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g停在京舞西側門。

西側伸縮門平時只開三分之一,供學生日常通行,鍾彌白裙搭深藍牛仔衣,踩一雙暗紅的淺口小皮鞋,一身清新簡單又不失亮點的打扮,挎著鏈條包,從門裡出來。

車裡的人一直注視著她,一見她走近,就叫司機快把車門開啟。

鍾彌站在敞開的車門前,往裡瞧見靳月。

白色勾淡金的粗花呢小香,短裙下並著一雙舞蹈生的細腿,棗紅的真皮座椅,很襯膚白。

靳月看見鍾彌,露出靦腆的笑:“好久不見了,瀰瀰,快上來.”

“是好久不見了.”

算算得有小半年了。

之前因為彭東新,鍾彌狀態最差的時候,靳月人在劇組拍戲,被武術指導帶著從早練到晚,只能擠出時間打電話給鍾彌安慰。

她很抱歉,因為幫不上鍾彌什麼。

她不是不願意為鍾彌開這個口,是經紀人不讓,給她的警告非常嚴重,說彭家的人,你最好沾都不要沾。

“否則不止是你的朋友,連你自己也得搭進去,到時候就算旁先生肯為你出面,你也撈不到好結果,旁家和彭家現在的關係多緊張,還需要我跟你說嗎?弄沒一個你就跟玩兒似的,知足吧我的大明星,一人得道已經難得,就不要再想著捎雞帶犬了.”

那話難聽,又充滿嘲諷,靳月本來就是容易情緒內耗的人,在心裡慪了很久,她為朋友擔心,為自己難過,卻也知道話糙理不糙。

她和旁先生的關係裡,沒有吹枕頭風這個環節。

每次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都是無成本提要求,他越是件件應允,她越是覺得自己不該橫生枝節給他多添麻煩。

鍾彌上了車,靳月隨即吩咐司機往商場開去,她側著身子,迫不及待拉鍾彌的手,打量她今日穿著:“你怎麼穿得這麼素啊?”

“這不是想著跟明星出門,容易被狗仔拍,要低調一點嗎?”

靳月笑說:“你想多了,就我這種娛樂圈新人,頂多算剛有姓名,還不是我自己的姓名,不會有人拍的.”

還有一句她沒說,真被拍到也無所謂,沒人敢亂扒,現在的娛記都是人精,哪些人身份敏感不能見報,他們比當事人還拎得清。

許久未見,靳月感覺鍾彌的狀態比她想象中要好不少,晃著她的手說:“你穿得再素也好看.”

鍾彌彎起嘴角:“少商業互吹了.”

靳月提起畫的事,問拿回來沒有。

鍾彌忽而被點一下,在心裡快速算了時間,消檔又不是什麼複雜流程,好像畫早就應該回到她手上,按照楊助理的辦事效率,不應該到現在都半點訊息沒有。

想到某人曾經問她什麼時候離開京市,她回答大概拿到畫。

神思驟然一清。

她匿住笑,心想原來瞧著清風霽月的一個人,背地裡也會有小動作。

鍾彌和靳月說:“拿回來了.”

就看之後什麼時機,沈弗崢會拿給她。

這麼一想,她倒很期待那個場面,她要用他朋友的話調侃他,就這麼愛不釋手嗎?

兩人逛完女裝,去看鞋包。

剛剛在扶梯上,鍾彌就看出靳月欲言又止,這會兒一邊試鞋,一邊分心瞧她一眼:“你有話就說啊,幹嘛忽然心事重重的?”

靳月往她對面一坐,咬著唇,好一會兒才出聲:“就是剛剛看到那張海報,想到下部戲了,就是她當女主角.”

r家的鞋子鍾彌之前買過兩雙,上腳率極低,其中有一雙想想,好像只在鏡子前搭過兩回,日常不好配衣服。

熱衷將羽毛綴珠,綢緞蕾絲,珍珠水鑽這些宮廷元素用來裝點鞋履的義大利品牌,是晚宴鞋界的翹楚,拿捏死一個仙字。

在絕對美貌面前,考慮實用性是一種對美的不尊重。

華而不實,鍾彌已經接受,沒想到尖頭高跟這麼擠腳,她手上用了一點力才踩進去,抬頭望靳月問:“那你是?”

周邊有導購,店裡還有其他客人。

靳月沒說話,手上比了個“二”,鍾彌便知道了。

這家的鞋碼一直很迷,鍾彌之前穿過36碼半,也穿過37,手上這雙白緞面綴珠一看,是36的。

靳月問:“小了嗎?”

鍾彌說:“有點……”可能是太好看了,她這兩個字說相當勉為其難。

sa去幫忙調碼,鍾彌腳趾微微蜷著,腳跟搭地,不敢落到實處,怕足尖疼。

靳月跟著欣賞,說她穿這雙真好看。

鍾彌差點忘事:“你剛剛說新戲怎麼了?”

靳月手肘撐在腿上,託著臉說:“瀰瀰,你在車上說你不著急回州市了,現在也沒有確定下來的實習工作,你要不要來劇組玩一下?順便幫我一個忙——”

話剛說到這兒,sa來通知,這款鞋國內專櫃現貨只剩這一雙36碼的,去國外總店調貨,也說不好什麼時候才能拿到。

靳月隨著鍾彌一齊起身,她建議說:“真的很不舒服嗎?有的鞋子穿穿就會大一點,反正也穿進去了,要不就買這雙吧瀰瀰?”

鍾彌愣愣看著眼前的畫面。

大概就在三秒前,她剛站起來,喜歡能提高人的容忍閾值,她想再感受一下這種侷促擠壓的不舒服是不是可以接受的,偏頭往鏡子裡瞧,猝不及防看見了沈弗崢。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白t外搭淺咖啡色開衫毛衣的打扮,一身疏朗優渥的氣質,乍看平平無奇,又貴得不費力氣。

正想笑這無處不碰頭的緣分,就見他身邊走近一抹高挑的裙裝身影,年輕靚麗,與他登對,挽他胳膊,自然地舉兩隻鞋,要他幫忙拿主意。

他在這一刻發現鍾彌,挑眼看來,兩人之間隔著亮堂如水晶世界的半個門店。

對視一瞬。

鍾彌迅速扭回頭。

靳月看她表情不太對,溫聲問:“瀰瀰怎麼啦?”

鍾彌脫下鞋,低聲說:“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猶似踮腳踩在刀尖,鮮血淋漓,一刻也忍不了。

靳月順著她剛剛的視線方向看去,低低地“咦”了一聲。

鍾彌自然地問:“怎麼?遇見熟人了?”

“也不算熟人,”有些人你就算多打過兩回照面,也不敢說和對方是熟人,靳月心裡清楚得很。

她忽有感慨地跟鍾彌說,“就是這種人吧,好像天生就是用來讓別人感到自慚形穢的,你認識她,好像只是為了感受一把這個世界人與人差距有多大.”

鍾彌還以為她說的是沈弗崢,再偏頭去看,沈弗崢不見了,只剩那道裙裝身影,似全方位展示一樣,這回給鍾彌露的是正面。

“你是說那個?”

靳月似乎不敢多打量,鞋子不買了,她拉著鍾彌一邊往外走,一邊“嗯”了一聲說,她跟著那位天使投資人這麼長時間,也見過不少所謂的京市名流,少見他對一個女的那麼客氣殷勤,她那時候還不經事,無知無畏就問過一句,她是誰啊?

“她爺爺沒退下來的時候……”

她用手擋著,貼在鍾彌耳邊說了三個字,到頂的副職,似投悶雷,眼底一震,是現實版的開了眼界。

快走遠了,靳月順勢朝身後看一眼,看到那位千金身邊站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單側面就足夠出塵:“兩次碰巧見,我都覺得她好傲氣,不過人家也的確有傲氣的資本,聽說她有未婚夫,還是第一次見,她未婚夫這氣質還挺能壓她的.”

未婚夫?

鍾彌只覺得如芒在背。

喜歡時有多拉扯纏綿,放棄時就有多幹脆果決,電梯朝下一沉,帶來輕微的失重感,她閉了一下眼,想剛剛在店裡的畫面,很快睜開。

如此貴又不合腳的鞋子,沒什麼好糾結,本來就不是她能駕馭的。

她不知道和沈弗崢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本心裡,鍾彌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撕破臉皮不歡而散的那種人。

可她也想了,真有當面對質這一天,沈弗崢要怎麼跟她解釋?或許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未婚妻要找得力的,心上人是自己喜歡的。

俗也不俗。

哪怕他真拿她當一時興起的消遣,也能講得體面,怎麼不算是最大的誠意呢?

鍾彌捂著臉,團著腿坐在宿舍椅子上,人伏在膝頭,骨頭縫裡發冷,真切體會到京市難得幾日的好秋天過去了。

一直自認清醒,這一記當頭棒喝算是給她的自視甚高上了一課,從認識沈弗崢開始,她就不受控地在為這個人美化。

連人家有沒有未婚妻都不問一句。

她多信他。

她以為他是外公的客人,他尊敬外公,至少不敢對他的外孫女胡來。

可這份所謂尊敬,由何而來,或真或假,她從沒有去想,也沒有去問,無根浮萍一樣,不過是膚淺地,自以為地,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好人罷了。

都是感覺。

感覺是虛的,來得快也去得快。

再一想,那什麼是真的?那位漂亮千金的身份是真的,人家的爺爺,顯赫到不能妄加談論。

鍾彌冷笑,又忍不住誇他。

做事幹脆,不拖泥帶水,秉持事不過三的原則,往她手機裡打了三個電話被鍾彌接連結束通話後,他便不再打來了,還彼此清靜。

男女來往,都奉行及時行樂了,聚散離合哪需要那麼多理由,遑論大傷體面的對質,沉默已然是最好的臺階,該怎麼退場就怎麼退場,都各有餘地。

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些死纏爛打的男人相比,沈弗崢可真是高階多了。

可沒想到,隔天下午她收到一份快遞,她以為是楊助理給她寄來的畫,下樓梯時還覺得烏雲盡散,一身輕鬆。

心裡想著,很好。

因何而始,因何而終,拿到這幅畫,幻夢一場也算有個完美句號。

她沒看到句號。

回到宿舍,鍾彌將快遞拆開,何曼琪糊著一臉泥膜湊到鍾彌桌前驚歎:“哇,這鞋好好看,瀰瀰你眼光真好.”

鍾彌指尖落下,劃過白緞面的綴珠,鼻音裡輕輕笑一聲,眼光好嗎?但穿上不合適,已經是她不想要的了。

誰會送她這雙鞋,除了沈弗崢,鍾彌想不到第二個人,她胸口堵著一股惡氣,在心裡給沈弗崢扣分。

這可就不高階了。

人被情緒左右時,思路再偏,也總覺得自己仍有清醒。

鍾彌開啟衣櫃,從一件小雞黃的帽衫口袋裡翻出一團紙,餐單小票,抻平褶皺,上頭有兩個地址。

酒店套房她已經去過了。

還有一個住址。

五位數的鞋,被她像大賣場的兩棵白菜一樣丟在紙袋裡拎上,上了計程車,鍾彌才想起來給他打個電話。

那邊的聲音有意外嗎?還是全然意料之中?知道送出那雙鞋子,就必有她這通電話?他又想怎麼拿捏她?雖然陪在旁人身邊,但心思都在你身上?

她很不想問“你拿我當什麼?”

這種自取其辱又幼稚至極的問題,但那種被騙被戲耍的憤怒,一刻不停,在和她死命按住的冷靜交戰。

鍾彌腦子裡資訊很多,想得切齒拊心,怨氣沖天,一時沒法兒去分辨,只聽他在電話裡一如往常地問她:“吃晚飯了嗎?”

她一句廢話不多說:“我來找你,你在家吧?”

“在,是之前告訴你的——”

鍾彌打斷他:“我知道.”

說完,她就單方面將電話結束通話,手機緊緊攥在手裡。

京市的計程車司機愛聊天,今晚這位師傅好幾次撿著紅燈空檔兒,在後視鏡裡瞥後座的客人,一路沒敢吱聲。

她大概也不曉得自己此刻的狀態。

瞧著像去赴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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