高,殭屍來了都蹦不進來。

箱子沉,她提不出去。

連曉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趙呈祥。

趙呈祥和連鏡,一起在心裡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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