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軒宣佈的取消纏足和新式小學,讓白鹿村熱議了好幾天。

“咋能不纏足呢?”

“族長怕是昏頭了吧?”

“新式小學是啥哩?和私塾一樣嗎?”

“族長去了趟省城,都看到啥了?”

大多數人,不以為然。

少數人專門去縣城、省城看了,發現外面的女娃,都不纏足,孩子們上的也都是新式小學。私塾雖然也有人上,但不多。

這些人把訊息帶回了原上。

這次,白鹿村的村民,才開始慢慢接受取消纏足和新式小學。

白鹿村一些根深蒂固的東西,開始變了。

要纏足的女娃,躲過了“纏足酷刑”。

這是影響她們一生的事。

這算是白鹿村的一大改變吧。

新式小學,大家都有些期待了。

村子裡,大多數的孩子不上學。

鹿子霖家的鹿兆鵬,能去隔壁村念私塾,也是花了不少錢的,一般人上不起。

十來歲的孩子,可以幹一些農活兒了,都開始幫家人幹活。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就是這個意思,早早就開始學習生存技能。

其實,過早學習生存技能,不一定是好事。

小孩子,更應該學的不是生存技能,而是其他的能增加見識、眼界等等各方面能力的東西。

這方面,富人更佔優勢,能更好的教育孩子。

窮者容易窮,富者容易富。

白狼在周強回來後,沒有再出現。

白鹿村的風氣,在鹿子霖被行家法後,開始好轉。也許白狼又要變成白鹿了。

村裡賭博的人少了很多。

大家短時間是不敢賭了,怕被白嘉軒行家法,打手。

被收拾的人,身上的疼還記著呢,都不敢再犯。

不過,之前跟鹿子霖他們一起賭博的,有個叫石頭的後生,已經因為賭博輸光了家產。

現在為了還債,不得不賣地。

石頭知道周強大方,便求到了周強這裡。

“東家,外面石頭想賣地。”老樊恭恭敬敬的,做事不敢絲毫怠慢。

“賣地?讓他進來吧。”周強隨意吩咐。

很快,石頭進來,低頭哈腰的跟周強行禮問好。

“石頭,你想賣地?”周強直接問了。

周強當老闆當久了,有股上位人的氣勢。

他沒有鄙視石頭的意思,只是習慣了這樣說話。

“周...周老闆,我想把我那三分水地賣給您。”石頭有些怕周強,一直低著頭。

“你是欠了誰的錢?欠了多少?還逼的你賣地?”周強不自覺的有些俯視石頭。

這沒辦法,雙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

周強能見石頭,已經很接地氣了。想要公平的交流,這是不可能的。

“鹿鄉約的,欠了五塊大洋。”石頭老實回答。

“鹿子霖的呀,就五塊大洋?

鹿子霖太不像話了!

鄉里鄉親的,就因為五塊大洋,逼人賣地,太不地道了。

石頭,你跟鹿子霖傳句話。

就說你欠的五塊大洋,我還了,讓他管我要。

你以後來我這邊幹活。

你家的地,不用賣了。”周強又不自覺的,擺出了上位人的姿態。

但周強態度不錯,很和善、很親民。

周強短短几句話,就讓石頭感激涕零,恨不得以死相報。

“謝謝周老闆!”石頭跪下了。

此刻,石頭有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石頭來之前,就有猜測,周強是不是跟以前一樣,不奪人田地,還給安排活兒掙錢還債。

現在發現果然如此。

這幾年,總有過不下去的村民,想賣地。

有人求到了周強這裡。

周強不僅沒有順水推舟買地,反而很仗義的安排工作,讓人掙錢還債。

周強的仁義之舉很多,大家夥兒打心眼裡敬佩。

“石頭,你以後還賭嗎?”

“不賭了,不賭了!”石頭嘴上說不賭,其實只是說說。

賭博是有癮的。

跟抽大煙、吸毒差不多,癮上來,啥也不顧,非得賭。

所以,不賭博的人,有時很難理解為什麼有人輸的傾家蕩產,賣兒賣女,賣老婆,還在賭博。

“石頭,你賭博上癮了,沒人看著,你肯定還會賭。

這樣吧,你每隔三天找族長領一次祖宗家法。

賭博是手上的毛病,還是打手吧,每次打手三十。

過上三個月後,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賭癮戒了。

要是戒不了,繼續領家法。”周強隨意想了個辦法,算是做好人好事吧。

“好的,周老闆。”石頭低頭答應了。

“還有,你以後幹活掙的錢,讓你媳婦來領。你手裡就不要有錢了。”

“行。”石頭不敢不答應。

“好了,你先去族長那裡領家法。”周強說到這裡看向老樊,“老樊,你跟著一起去,跟族長說清楚。

石頭領完家法,就讓上山種地,工錢和其他人一樣。

還有,順便告訴鹿子霖,石頭的債,讓鹿子霖找我要。”

“好的東家。”老樊立馬答應,帶著石頭走了。

石頭臨走前,又給周強跪下了。

石頭感動的淚流滿面。

...

鹿子霖被白狼嚇壞了,託人買回來幾條大狗,藉口養傷,閉門不出。

石頭欠債的事,知道周強接過去了,鹿子霖也不敢再找石頭,逼著還錢。

白鹿村賭博、聽葷戲、抽大煙等各種惡習,或因為白狼,或因為鹿子霖閉門不出,或因為白嘉軒動用家法,反正這些惡習暫時看不見了。

接下來,周強開始籌備新式小學的事。

在滋水縣,周強也買了房子和鋪子,就住在縣城,辦手續,忙各種事。

他找媳婦的事,陸續有媒婆回來。

周強看過畫像後,沒幾個滿意的,都不夠漂亮,還不如以後的鹿兆鵬媳婦冷秋月。

沒過幾天。

白嘉軒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頭白鹿鑽進了仙草的肚子。

夢醒後,沒多久,仙草就生下了一個女娃,取名白靈。

電視劇中,白靈剛出生,就被白狼叼走了。

黑娃追上去,還竟然追上了,沒讓白狼跑了。

而且,白狼還沒有咬傷白靈。

白靈最後毫髮無傷的被救回來。

這個橋段的設定,應該是要說,白靈不是一般的女娃。

現在,由於周強的原因,白狼沒有叼走白靈。

因為那個夢,白嘉軒覺得女兒不是一般人。

白嘉軒對女兒白靈喜歡的不得了。

再過幾日。

朱先生終於回來了。

他完成了當初的承諾,在方升的窮苦老家,教書五年。

還因為特別想念妻子,畫了朱白氏一副畫,形神兼備。

白嘉軒家。

朱先生和朱白氏一起過來了。

“姐夫,你終於回來了!”看到朱先生,白嘉軒情緒激動,感覺有一肚子話要說。

“回來了,聽說你當族長了?”朱先生打量一下白嘉軒,感覺白嘉軒身上沒有染上壞習性。

“是,姐夫,這五年出太多事哩。”

“那就一件一件說吧。”朱先生看出白嘉軒有很多話。

“姐夫,你那年離開原上。

沒過多久,官府讓多交三車糧食...

我因為帶頭交農起事被抓。

是拿出你寫給張總督的那封信,才把我放出來。”說到這裡,白嘉軒問:“姐夫,你是不是早就算出我有這一劫?”

“算是吧。嘉軒,你性子剛直,遇到不平的事,容易惹出事端,我便留下一封信,有備無患。”朱先生算是深謀遠慮了。

“姐夫,你真神哩。”白嘉軒誇讚一句,接著說,“後來修祠堂,

想著我家和鹿家一起出錢。

鹿子霖一開始不想出錢。

是周強帶頭支援我修祠堂...

鹿子霖最後還是出錢了。

再後來,我還種了罌粟。”白嘉軒什麼都沒隱瞞。

朱先生聽到白嘉軒種罌粟後,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沒有打斷白嘉軒的話。

白嘉軒也看到了朱先生皺眉,繼續說:“不過,剛出芽被周強看到,周強讓我把煙苗犁了...

後來,縣裡收人頭稅,好多人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這是大勢,違抗不得,所以沒有再挑頭鬧事。

但是,越來越多的人活不下去了。

咱們村有人賣地,有人去縣城討飯。

這個時候,還是周強出力。

他包了山頭,讓大家上山種地,給了村民一條活路。

再後來,周強弄了很多東西,原上的人,都來給周強幹活,大家日子好過多了。

姐夫,這幾年要是沒有周強,咱們原上怕是要死很多人哩。

最近,周強要在白鹿鎮建新式小學。

我前幾天,跟周強一起去了趟省城,才知道外面變化可大哩。

外面的女娃都不纏足,還都上新式小學,還有小汽車,洋人醫院,那些個洋鬼子不是人哩...

姐夫,你留下的紙條,腳放大,發鉸短...

我已經跟大家夥兒說了,不讓給女娃纏足了。”

白嘉軒說了很多,幾乎把這幾年的事,都告訴朱先生了。

“不種罌粟的對的。嘉軒,你要是種了罌粟,我可就不認你這門親戚哩。”朱先生有些嚴肅。

“幸好小強提醒我哩,要不然,就闖了大禍。”白嘉軒有些慶幸當初犁了煙苗。

“周強在哪兒?”朱先生突然很想見一見周強。

“聽說小強去了縣城。不是要建新式小學嘛,他忙這事哩。”

朱先生點點頭,“那等他回來,跟他見一面吧。”

“好,小強回來,我帶他一起去書院。”

這時,白靈醒了,哭鬧聲,惹得大家過去。

朱先生也逗了逗白靈,也很喜歡白靈,“白靈,這名字取的好啊。”

“姐夫,白靈出生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頭白鹿跑進了仙草的肚子。夢醒後,白靈就出生了。”

“好夢,說明白靈是咱們原上的白鹿哩。”朱先生笑著說,算是開個玩笑。

...

幾天後。

白鹿書院。

白嘉軒,鹿泰恆,冷先生,還有幾位白鹿村德高望重的人,一起來了。

朱先生在白嘉軒的請求下,寫了個鄉約。

這個鄉約,跟鹿子霖的那個職務‘鄉約’不是一碼事。

鹿子霖那個算是官職。

朱先生寫的鄉約,是鄉鄰之間的約定,是規矩,是讓大家遵守的準則。

鹿泰恆擔心鄉約太嚴格,大家不會遵守。

其他幾個族老也是有這個擔心,在他們看來,鄉約比縣裡的律法都嚴。

但是,白嘉軒很看好這個鄉約,“就這麼定哩,我要把這鄉約刻在碑上,立在咱們祖宗祠堂裡,讓大家都抄回去,凡我族人,必須會背,尤其是娃娃們,都要先背鄉約。”

...

選了一個吉日。

鄉約刻碑,立在了祠堂,還放鞭炮慶祝。

這個日子,周強也回來了。

鹿子霖也來了。

朱先生當然也來了。

白鹿村,幾乎所有村民都來了。

白嘉軒站在前面,大聲念:“鄉約,德業相勸,德謂見善必行,聞過必改...”

這一刻,整個祠堂,滿是肅穆。

彷彿,白鹿村有了‘依靠’。

不過,大多數人都聽不懂。

儀式完畢,眾人散去。

周強看向朱先生。

他這算是第一次見朱先生。

朱先生也看向了周強。

周強走過去,拱手:“周強見過朱先生,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幸甚,幸甚。”

朱先生拱手還禮:“你的大名,我也早有耳聞,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白嘉軒過來,招呼朱先生和周強一起去白家。

片刻後。

白嘉軒家。

周強和朱先生互相商業吹捧。

“朱先生,您隻身退清兵,讓戰火消弭,避免生靈塗炭...”周強說了很多朱先生成名之事。

“小強,你也不錯。人頭稅,百姓危難之際,沒有落井下石,給了他們一線生機,現在又建立新式小學,所作所為都是仁義之舉...”朱先生也對周強讚不絕口。

兩人互相吹捧一陣。

“朱先生,新式小學之事,正在籌辦。

現在比較麻煩的問題是良師難尋。”周強說起了實際問題,“尤其是西學,懂得人不多,濫竽充數的不少。

還有國學,誇誇其談者眾,能把書中真意讀明白的少。

好在現在,朱先生回來了。

還請朱先生出山,當國學老師。”

周強想讓朱先生當小學的國學老師。

當然,朱先生的水平,當大學的國學老師也綽綽有餘。

周強沒有貶低朱先生的意思。

朱先生不想再離開白鹿書院,也不會去省城,當大學老師,掙高工資。

怎麼說呢?

這個年代有個很有意思的事。

那就是這個年代,老師的工資,高的嚇人。

舉個例子說吧。

比如,滋水縣縣長的工資是每月二十塊大洋。

那麼,大學助教的工資是每月一百塊大洋,教授的工資是六百塊大洋。

普通人的月收入七八塊大洋吧,還有的一兩塊大洋。

看看這裡面的差距吧,這有多大!

這個年代,是大師、大家層出不窮的年代。

老師固然少,但個個都不凡。

多餘的話就不說了。

“哦?讓我當國學老師?”朱先生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笑眯眯的看著周強。

朱先生能看的出來,周強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不是貪財無義之人。

周強的眼睛很清正,所思所想所為,坦蕩無比。

在白鹿原上,建立新式小學,沒有個人私念,是仁義之舉。

“對。其實朱先生的學問,去省城當大學老師,或者去官府當官,都綽綽有餘。

只是朱先生應無出仕之心,也無離開白鹿書院之意。

所以,周強大膽請朱先生出山,教育原上後輩子弟。

讓他們年幼時,能明事理、辯是非,成為坦蕩君子。”周強說到這裡,對朱先生拱手一禮,“請朱先生出山!”。

“過譽了。”朱先生謙虛幾句,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另外承諾介紹幾個老師給周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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