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庵裡,李太夫人滿頭白髮,長髮披散在大枕之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帳頂,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實娘進去,對她行了一禮,坐到了榻邊。

“可是查出來了?”李老夫人看著實娘。

實娘回頭看看張謙,示意他來說。

“老夫人,下官已經請示了太后娘娘,娘娘手諭,允您回家與孫兒團聚。令孫在庵外等著呢!”張謙對著老太太一揖,慢慢的說道。

“實兒,你說。”老太太也是看著實娘長大的。

“老侯爺恨您吧?或者說,從來沒愛過您。您的存在,證明了他出身草莽,證明了他與世家的格格不入。或者證明了,他是無用之人。沒您,其實他啥也不是。我不知道他後悔了沒,不過,沒您,他過得不好是真的,您的兒子,孫子過得也不好。”實娘看著老太太,突然靈光一閃,輕輕的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實兒。”老太太果然笑了,閉著眼休息了好一會兒,“他們怎麼死的?”

“老爺子倒是死得其所,只不過您的兒子不怎麼聰明。”實娘想想,還好張謙去查了一下老夫人的兒子怎麼犯的事。她就是聽聽也覺得,那兒子真的不聰明。而因為沒有當家的主母,於是他們家的長媳婦娶得很不得體,不然,也不會與各家都斷的關係。到後來,移了性情,也就成了如此這般的結局了。好在老太爺最後那點功勞了,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

“也罷,所以實兒,你看到沒,你下嫁了,也不會有人感激於你。”老太太冷笑了一下。

“您還是做錯了事,皇祖母說,不是你做錯了,而是您明明可以用更聰明一點的法子。”實娘看著老夫人。

“我不願意。”老夫人哼了一聲。

實娘笑了,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輕輕的摸著老太太只有一層皮的手,曾經這也是天之嬌女,老太后憋屈了一輩子,怎麼可能會理解這位的心性。

她李家的嫡女,嫁給了雖是草莽出身,但也是有勇有謀的新晉侯爺。縱是丈夫也許不是真的愛她,但在她進庵之前,也不敢真的把她怎麼著。進了庵,這裡也沒人會把她怎麼著,大家都是一樣的,她有的傲骨還真沒被打折過。她怎能低下頭去?

“要見見孫子嗎?”她輕聲問道。

“你看怎麼樣?”老太太抬了眼,不是期盼,而是審視。

“性子有點弱,不過看著還算老實。”實娘想想,點到為止。

遠寧老侯爺沒的續絃,不是他不樂意,而是不敢。估計那時他從新帝的態度,他看出了新帝對他的不滿。而且也看出了李太妃縱是去修行了,餘威猶在。那時,他縱是想,也沒有什麼好人家敢把女兒嫁給他。而那時長子還小,也不可能馬上娶親。

等著他們家緩過來了,就該操心子女的嫁娶時,他們家沒有女主人去相看,也不知道該怎麼選人了。更何況那時,先帝的暴戾的名聲已經出來了,朝中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到第二天。跟誰家結親,好像都十分兇險。

而他作為先帝的爪牙,與他相交的人家,他自己都瞧不起。所以他的三子一女嫁娶都十分蒼促,人選也都是他軍中舊交之子女。門第不高,家教成疑。反正剛剛一路跟著來的,看著有點社恐的樣子。

“我不回去了,我是被他們除了名的人,他把我接回去,我能葬在哪?還是在庵裡送終才好。”老夫人閉上眼睛。

“是!”實娘點點頭,也不打算勸了。讓老太太葬哪?真是個問題,其實也是為難那孫子,老太太既然心裡明白,她自不會討那個嫌,準備出去了。

“實兒,給他們一點錢。”老太太閉眼輕聲說道。

“好!”實娘點頭。

“謝謝你。”老太太幽幽的說道。

“小時候,我最喜歡您做的小風箏了。”實娘還是輕輕摸著老太太的手背,她是在這兒長大的,長公主並不禁止她在庵裡玩。她是這裡惟一的孩子,真的是眾心捧月。她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心的待她,她懶得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她只記這些老人們的好。

“你小時候就是傻樂,做什麼你都歡喜。這不好,你總是看別人的好,其實別人恨你都不知道,吃了虧也不會喊疼。替別人髒了手,最終又能得到什麼?”老太太抽過手,反拍了她一下。

“所以我娘總讓我別沾因果,就是怕我一次沾手,餘禍無窮。”實娘還是柔聲的勸慰著。

“一次沾手,餘禍無窮?”老太太又哼一聲,好一會,“我第一次沾手,是懷著老二,他看上了一個婢女,不過是個婢女而已,開了臉就是了。不過,那婦人餵我兒吃了壞根基的藥,隨後還假作自裁,說我陷害於她。說,那是侯爺嫡長子,夫人還懷有身孕,她害了大爺,於她又有什麼好處,她又無孕。哭得天昏地暗,要一心求死。我如了她的願,讓人絞死了她,就當著侯爺的面。”

“是啊,若是我,也不會相信您。”實娘點頭,看著老太太。

“所以我有口難言。”老太太苦笑起來,又仰起頭,“那又如何,我還是能像弄死螞蟻一樣,弄死她,那個侯爺連屁也不敢放。”

“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的也是因果。大意是,在您看不見的地方,也許得罪死了人,卻不知道。於是人家拼死,也要來害您家破人亡,也許得罪人的,不是您,就是侯爺他自己。所以就是因果,也都是命。”實娘腦子裡轉過無數的彎,最後還是輕輕的笑著。

“也許!我快死了,去了閻羅殿,自是能知道因果報應的。不算是我還是侯爺的報應,也都還盡了。不拖不欠,蠻好。”老太太笑了,整個人都跟放鬆了一樣。

“嗯,蠻好的。”實娘笑著說道。

老太太慢慢的睡著了,神態自然而輕鬆。

實娘輕輕的拍著她,看她睡得沉了,輕輕放開了她的手,讓原本伺候的人守著,自己慢慢的退了出去。

“有點不懂老太太的意思。”張謙都有點生氣了,說了讓他們找冤屈,結果現在,卻只想知道,曾經的丈夫和子女過得不好,她就滿足了?自己這些日子受的苦,又算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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