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熱湧進窗戶,向嘉望著林清和的眉眼,心裡癢癢的。
熱意從耳朵一路燒到了心臟,她抬手支著頭笑倚在扶手。
“笑什麼?”
林清和修長的手指從開啟的窗戶落進來撥開解鎖,咔嚓一聲,整個解鎖。
他拉開了主駕的車門,抬眸睨視向嘉,語調倒是不重,“不需要我開車?”
熱風捲著遠處燒烤攤的自然味道肆意盪漾,路邊的花樹被風一吹飄落幾顆花瓣跌到車玻璃上發出細微聲響。
向嘉從林清和的下頜一路滑到他的喉結延到我t恤到腰,林清和這一身很清爽,高大幹淨,像個剛從高中走出來還沒有經過社會玷汙的學生。
“你以後你有喜歡的人,一定不要帶她去爬山.”
她把皙白的手指遞給林清和,“拉我一把.”
向嘉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綠檀木念珠,珠子不大,小小的一顆連著一顆。
她在手腕上纏了三圈,遮住了妖豔的紋身。
“我今天走了三萬七千步,我的腿都廢了.”
向嘉仍然抬著手,等待林清和拉她,“林哥.”
她的指尖白的有種透明感,就那麼懸在燈光下。
看似柔弱無力,沒什麼攻擊性。
短暫的停頓,林清和握住了她的手腕靠上部分。
她穿著防曬衫,長袖的,沒有直接接觸到她的面板,他把向嘉拎離了座位。
向嘉很瘦,輕飄飄的,他毫不懷疑他單手能拎起向嘉。
要是上床,他都不知道向嘉吃不吃得消,現在撩的這麼歡。
“吃過飯了?”
林清和尾音沉的有點啞。
“嗯.”
向嘉下車自然撞到了林清和,林清和往後撤了一大步跟她拉開距離,也鬆開了她。
向嘉沒有再撩他,晚風漸漸清涼,她看了眼遠處才繞過車頭坐到了副駕駛,“你怎麼在這裡?”
林清和上車沒有升車窗,他任由夜風流淌在車廂,吹淡了向嘉的味道,“辦事.”
“我以為你是故意來等我.”
向嘉坐到副駕上拉上安全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熱牛奶,笑著說道,“兩分鐘就過來了.”
“我在對面縣旅遊處複製資料.”
林清和麵無表情調整座位,長腿慵懶敞著,他開車喜歡往後靠,另一條腿貼車門放著。
一拉方向盤出了車位,朝著桐鎮開去,“你想讓我給你辦事,還是想讓我陪—睡?”
向嘉瞬間不累了,車子啟動後頭頂燈自動熄滅,路燈映進車廂是暗光,林清和表情未變語調也平靜,似乎只是在問她今天吃什麼。
“選一.”
林清和還是剛才的語氣,專注看著前方的路,suv勻速行駛,他語調淡淡,“我會幫你做事,直到你做成。
”
“你今天來縣城找桐鎮開發的資料?”
向嘉抿著溫熱的牛奶,若有所思,“兩者不能同時進行嗎?”
林清和忽的笑了,他一隻手搭到方向盤上方,手肘架到了車窗上,輕巧一帶車子整個離開了彎道,出了縣城。
出城很順利,沒有遇到紅燈。
“我只做一件事.”
林清和在寂靜的山路上開了口。
“我能先看看你整理的資料嗎?”
向嘉嚥下溫熱的牛奶,在衡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選擇,這是什麼訊號?林清和又陷入反覆了嗎?
抑鬱症的其中一個表現,越是想要越是會反覆地懷疑。
“不能.”
林清和開啟了遠光燈,車燈照出很遠,山谷亮出一束強光。
盲選。
本能慾望,第一需求。
要什麼他給什麼,只要向嘉要,他就給。
“如果你想讓我選二,就不會有一這個選項。
我不喜歡強人所難,一.”
向嘉在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做出選擇,“你今天找了什麼資料?”
選一早晚會有二,選二這位哥估計現在就要跑。
林清和鬆開了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只留了一隻手鬆松地握著,稠密睫毛垂了下,下頜繃緊。
許久後他的舌尖抵了抵牙齒,開口,“縣城旅遊發展規劃、中城建設的開發計劃目前的財力、鄉鎮旅遊發展扶貧政策、以及江邊商用房屋建設標準,還有一些零碎的政策。
我給你做了個檔案,建議你用電腦開啟,重點部分有標記.”
這麼全面?一果然很值。
“如果我選了二你真會把一給扔了嗎?”向嘉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捏著牛奶盒,問句的同時觀察著林清和的表情。
“會.”
林清和表情語調都很淡,沒什麼情緒,“色|欲燻心,看人看事只看表面,這地方你做不起來,幫你是浪費時間.”
向嘉倒在副駕上笑了一會兒,說道,“我看上你不止是因為你的臉或者單純想跟你上床,但你不願意,我就不聊這個了。
你搬過去了嗎?”
林清和喉結一動,向嘉什麼意思?還看上他什麼了?為什麼不聊?他又不是不聽。
suv轉過了最後一個大彎,他說,“你打算讓我睡那張木板硬床?”
他過去看了,但他沒有拿一樣東西過去,他在那間房裡站了很久,原封不動地關上門走出了院子。
“床墊到鎮上了,馬上取.”
林清和過去看了,那他就是很感興趣了,向嘉斟酌著用詞說道,“你嫌你的房間不好可以住我的房間.”
林清和踩了下剎車,車子劇烈顛簸,他穩住速度後轉頭看向嘉。
“我的意思,我跟你換.”
向嘉對上他的眼綻放出燦爛的微笑,說道,“我的床墊是從上海寄過來的,還挺舒服,面積也大,換嗎?要換的話你自己搬,阿烏不在我一個人搬不動.”
“奶奶怎麼了?”
suv進了主街,街上零零散散開著幾家店面,主街的人坐在街上打扇子聊天。
“還是那個病,我讓阿烏帶奶奶去做個詳細檢查,醫生建議住院一段時間.”
向嘉看車子穩穩停到川菜館門口,“我去拿床墊.”
“放在哪裡?”
“全家超市.”
向嘉拿出手機檢視取貨碼,說道,“我去拿.”
“驗證碼發給我.”
林清和下車關上車門,大步朝著鎮上唯一一家超市走去。
他腿長步伐大,向嘉看了一會兒,才下車鎖車走到巷子口等他。
遠處有狗吠,貓跳到了屋頂發出聲響,不知道什麼花香飄在空氣中。
向嘉看著林清和走進那一片燈火中,很快就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來。
幸好他長得高手長腿長,不然都扛不起那堆東西。
向嘉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林清和,他特別有生活氣息。
“拍什麼?”
林清和沉著臉走過來,他一隻手託著五個箱子,另一手拿著壓縮床墊,手臂之間還夾著無數快遞袋子,“你到底網購了多少東西?”
向嘉伸手去接那五個箱子,“這隻有三分之一,其他的還沒到貨.”
“這邊,有個快掉下去了,你拿走.”
林清和側身讓向嘉拿手臂下面比較輕的快遞袋子,說道,“你怎麼不把阿里巴巴搬回家?”
向嘉繞到他身後取走了一沓快遞袋子,抱在懷裡,“人家不讓,又不是我不想。
買的都是你的東西,別那麼嫌棄.”
林清和兩隻手都是東西,沒辦法開門,向嘉快走幾步到前面開啟了院子大門,說道,“直接放到你的房間吧,明天你有時間嗎?有個洗衣機要上門送貨,能幫忙看下安裝嗎?”
“嗯.”
黑貓跳下藤椅飛快奔過來越過向嘉貼上了林清和的腿,大尾巴圍著他蹭,林清和抬腳把它推開。
抬眼對上向嘉複雜的眼神。
她站在院子的燈光下盯著林清和腳底下的貓,“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公貓.”
林清和長腿踏上臺階,“問這個幹什麼?”
“它是個gay貓吧?”
向嘉忍不住吐槽,“你知道它對我有多高冷嗎?我拿火腿腸餵它,它都不搭理我。
對你諂媚成狗,合理嗎?”
林清和上樓的腳步停頓,乜斜向嘉,很輕地磨了下牙,“它的第一口羊奶粉是我喂的.”
她這是連貓的醋都吃?
有那麼愛嗎?
那麼愛還選一,迂迴?以退為進?
向嘉看這油光水滑的黑貓就差掛林清和腿上了,毛茸茸的尾巴就晃在眼前,伸手想碰它,它彷彿有感應立馬就扭開了。
“我來這裡不到兩年,鎮上的貓去我的酒吧生了三窩貓。
把我那裡當月子會所了,它是第一窩,生下來四隻,只活了它.”
林清和騰出手推開房間門,咯吱一聲響,他跨進門把快遞放到地上,開燈,“摸貓要從後頸開始,貓科犬科母親抱孩子的方式是叼後頸。
別直接上去摸尾巴,它會以為你要攻擊它.”
是嗎?
房間燈光大亮,向嘉藉著光翻看快遞,發現全是林清和的,她放下袋子看到門口的衣服還在原地放著,一併拖進了林清和的屋子。
黑貓還跟在林清和腳邊,他拎起一把美工刀彎腰拆快遞,看到湊過來的貓便擼了擼後頸。
他的手指冷白修長,骨關節很長很直,落到黑色貓毛裡一撓。
貓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向嘉嗓子也有些癢,鬼使神差覺得被他摸後頸肯定特別舒服。
想被他摸一下。
“你對貓比對人溫柔.”
向嘉進門環視林清和的房間,說道,“你沒東西嗎?怎麼什麼都沒有.”
林清和拆開床墊包裝,淡淡道,“貓沒那麼多心思,我跟你回來只有一個人.”
行吧。
她對林清和確實是別有用心。
“三窩?一共多少隻?”
向嘉從那堆快遞裡找到桌布,拆開包裝抖開鋪到拼湊的木桌上,瞬間小清新起來,“全部送養出去了嗎?”
“怎麼?你想養?”
林清和拎著床墊內包裝到床邊才劃開最後一道,床墊瞬間彈開,他抽走了沒用的包裝袋,“你來之前剛送完,你不適合養貓.”
是,我適合養你。
向嘉看林清和的後頸,他戴著帽子又穿著襯衣,只能看到一截冷白的面板。
行吧,擼林清和都夠不著。
“桌布鋪上就沒那麼醜了,功能都有——”向嘉整理著桌布猛然想到一件事,轉頭看向林清和,“我來之前你的貓剛送完?”
他門口紙板上寫的求包養到底是什麼?誰求包養?貓還是人?
“嗯.”
林清和彎腰撿起裝四件套的袋子,輕叱黑貓讓它出去,抬眸睨她,“真想養?”
“養你就夠了,哪能養得起貓.”
向嘉反應極快,臉上沒有顯現任何,還順便調戲了林清和一把,“我活這麼大隻養過一盆仙人掌,結局就是你的微信頭像.”
林清和:“……”
“我連仙人掌都養不活.”
向嘉看黑貓被林清和訓斥後慢吞吞走到門口一半躺下,一半在屋子裡一半在外面,試探的樣子有點可憐,“你那麼喜歡貓怎麼不養?全送人多可惜.”
“誰說我喜歡?”
林清和拆開四件套的袋子,顏色是淡黃,很溫柔的顏色,“我不喜歡.”
得了吧你,你要是不喜歡貓也不會找你。
“真正的不喜歡就是我這樣,貓不理。
你別用新的四件套,明天洗衣機到了洗洗再用,剛出廠的東西很髒的。
我去給你拿一套我的,你先用著.”
向嘉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說道,“別放床上,很髒.”
林清和拎著四件套的袋子沉默一會兒,撂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這邊的房子很舒服,前後沒遮擋,是在鎮子邊緣。
幾乎沒有噪音,屋子裡雖然裝修很簡單,但顏色搭配的好。
估計是向嘉選的顏色,大片白色加原木。
老式木衣櫃在屋子裡裡面,原木風格的床看起來很乾淨。
“這個香薰給你用,有助眠效果,我之前焦慮的時候一點上就困.”
向嘉抱著枕頭被子四件套進門,把香薰放到桌子上,說道,“我不會套被罩,你自己套。
上面這個鋪床上,下面的蓋.”
向嘉很累,他能感受到向嘉的累。
仙山陡峭,他也是爬了十幾次後才適應那種強度,向嘉這種本來就體能廢,爬了一整天的山還能硬撐著給他準備衣食住行。
林清和從她手裡拿走被子鋪到床上,向嘉一直等在身邊,直到他把床單鋪好她才放下被子和枕頭。
床上四件套是淺綠色,特別淺,帶著安神的薰香味道。
“你一直跟別人住?”
林清和整理被子,似隨口問道。
這種比較生活的東西,沒有保姆,自己也不做,那肯定是別人在做。
誰做?她的男朋友?
“差不多,在這裡的時候有外婆幫我做。
回上海一直讀的寄宿學校,初中高中大學,宿舍裡有很能幹的女孩會幫忙整理。
畢業後跟學姐合租,學姐很會照顧人。
後來單獨住,我找鐘點工。
我單獨住的時間不多,我不擅長做這些.”
聽出來了,向嘉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她找朋友都有目的,最起碼是都能幫到她的。
“你呢?你看起來比我擅長做這些事,你住宿舍是不是寢室最賢惠的那個?”
向嘉很累,但不是那麼想走,她靠在桌子上看林清和清冷高挑的身影,“你住了幾年宿舍?”
她感覺自己的煙癮又犯了,明明房間裡也沒有煙味。
林清和拉平被子,過來拆剩餘的快遞,掀起眼皮注視著向嘉,字句清晰,“我在畢業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
“你的女朋友們幫你做?”
向嘉也是見過女生溜進男生宿舍做家務的。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林清和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根本沒有住過宿舍,在逃跑之前他一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
他撿起地上的快遞挨個拆開,說道,“你還不去睡?不累了?”
深夜賴在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裡,多少是有點不安好心,向嘉站直清了清嗓子說道,“你那個材料還沒有發給我,我在等你的材料.”
“回去,我微信發你.”
林清和沒看她,依舊慢條斯理整理著東西。
“行吧,那我走了.”
向嘉往外面走,看了眼門口的貓,這貓就不應該排斥她,都是想跟林清和睡一張床的生物,他們是同一個戰壕的,“哎對了,我今天在山上求了個靜心符,聽說能緩解失眠,你可以試試.”
向嘉纖細白皙的手指一抖,一個深色空心吊墜從她的手心墜落,裡面放著一張黃色符紙,隱約能看到硃砂的筆跡。
吊墜在空氣中蕩了兩下,被她放到了桌子上。
封建迷信。
買這個不如買一瓶高度白酒管用。
“洗手間一樓二樓都有,我一般用二樓。
隔壁工作間的電腦可以隨便用,密碼全部是我的生日。
你看過我的身份證,應該知道吧.”
向嘉雙手插兜,說道,“晚安.”
她出門時帶上了房門,順勢把試探的黑貓也推出了房間。
黑貓保持著被推出去的動作,仰著傻臉看她,大概是沒想到她的操作這麼簡單粗暴。
我都被趕出來,你還想擠進去嗎?做夢。
“走了,帶你去吃貓糧。
阿烏不在,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聽見了嗎?”
林清和聽到向嘉從門外走過,聽到她跟貓說話的聲音,將軍確實不喜歡她,準確來說向嘉就不招動物喜歡。
向嘉去走廊的盡頭洗澡,她穿著拖鞋走過門口,她關上門,院子恢復寂靜。
林清和把檔案發給向嘉,繼續整理向嘉買的東西。
三套衣服,兩套睡衣,十條低腰內褲十條中腰內褲,其中還夾著兩條非常騷氣的半透明綁帶內褲。
林清和的手攏著眉心深吸一口氣,那玩意看一眼都頭疼,他都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帶子怎麼用的,向嘉玩的真花。
他以為向嘉是服裝設計師裡的清流,畢竟她的衣服除了顏色豔款式還挺正常。
原來都一個德行。
林清和把兩條透明內褲連帶著快遞包裝一起塞進了垃圾桶,從向嘉洗過的衣服裡挑了套相對舒服t恤充當睡衣拎著出門。
院子裡涼風習習,合歡樹沙沙作響。
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敞開著門,亮著燈。
他看了眼,順著樓梯走向一樓的洗手間。
一樓有很多阿烏的東西,比二樓還不自在。
他簡單衝了個澡,換上衣服戴著帽子大步上樓。
進門時視線掃到那個護身符,他腳步停頓,手指按著房門關上反鎖。
他若無其事地移開眼,往前走了兩步,快到床邊他折回來撈起那個吊墜摘掉帽子戴到了脖子上。
黑色繩子很長,冰涼的吊墜垂到了胸口,在心臟的位置一蕩落到了胸口。
向嘉走了三萬七千步求來的平安符,山上道觀裡有賣工藝品,最貴的就是這個,比她手腕的串珠貴。
手機響了一聲,微信提醒。
他調整了吊墜的位置,塞進了t恤深處,貼著面板放。
修長手臂繞過後頸把繩子打了個死結,信然走到床邊,彎腰撈起床上的手機,散漫地劃開螢幕。
他的微信好友只有一個,微信提醒一定是她。
空空蕩蕩的頁面,最頂端一個嘉小魚。
她的頭像是一條頂著金元寶的金魚,金燦燦的,把愛財如命貼到了腦門上。
嘉小魚發起轉賬一千三百一十四。
嘉小魚發起轉賬五千二。
嘉小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