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灰
“嗯？”
葉倉轉身看去，看到一名臉上塗著紫色油彩的女生正向著她跑來，不禁露出笑容。
“是卷呀！”
葉倉笑著應道，來人正是她在村裡的弟子，是個人如其名的勤奮女孩兒，很受她的看好。
就算她身邊真的都是一些戴著面具的人，至少弟子卷永遠不會欺騙她，葉倉這樣想著。
“老師！”
卷一路小跑過來，仰頭看向葉倉，笑道：“我聽說村裡的部隊回來，就連忙趕來了。
能看到老師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戰況怎麼樣？”
卷一臉期待地看向葉倉：“有老師在，還有千代婆婆，我們一定大獲全勝了吧！”
“輸了……”
“欸？”
卷的表情凝固：“啊？老師您剛才說？”
“我說我們輸了。”
葉倉嘆了口氣，在弟子面前說這些讓她感覺更難開口，可她又不屑於撒謊：“現在只要稍微打聽一下，估計就能知道結果了。”
雖然村子並沒有宣傳這種事情的想法，可這麼大的事情，訊息恐怕很快就會傳得沸沸揚揚了吧。
“可是，這怎麼會，怎麼可能……”
卷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說，有千代婆婆，而且還有您這麼厲害的忍者……
怎麼會輸……您沒有出來力挽狂瀾嗎？”
“我……”
葉倉摸了摸弟子的腦袋，露出無奈的笑容：“卷，你要知道，沒有人能一直贏下去，一山更比一山高。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從失敗中得到教訓，你懂我意思吧？”
“我……”
卷愣了下，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了，只要老師你安然無恙，下次再贏回來就好了。”
“嗯！”
葉倉擁抱住卷，輕聲鼓勵道：“你也要越變越強，最終成長到希望的模樣！”
“嗯！”
卷看著葉倉，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
葉倉看著卷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溫柔與欣慰，她終究不是一無所有，她有自己的堅持與驕傲。
“風花青酒……”
葉倉呢喃著：“你的話確實讓我有些恐懼，但我卻不會成為你眼裡的笑話。
你有一句話我很贊同，自欺欺人終究無用。”
葉倉目光堅定，她教導卷要無畏，那自己首先就要做出表率。
去調查真相，不再逃避。
“在真正看到證據前，我不會認輸。”
葉倉向著村裡走去。
“風花青酒，我相信我熱愛的村子，它不會輸給你，絕對不會！”
………
風影辦公室外，一道陰影悄然附著在牆壁之上。
看著仍舊燈火通明的風影辦公室，葉倉愣了下，猶豫了一會兒，將耳朵貼在了牆面。
“我問過蠍了。”
千代婆婆的聲音響起，透露著深深的無奈。
“的確是他乾的，他認為是三代的政策與不作為，才把他的父母逼到了絕境。”
這麼晚了，不僅風影大人還在辦公室裡，就連千代婆婆也任勞任怨地彙報著戰爭的詳細情況嗎？
葉倉心中肅然起敬，果然她就不應該相信那個風花青酒的一派胡言。
風影他們這麼一心為了村子，怎麼可能會弄那些陰謀計劃來算計自己人呢？
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中會不會提到她葉倉，千代婆婆和風影大人對她會是什麼評價？
抑制不住心中好奇，葉倉猶豫了下，繼續聽下去。
“他們的犧牲是值得尊重的，他們展現出了砂忍村忍者應有的價值。”
另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而蠍因為這種想法就殺害了三代，這無疑是十分錯誤的！”
三代的失蹤，是蠍做的？！
葉倉瞪大眼睛，怎麼會，他可是千代婆婆的孫子。
“我不想跟你談如何教育孩子。”
千代有些灰心：“無論如何，這種事情都不能洩露出去。
不然會對剛穩定下來的村子招來很多的麻煩。”
“您也不止是為了村子著想吧。”
“是的，我承認我不想讓蠍揹負罪名。”
千代的面孔從陰影中露出，她看著面前的四代風影羅砂，搖了搖頭。
“這件事過後，我會帶著蠍搬到村子邊緣居住，從此以後不再過問村裡的是非。”
千代大人她……
也是，畢竟是自己的孫子，就算犯了錯，也肯定不想讓他出事，人畢竟都是有私心的。
葉倉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慢慢地消化著這個訊息。
所以，他們選擇投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葉倉能夠理解，只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那麼多戰友的犧牲好像變得有些無意義，最後都只是給那個蠍買單。
“您……”
羅砂欲言又止，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好。”
“感謝你能理解。”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拜託您一件事。”
“嗯？”
千代抬眼看向羅砂，沉聲道：“是關於尾獸的事情嗎？”
“沒錯，分福和尚他……眼看就要不行了。”
羅砂同樣悶聲道：“尾獸是村子的重要兵器。
等分福死後，下一個人柱力也應該找出人選，封印還要您出手。”
“人選，各村的人柱力，要麼是影，要麼是影的親人。
都需要找一個立場上絕不會背叛的人……”
千代看向羅砂，面色重新恢復平靜：“你的意思是？”
“我的兒子，我愛羅。”
“他是早產兒，本身身體就不好。”
“我會監督他，讓他能夠真正成為村子合格的兵器。”
“……”
千代看著羅砂冷漠的表情，那副模樣、還有那冷酷的聲調，似乎完全沒把剛才提到的孩子當做自己兒子一樣。
“好。”
千代點了點頭。
羅砂將千代送到了門口。
有道陰影隨著月光的角度不斷移動著位置。
聽到了不得了的訊息啊。
葉倉眼神閃爍著。
不過千代婆婆和風影並沒有提到她，這讓葉倉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屋子那頭兒再次傳來對話聲。
並非告別寒暄，而是……
葉倉的童孔逐漸放大。
“葉倉那孩子，你已經把她削弱到這種程度了，就放過她吧，她是個好孩子。”
“目標一致，理念不合的話，也會產生矛盾的。”
“我是說，你最好不要再用這種手段了。”
“我也是為了村子內部安穩。”
“我再說一遍，不要再針對她了。”
“霧隱那邊兒似乎又有了想法……”
“你，羅砂……”
“您說過不再過問村裡的事情。”
“……”
“她會成為村子的英雄，大家都會敬重她……這也是必要的犧牲。”
“……”
門口的談話聲逐漸消失。
羅砂將辦公室的門鎖上，他要去找小舅子夜叉丸商量觀察一下預備人柱力的情況。
只留下一張呆滯的面孔，橙黃眸子逐漸灰暗。
…………
“卡……噠！”
葉倉面無表情地走到風影辦公桌前，纖細手指撥弄著桌上的檔案。
村子的財政情況，很是慘澹啊，四代風影大人還真是辛勞。
葉倉露出個自嘲的笑，繼續翻找著什麼。
看不懂、看不懂、看不太懂……
在一堆檔案中一無所獲，葉倉環顧打量著四周，目光突然一凝。
她走到某處角落，手掌冒出一簇火花，靠著角落不斷移動，直到在某一處。
“譁！”
一堆卷軸被抽出，葉倉彷佛機械一般，僵硬地開啟一個個卷軸。
最新的那個卷軸上，寫著“關於赤砂之蠍與三代”的字樣。
“關於尾獸的繼承與人柱力挑選。”
“暗部第二小隊第七十四次任務記錄”
“磁遁血繼研究、尾獸與遺傳”
“血霧之村來信，致風影”
一條條絕密的資訊檔桉映進葉倉的雙眸，裡面記錄著她所愛村子的另一面，光明下的暗面。
葉倉的動作，直到看到一張沒有標題的名單，戛然而止。
名單上用黑字記錄著一個個或耳熟或是陌生的名字，有些名字上被打了紅色的叉號劃去。
劃去的名字、劃去的名字、劃去的名字………
葉倉！
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畫了個圈。
“滴嗒”
有水珠滴落在紙上。
“你有過忽然感到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嗎？”
彷佛回到關押處，少年的聲音再次迴盪在腦海。
“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陌生。
所有的依靠原來都那麼脆弱。
所以的計劃都變成一張廢紙。
所有的夢想都彷佛那麼可笑。
最後，只留下孤單無助的人。
或者選擇死去，或者，遍體鱗傷地爬起來。”
“我的故鄉在風雪籠罩的地方，或者更遠的地方。”
風花青酒他說：“不管故鄉多遠，有一天我終會回去，將失去的……”
“全部都拿回來！”
葉倉接過腦海中對方的話。
“譁！”
火光亮起，照映出一張冷漠的臉。
“快，快去！風影大人的辦公室著火了！”
“應急小隊上，我命令你們撲滅大火！”
“裡面的資料，還有情報，該死的，賭上你們的性命將它們救出來啊！”
“轟！”
“發生什麼事了？應急小隊怎麼回事！”
“報告大人，發生了二次爆燃！”
“可惡啊！”
背後是沖霄的火焰，耳邊是砂忍嘈雜的呼喚聲。
葉倉踩著自己的影子，看了看身上掛著的卷軸，點了點頭。
“這些被“燒掉”的資料，或許能夠算作投名狀。”
………
“噠噠噠……”
“唔，誰在敲門啊！”
卷揉著惺忪睡眼：“外面好吵的聲音。”
“吱呀”
門被開啟，卷愣了下，抬頭看向眼前高挑的身影：“老師？”
“卷，跟我走。”
葉倉伸出手，溫聲道：“跟我一起離開村子，我帶你走。”
“什麼，怎麼……”
卷睡意全無，有些慌亂道：“老師您在說什麼？”
“呼……”
葉倉深呼一口氣，盯著卷，認真道：“我，葉倉，叛逃。卷，我的弟子，一起走。”
“怎麼會！”
卷瞪大眼睛，她突然又覺得自己還沒睡醒：“老師您是村子的英雄，怎麼能夠……”
“還不明白嗎，活著的人不配當英雄！”
葉倉聲調勐地提高，抓住卷的手腕就往屋子裡走。
“快，來不及了，帶上一些衣服，跟著我一起……”
“老師……”
“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不，我不是……”
“嗯？”
“我不要走。”
“你說什麼？”
“我不想離開村子！”
卷將手從葉倉手裡抽回來，有些慌亂地不敢與葉倉對視。
“朋友夥伴們，叔叔阿姨們……”
卷悶聲道：“我不想……我不會離開村子的，這裡是我的家。”
“卷……”
葉倉愣在原地，眼中最後一點光明滅不定。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卷抬起頭，一臉期盼地看著葉倉。
“我一直將老師當家人長輩，驕傲地跟人說我的老師是鼎鼎大名的英雄！
作為英雄的老師，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就這麼離開的吧！
就算發生了什麼矛盾，只要老師您找到風影大人坦白、交流一下，就一定能夠解決問題的吧！”
“我……”
葉倉張了張嘴，垂下腦袋，突然笑出聲，笑著流淚：“抱歉，卷，我很抱歉。”
“老師？”
“你說得對，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我憑什麼要求一個孩子跟我這個叛徒逃亡故鄉呢？”
“老師……”
“抱歉啊卷，打擾到你休息了。”
葉倉微笑著摸了摸卷的腦袋，再對方錯愕的注視下，溫柔道：“是老師自作多情了，老師只是想來跟你告別。”
“老師……”
卷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似乎只會不停地重複這個稱呼。
“我選擇你當我的弟子，就是因為你努力、善良，熱愛生活，跟我很像……”
葉倉微微一笑：“所以就像老師以前一樣，傻乎乎、快快樂樂地活下去，保持現在的性格，你會過得很好。”
“老師……”
“只不過你要記住，不要變得太強。”
葉倉溫和道：“要麼善良，要麼強大，但不要把它們放在一起，記住了嗎？”
“老師，我……”
卷話未說完，眼前突然一黑，暈倒過去。
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卷，葉倉嘆了口氣。
她輕輕抽出一根苦無，對著卷的肩膀，刺下。
血珠與淚珠混雜，葉倉感覺心臟撕裂般疼痛。
“抱歉卷，沒能讓你成為英雄的弟子。”
葉倉聲音變得有些空洞：“但我，也不會讓你被扣上叛徒弟子的稱號。
原諒我的傷害，真的很是抱歉了。
提前祝你，下個星期，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