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大門開啟,禁軍呼喝一聲:“進去!”

犯人跌跌撞撞進來。僅僅還是昨天,他進天牢還是前呼後擁,今天就成了階下囚,當真是世事無常。

單間牢房裡,正在休憩的端王睜開眼,納悶地看過去。

這裡可是重監,很少進人的,又是誰犯事了?

當他看到被推搡過來的大理寺卿時,臉上的驚愕都藏不住了。

“章大人?這……”

大理寺卿卻不敢看他,垂著頭被推進斜對面的監牢。

很快,那些獄卒過來,開啟端王這間。

他們什麼也沒說,也不理會端王,只是動作飛快地把先前添置的東西都收了出去。

於是這間監牢很快變回了原先光禿禿的樣子,除了床鋪,只剩一個馬桶——連端王蓋在身上的薄被都收走了。

端王意識到事情不妙了。

但這還沒完,過了會兒,更重量級的囚犯來了。

“張公公!”

張懷德此刻的樣子很狼狽,他頭髮散亂,衣裳帶血,甚至臉上也有傷痕,顯然是用過刑的!

端王一顆心直往下沉。

大理寺卿出事,只是讓他覺得不妙,張懷德出事,就等於他的底牌被人撕了!

外頭髮生了什麼變故?怎麼就到這個地步了?

押人來的禁軍很快出去了。

端王迫不及待地問:“張公公!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們也進來了?”

“發生什麼事?王爺不應該心知肚明嗎?”刑部尚書大步走進來,目光冷冷掃過他們三人,“張懷德勾結親王,貪贓枉法,罪犯欺君!王爺,你們的陰謀暴露了!”

端王花了一些時間才把事情理順,難以置信地將目光投向張懷德。

他從來沒想過張懷德會暴露,這怎麼可能呢?皇帝明明對他信重有加,有他在外面周旋,端王信心滿滿,一直認為自己能順利出去。

這些天,他除了思索對方陷害的手段,就在琢磨事後怎麼報復,如何東山再起,唯獨沒想過自己真的栽在這裡。

端王真正慌了起來。

被誣陷的時候他沒慌,下獄的時候他也沒慌,但現在他慌了。

沒了張懷德,他就真出不去了!

“張公公,你說話啊!”端王急切地催促。

張懷德瞥過去,苦笑一聲。

他是內廷大監,從來都知道皇帝的底線在哪裡。不管端王的罪名怎麼定,鹿兒巷被皇帝派兵查抄,他已經死定了。

太監不比權臣,他們的權力其實是君權的延伸,沒有牢固的根基,一旦皇帝發現,決心收回他的權柄,他們就會被飛快地打回原形。

事到如今,張懷德不是不後悔。他服侍皇帝二十多年,陪著他從綠林大亂走到今天,可以說勞苦功高。只要他不背叛,直到皇帝賓天都是大權在握的內常侍。

怪只怪他不滿足,察覺到皇帝身體日漸掏空,生怕太子上位自己被放逐,在端王多次示好下,心思一歪就上了賊船。

如果他不這麼做,憑太子的軟懦性子,怎麼也能得個善終。

現在再說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對於端王,他說不上埋怨,只是沒了指望,也懶得應付了。

“王爺,奴婢沒什麼可說的,就祝您好運吧。”

張懷德說完,閉上了眼睛。

端王臉色一下慘白。

刑部尚書冷冷一笑,轉身出去了。

他現在手頭有很多零散的線索,得趁著大理寺群龍無首的時候趕緊幹活。等到證據確鑿,端王怎麼也跑不掉了!

……

刑部尚書這一查,拔出蘿蔔帶出泥,事情越來越大。

端王愛好風雅的名聲在外,這些年來,沒去參加過他家宴會的官員屈指可數。

皇帝心中恨極,下令兩司往死裡查,一個都不許放過。

一時間京城雞飛狗跳,直鬧得人心惶惶。

先是大將軍遇刺,然後端王下獄,現在竟然變成了謀反大案。

街上整日有禁軍來來去去,說不準哪家府邸就被封了,人人自危。

被放出宮的燕凌倒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事情做到這一步,端王這個黑鍋是甩不掉了,昭國公府徹徹底底摘了出來。

“好了,我們可以歇口氣了。”他轉頭對茶桌前的人說。

徐吟坐在那裡,慢慢洗著茶杯,眉頭始終沒有鬆開。

燕凌不禁問:“怎麼了?你還有擔心的事?”

徐吟此刻的心情複雜極了。前世直到死她都不知道仇人是誰,重活一世才知道是端王害了他們一家子。可笑她們姐妹一直留在殺父仇人身邊,甚至姐姐還委身於他,陪他赴死。

這兩世積累的仇恨,她無法言說,如今報仇就在眼前,只盼著事情順順利利,不要再起波折。

“事情鬧得太大了。”徐吟說,“餘充剛死,接任人選還沒有定下,陛下這樣大張旗鼓,只怕局面不穩。”

燕凌回道:“你擔憂的不無道理,但陛下正在氣頭上,怕是聽不進勸。不如往好處想,現在一口氣把端王的暗樁拔乾淨,日後也就安穩了。”

徐吟慢慢點了下頭,目前只能這麼想了。

在昭國公府暗中推動下,端王的謀逆大案很快定了下來。

端王身受皇恩,勾結內廷,收買官員,刺殺重臣,擾亂朝綱,意圖謀反,罪證確鑿。

案子判下來的那天,餘小姐花費重金進入天牢,見仇人最後一面。

看著端王狼狽的樣子,餘曼青既仇恨又暢快。

“王爺,您後悔了嗎?”

受過刑的端王吃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餘曼青,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她是誰。

“原來是餘小姐啊,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該不該來,用不著王爺發話。”餘曼青痛快之餘,又滿心悲涼,“不來看你的慘狀,我怎麼告祭先父在天之靈?”

一敗塗地的端王此刻反而心情平靜,說道:“本王知道你不信,但你父親的死真的與我無關。”

餘曼青冷冷看著他。

端王繼續道:“你說本王派人挾持了你,餘小姐,你仔細想想,如果這事是本王乾的,會打著自己的名號嗎?”

餘曼青怔了一下。

端王笑笑:“別被人利用了,連殺父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那你說是誰?”餘曼青心中一動,抓住牢欄。

端王搖頭:“不知道,本王一個將死之人,如何能知道?”

餘曼青還欲再說,收了她錢的獄卒過來催了。

“餘小姐,刑部要來人了,您快走吧!”

餘曼青沒法子,只得先出大牢。

她心裡沉甸甸的。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到了這個關頭,端王似乎沒有必要說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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