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瑾還記得初高中的時候,班主任天天在班裡強調“一日之計在於晨”,提醒他們早起學習的必要性。

那時的她無憂無慮,未來幾十年的道路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只需要按部就班,聽話走長輩規劃好的路線,就可以輕輕鬆鬆、順風順水,不必像身邊的同學一樣卷生卷死,對老師們勸學的大道理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師們的苦口婆心她聽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對這句話深有體會,深惡痛絕。

穿越成蘭溪村村花的短短一個月,蘇懷瑾的人生已經不是翻天覆地能夠形容的。

曾經的蘇懷瑾:驕傲美麗且自信,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矚目的焦點。

如今的蘇小美:弱小可憐又無助,街頭村尾都拿她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蘭溪村民這段時間的狀態,可以用一句話完美概括——只要一起吐槽過村支書家的閨女,大家就是好朋友!身為蘇小美本美,她最近的處境有多尷尬可想而知。

但對蘇懷瑾來說,這還稱不上打擊。

她有一個出身名門、一心想要恢復家門榮光的奶奶。

蘇奶奶自知兒孫資質有限,包括蘇父和蘇懷瑾姐弟,都只能算聰明而稱不上拔尖,指望他們重振家族幾乎是做夢,不過蘇懷瑾那張從小精緻到宛如藝術品的美人坯子臉蛋,讓老人家有了另闢蹊徑、曲線救國的想法。

蘇奶奶認為,憑兒孫的才能,指望他們開疆拓土著實是難為人,但如果上頭有人拉拔,他們還是能把握住機會的。

於是蘇懷瑾就成了全村希望。

蘇奶奶要求舉全家之力對她進行培養。

一母同胞的弟弟每天坐公交車上公立學校,蘇懷瑾坐著小轎車出入價格昂貴的私立學校;弟弟跟同學組團上各種補習班的時候,她在各種比賽活動場合大放異彩;當然相應的,被放養的弟弟每天完成功課,呼朋喚友愉快的踢球打遊戲時,她不是跟著家庭教師學習琴棋書法,就是在奶奶身邊聽取悉心教導。

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十八歲那年,蘇懷瑾不負眾望升入百年名校清大,並蟬聯幾屆校花,兩年後弟弟也成功拿到隔壁的錄取通知書,知道的無一不誇他們姐弟臥龍鳳雛、羨煞旁人。

只是少有人知道,蘇弟弟是憑自己的本事保送,蘇懷瑾卻是走特招的路子才得以進入清大。

為了得到這個名額,蘇奶奶把二環內的一套房賣了。

在外人看來,蘇家是名門之後,再怎麼子孫不濟,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事實也的確如此。

蘇奶奶手裡攥著幾套珠寶和房產,隨便丟擲一套,就夠普通人家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蘇父只是能力有限,卻並非敗家子,他跟妻子經營一家小公司,年收入近百萬,足夠一家五口在首都維持光鮮體面的日常生活,正常情況是用不著蘇奶奶變賣祖產。

偏偏他們家不是正常情況。

蘇父蘇母的收入,想讓蘇懷瑾在私立學校保持高水準的生活,還是頗為勉強的,畢竟過慣了中產生活,不可能全家縮衣節食供她上私立——這也不是蘇奶奶樂意看到的,所以她老人家時不時動用小金庫補貼家用。

於是十多年下來,蘇懷瑾這隻巨型吞金獸,把蘇奶奶的資產啃到縮水一半!明眼人其實都看得出蘇家此舉的用意,名義上是富養女兒,實際不過是想走捷徑,透過攀龍附鳳的方式實現階級跨越。

這種行為自然是備受唾棄的。

蘇懷瑾很早就知道,人們當面誇她漂亮優秀,背地裡說不定在嘲笑他們家痴心妄想,巴不得他們狠狠跌個跟頭。

不好意思,她讓他們都失望了。

蘇奶奶砸出去的那套房是有意義的,蘇懷瑾憑藉出色的容貌和才藝在大學攪弄風雲,受邀參加了許多活動甚至是綜藝節目,成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眼中標準的白富美,還是明明可以靠臉卻非要靠才華的那種。

那時的蘇懷瑾面臨著人生中第二個選擇,是繼續經營形象、尋求嫁入豪門的機會,還是接受娛樂圈的橄欖枝,該換賽道做一個眾星捧月的女明星?蘇懷瑾毫不猶豫拒絕了某知名娛樂公司的邀請,主打就是不忘初心,然後在一次校慶活動上結識了知名校友謝景峰。

初時,對方只是位清俊非凡的金融才俊,一身低調得體的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清貴逼人,他對明豔嬌俏、落落大方的學妹頗有好感,蘇懷瑾也正值少女慕艾的年紀,不僅留下了活動合影,還交換了聯絡方式。

早年與謝家有舊的蘇奶奶,便憑藉幾張合照識破其謝氏唯一繼承人的身份。

就這樣,還沒畢業正式參加社交的蘇懷瑾,已經提前遇上了“真命天子”。

郎情妾意,蘇懷瑾和謝景峰的交往堪稱教科書式的水到渠成。

蘇奶奶功利心或許重,可十多年如一日的悉心培養和呵護也並非作假,把蘇懷瑾養成一位通透清醒又不失單純善良的姑娘,可以說除了家底不夠,她符合名媛的所有標準,有了自由戀愛這個背景,如謝家那樣情況複雜的老牌家族,也順利接納了她。

蘇懷瑾畢業前,謝老爺子已經發話讓她去謝氏總部工作,謝景峰都還沒“入主東宮”,她這待遇已經堪比親孫女了。

不出意外,這個豪門她是嫁定了,曾經那些背地裡說風涼話的人,也紛紛換上了真誠善意的笑容。

蘇懷瑾當時就悟了。

只要她不在意,外人的評價就是放屁。

然後意外它突然發生了。

萬事俱備就差結婚的蘇懷瑾,莫名其妙穿成八十年代蘇小美,還是個私奔未遂、幾乎人人喊打。

她不在意滿村風雨。

可是一夜之間,別說嫁豪門了,自己連個土財主都遇不上,難道她將奶奶畢生所學的名媛技能繼承下來,最後就是為了嫁個霸道村二代?這何止是一落千丈啊!蘇懷瑾的整個人生都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堅持十數年的人生追求瞬間化為泡影,堅強如她也有種萬念俱灰,人間不值得的感覺。

但她還是堅強的活下來了,並且本著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心理,從頭開始學習生存技能。

是的,生存。

蘇懷瑾總算是知道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她從小學習並熟練掌握的才藝技能,竟不如洗衣拖地來得實用,這輩子就沒幹過家務的大小姐整個人都傻了。

不學還不行,剛穿來的時候她恍恍惚惚、無法接受現實,落在村支書父親眼裡就是不服管教、冥頑不靈的表現,大家長髮話讓她餓一天肚子醒醒腦子,全家成員一絲不苟的執行到底,於是嬌生慣養的蘇懷瑾,平生第一次體會什麼叫餓到咣咣撞大牆。

於是,以嫁入豪門、重振家族為己任的蘇大小姐,從此有了新的人生追求——填飽肚子。

這可真是離離原上譜。

在蘇懷瑾心裡堪比魔鬼的支書父親放話,蘇家不養閒人,要麼下地幹活,要麼在家做飯,讓她自己選擇。

極限二選一,她當場選相對輕鬆的家務活。

蘇懷瑾覺得,原主蘇小美就一直負責這些,她繼承了對方的記憶,又擁有聰明的頭腦,不就是學習洗衣做飯嗎?小意思,看她怎麼讓他們大吃一驚。

然後,老蘇家就真的大吃一驚了,並且持續震驚著。

經歷了難以置信到茫然最後麻木的一系列複雜心理,還是沒辦法真正接受現實,他們想不通,以機靈著稱的孩子,小時候學洗衣做飯都順順利利、上手極快,現在都到了嫁人當媽的年紀,為什麼還會每天給他們上演幾回煮飯忘記加水、差點把鍋燒穿,洗個碗把碗碟摔壞之類的匪夷所思錯誤?蘭溪村民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則,規律的忙碌著,每天最輕鬆的時刻,就是收工回家吃飯的路上。

比如現在,忙碌了一早上,鄉親們各自扛著農具,三五成群結伴回家,或聊聊此刻在播的村廣播內容,或者說說自家八百年不變的早飯,一路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村口相遇的蘇家幾人面上不顯,腳步卻是如出一轍的沉重。

其他人家的飯菜一成不變,而他們,還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是哪一種“驚喜”。

四人沉默的走向那座村裡人人豔羨的二層小樓,進院,關門,熟悉的“吱呀聲”引得從門前經過的眾人紛紛側目——“支書家怎麼又把大門給關上了,咱們村這麼安全,還怕招賊嗎?”

“招什麼賊?還是因為那件事啦.”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他們還沒走出來吶”“走出來?你說的倒輕巧,以前媒人恨不得踏破支書家門檻,現在愛做媒的那幾個都恨不得躲著芳嫂子走,支書兩口子怕是有得愁咯,這事兒也過不去.”

壓低的討論聲依稀傳進剛進門的四人耳朵,不過誰也沒在意,他們默契的把目光落在廚房,那裡安安靜靜,好像無事發生,劉春芳卻無端想到一句話,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劉春芳默默收回即將邁出的腳步,警惕高喊:“小美?”

踩著點起來做早飯的蘇懷瑾,把頭從廚房的小窗探出來,精緻到晃眼的漂亮臉蛋上,掛著能感染人心的喜氣盈盈,“爹孃,大哥大嫂,你們回來啦,正好紅薯粥也熟了,快去打水洗手吧,準備吃飯啦.”

她笑得越甜,院裡四人越不敢放鬆警惕,威嚴的蘇支書神情都有些怔愣:“煮熟了?”

蘇懷瑾一臉無語:“不然呢?”

放棄了睡懶覺的機會,一大早爬起來,頭沒梳臉也沒洗就扎進廚房,她要是連個早飯都煮不熟,對得起這樣勤勞的自己嗎?將小姑子理直氣壯的眼神看在眼裡,蘇大嫂很想吐槽,他們這一個多月,幹完活回家就沒吃上過一口熱乎飯,她和婆婆累了一天,還得先給小姑子收拾層出不窮的殘局,之後再準備一家人的伙食。

而小姑子每天不僅吃乾飯,還盡給他們添亂,現在究竟是從哪裡來的自信?可她只是進門不到一年的新媳婦,還輪不到她來挑小姑子的刺。

蘇大嫂默默把吐槽的話咽回肚子裡,等著公公婆婆發話。

關鍵時刻還得看女主人的,劉春芳女士挺身而出,指了指院中新打的壓水井,“你們先打水洗手,我進去看看.”

半分鐘後,劉春芳握著鍋鏟出來,神情恍恍惚惚:“真的熟了,雖然有點稀,但是米和紅薯都煮熟了,鍋底也沒有糊.”

蘇大哥激動到險些喜極而泣:“成了,小美她終於把飯做成了!”

聽這語氣,彷彿他妹不是煮了一鍋粥,而是拯救世界了一般。

拿著小盆盆正要出來接水洗臉的蘇懷瑾努力低調道:“不至於不至於.”

蘇大嫂:……她就靜靜的看他們兄妹裝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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