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顯然切原赤也讓我妻結夏失望了。

“呼、呼——”殘陽如血,空曠寂靜的學校裡只餘下了那樣沉重的喘息聲在不停迴盪。

切原赤也跪倒在網球場上,兩隻手臂發紅發脹,猶如初生的羔羊般顫顫巍巍地支撐著身體,整隻手掌遍佈著被防滑帶蹭出的血紅傷口。

他嘗試著抬起沉重的頭顱,伸出手想要去拿起明明就在不遠處的網球拍,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從手指到手肘,再到臂膀,都在不停地發顫,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到達了極限,連一絲力氣都擠不出來,更別提拿起網球拍這種奢望了。

“……可惡!可惡!”

說不出是汗水,還是淚水,透明的液體從切原赤也的下巴滴落,滲進了塑膠的網球場地上,綻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

“在哭嗎,切原君?”

我妻結夏站在切原赤也的對面,墊了墊球,這一局輪到他發球了。

將死的太陽猶如迴光返照般,揮霍著最後的光與熱,黃昏的日光透射在我妻結夏的眼中,讓那雙琉璃珠子般通透的粉色眼瞳也顯出琉璃般空無一物的漠然。

將那張燦爛與友善的麵皮扒下以後,那具名為我妻結夏的身體裡藏著一隻怪物。

切原赤也用他被汗水沾溼了眼睫、恍惚而空白的視線注視著我妻結夏。

那是怪誕、可怖、顛覆了世間一切常理的可怕怪物,猶如黑洞般只源源不斷地吞噬著所有溫暖、積極的情感,只讓人的身和心都猶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喪失所有溫度,喪失所有鬥志,只想逃離這片戰場。

“這樣可不行,只會哭的話,是拿不到分數的.”

他高高拋起那顆金黃色的小球,切原赤也甚至看不清他揮拍的動作,只能聽見——咚!咚!……每一球都毫無阻礙地擦身而過,在他的身後留下一個又一個焦黑的球印。

看不見、接不到,連球拍都已經無法拿起了。

是時候該放棄了吧。

堅持下去太痛苦了。

“5-0,切原君,到你的發球局了.”

連一分都拿不到的廢物。

我妻結夏僅僅只是握著球拍站在那裡,就給切原赤也帶來了讓人窒息的重壓。

“如果沒法再拿起球拍的話.”

逆光之下,切原赤也無法看清我妻結夏臉上的神情,他只模糊地看到,我妻結夏的嘴角揚起一道弧度,似嘲弄、似憐憫、似微笑。

“要不要棄權?”

“……不要看不起人,誰要棄權啊!”

切原赤也撐著自己摔得滿是淤痕的膝蓋,咬牙站了起來,他的小腿肌肉痠痛到連站立都不穩了,身體搖搖晃晃的,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

無法握拍,那就用兩隻手臂夾起來。

無法拋球,那就用牙齒叼起來。

他抬頭注視著我妻結夏,那雙藻綠色的眼瞳裡熊熊燃燒著不屈的怒火,甚至隱隱發紅。

網球落下,球拍揮出,金黃色的小球顫顫巍巍地砸到了球網上,甚至沒能過網。

發球失誤。

再來。

發球失誤。

再來。

……我妻結夏只是冷眼看著。

直到第五次,竭盡所有力氣的切原赤也終於將球打過了網,同時自身也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砰砰。

我妻結夏用網球拍輕輕接住了那顆被切原赤也竭力打過來的金黃色小球,任由它在球拍上反彈了兩次以後安靜地停滯了下來。

他注視著為了打出這樣一次毫無意義的發球而陷入昏迷的切原赤也,汗水沾溼捲髮,手腳的肌肉都過度使用了,顯出發紅發紫的於痕,即便昏倒在地,他的手指依舊保持著那樣抓握著什麼的形狀,倔強地彎曲著。

明明連拿起網球都做不到了。

我妻結夏甚至感到了有些費解。

無論是幸村、真田,亦或是他自己,都不會去做這樣毫無意義的努力、這樣徒勞無功的奮鬥,也從未在網球場上遇見過需要他們這樣做的逆境。

他無法形容那種被切原赤也感染後在血液裡湧動的興奮與衝動,沉默了片刻之後,只輕輕地感嘆著——“真是個笨蛋.”

切原赤也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夜幕上像是破了幾個洞,透出點點微光。

而他趴在我妻結夏的背上,感受著他走動時微微的起伏。

腫脹的手臂和小腿好像被噴了藥劑,冰冰涼涼的感覺緩解了痠痛,膝蓋的淤青被揉開了,現在只有鈍鈍的痛感,手掌上被磨破的地方細心地用藥膏塗抹好了,又包上了繃帶。

他被照顧得很好。

可能連他粗心大意的媽媽都沒法做的比我妻結夏更好了。

“醒了嗎,切原君?”

我妻結夏問著,沒有了球場上那樣可怕的氣勢,他說話時的語調總喜歡在結尾微微上揚,帶著點黏糊的甜蜜。

切原赤也只能看得到我妻結夏頭頂小小的髮旋。

“沒想到切原君的體力消耗這麼大,在醫務室休息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醒過來,學校的醫務室到7點鐘就要關門了,我只能先把你帶回我家了.”

“誰要你背了……”切原赤也嘟囔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既有點被削零的羞惱、又有點被看不起的憤怒還有點“是不是該說聲謝謝”的糾結。

“沒人要我背.”

出乎切原赤也的意料之外,我妻結夏只是心平氣和地這樣說道。

“是我自己要揹你,沒有辦法,不可能就這樣把你扔在網球場吧.”

切原赤也顯然也回想起了自己今天一分未得的丟人樣子,羞恥地漲紅了臉,反駁道,“今天這只是意外!本大爺真正的實力還沒有發揮出來呢!”

“我知道,我知道,切原君.”

我妻結夏說道,“你真正的實力絕不僅僅只是這樣的.”

他平視著前方,沿海公路長長地向前蔓延著,一盞盞路燈靜默地分立兩旁,只有海浪洶湧又碰撞的潮水聲溼溼地在夜幕裡迴盪。

切原赤也的體重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更像是一團暖融融的火團般在這寒涼的早春帶給他些許溫度。

“你很有才能,執著於勝利的信念,永不言棄的頑強,那是很耀眼的品質.”

我妻結夏說的太誠懇了,以至於切原赤也都有些心虛,暗暗嘀咕著自己真的有那麼優秀嗎?“不過.”

我妻結夏一個深深的嘆氣,又把切原赤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基礎實力和控球力都實在是太差勁了,除了信念一無是處,說的大概就是你這種網球笨蛋吧.”

一無是處……他的網球在我妻結夏看來,是一無是處?!“囉嗦!”

完全被刺傷了自尊心的切原赤也咬著牙,也不願意再乖乖待在我妻結夏的背上了,掙扎著跳了下來,他一眼就看見了,我妻結夏肩上揹著的自己的網球袋,於是一把奪了過來。

“混蛋,不要看不起人了,半個月後,我還再來找你的!到時候我一定會打敗你的,以我切原赤也的名義起誓!”

大喊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切原赤也覺得自己再悲壯不過了,簡直就像是熱血漫裡的主角一樣。

說完這句話,他扭頭就走,只給我妻結夏留下了一個倔強的背影。

“切原君!”

切原赤也的腳步頓了一頓,轉念一想,憑什麼我妻結夏叫他,他就要乖乖停下來。

於是他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倒加速向前衝刺。

我妻結夏無奈地嘆了口氣,提高了嗓音喊道,“你走錯路了,車站不在那個方向!”

可惡。

切原赤也的小腿顫了顫。

就這麼往回走的話,會不會很沒面子啊?切原赤也最後還是屈服於自己的路痴屬性,乖乖地掉頭換了個方向走,只不過全程沒有搭理我妻結夏罷了。

而我妻結夏注視著切原赤也慢慢走遠的倔強背影,莫名地想笑。

其實他的本意只是想邀請切原赤也跟他一起練習的,不過,現在看來,或許激將的方法對提升他的網球實力更有成效,也算是陰差陽錯吧。

這種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他回家都沒有消散。

尤其在他推開門,看見暖融融的燈光下、正坐在沙發上看一本法語詩集的幸村精市時,那種快樂更達到了極點。

“小幸!”

他響亮地呼喚了一聲,撲到了幸村精市身上,露出一張幸福的笑臉。

“結夏,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幸村精市合上了那本詩集,輕輕撫摸著我妻結夏柔軟蓬鬆的粉紅頭髮。

忽然,他的手一頓。

因為小時候常常是在病房裡度過的,幸村對於藥品和消毒水的氣味格外敏感。

他嗅見了,從我妻結夏身上散發出的,除去那洗髮露的香氣、糖果的甜味和運動後升溫的面板散發出的融融暖香之外,那藥品的苦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氣味。

“有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哦.”

我妻結夏翻到沙發上,枕著幸村的腿,仰面注視著他,眼中是那樣濃郁而粘稠的迷戀色彩,“小幸,我今天遇見了一個很有趣的人.”

“明明什麼也做不到,卻還要拼命去做,明明知道毫無意義,卻還要堅持到底……”“聽起來是個單純的人呢.”

幸村精市淡淡評價著。

“確實是個很單純的網球笨蛋,”我妻結夏想起切原赤也,忍不住眉眼彎彎地笑了,“打網球打到昏迷的人,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呢.”

“沒辦法,總不能把他丟在學校的網球場吧,老師把鑰匙給我的時候有說過要我把網球場打掃乾淨的.”

我妻結夏一直是個聽老師話的好學生。

“所以你幫他處理了傷口,才回來的這麼遲?”

“嗯!”

我妻結夏很清脆地應了一聲,他敏銳地意識到了幸村的不對勁,那是一種輕薄的陰冷的情緒,更像是一種錯覺,從幸村柔和的鳶紫色眼瞳裡浮現,“怎麼了,小幸?”

“……不,沒什麼.”

幸村一如既往地笑了。

“結夏沒有受傷就好……說起來,那結夏今天應該還沒吃晚飯吧,我給你帶了媽媽做的披薩,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估計已經涼了,需要熱一下再吃.”

“披薩!”

我妻結夏的眼睛亮了起來,為了保持身體健康,幸村媽媽很少做這類高熱量的食物給他們吃,今天也是難得。

他起身去熱披薩了,而幸村精市卻還坐在原地。

他繼續翻看著先前看到一半的詩集,文字猶如蜷曲的蟲蟻般倒映在眼中,卻絲毫無法理解了。

明明該為結夏感到高興的,難得遇見感興趣的人,會多一個朋友吧。

但是。

那無法自制的、猶如憤怒般的炙燙情感在胸腔悶悶地蔓延著,像是猩紅的火舌在緩慢舔食著理智。

手中的書頁被捏出了一道摺痕。

或許是結夏把他慣壞了吧。

所以才總是理所應當地以為,那雙眼睛只會注視著他,那副笑容只會對他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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