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讓向嘉簽訂了‘閉嘴’協議,秦朗以為自己高枕無憂,他發了一封律師函維護自己人設。
律師函是八點發的,他的粉絲和水軍囂張了半個晚上,凌晨四點,影片把他錘死了。
秦朗左擁右抱私生活糜爛,卻輕而易舉把一個還算‘清白’的姑娘毀掉了,多張狂。
警方的通報是十點發的,稱在調查中。
放出了之前向嘉報警的過程,因為缺少監控,案件還在審查,結果秦朗自己把證據送上來了。
曾經秦朗怎麼帶領粉絲罵向嘉,如今網友百倍還給他。
十一點,多家品牌發出宣告跟秦朗解約永久不再合作。
平臺封了秦朗的直播間,遮蔽了他的賬號。
他的微博賬號也沒有,那封律師函像個笑話。
這是秦朗進圈以來熱度最高的一次,‘頂流’。
上了六個熱搜,全在前排。
他的工作室刪掉了那張宣告,進入了裝死模式。
秦朗的微博最新一條被罵出十幾萬條,大家都來圍觀他怎麼弄死向嘉。
寂靜的小鎮午後太陽把樹葉曬倦,風吹動枝芽。
熾熱的太陽隨著樹影的晃動,大片落進車廂,車廂內溫度滾燙。
夏天密閉的薄鐵皮箱子,能迅速升到四五十度。
副駕駛開著半截窗戶,主駕剛才熄火時升上去了。
很熱,林清和感覺到後背的襯衣已經溼了。
向嘉的手心裡有汗,緊緊貼著他的面板,熱源不斷地導流,穿過皮肉炙烤著他的腕骨深處。
“需——”
“林清和.”
向嘉抬起眼來的同時鬆開了林清和的手,她忽然就笑了起來,潮溼的眼淚還粘在睫毛上,“我是個小網紅,我叫嘉魚。
本職工作是服裝設計師,我曾經有個原創品牌店,我一直以為我的店鋪可以開到線下,開遍全國.”
他們說可以投資向嘉的店鋪,給她開店。
向嘉信了,向嘉坐上了賭桌失去了全部,連她最初的店鋪都失去了。
她沒化妝,依舊是那套逃離上海時穿的衣服,樸素又狼狽。
她流淚了,但沒哭。
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臉,衝著林清和笑,“現在就剩下你身上穿的這件,還有後面放的那些了.”
一輛車裝滿了向嘉曾經的夢想。
“因為他的一時興起,我失去了全部.”
向嘉沒有抽菸,她狠狠擦著眼睛,拿起薄荷糖往嘴裡塞了一顆,她用力咬著那顆硬糖。
看窗外小鎮濃綠的夏天,她笑著眼淚卻滾了出來,“我以前一直堅信著只要我足夠努力,總有一天,我會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我不要人看不起我,我要站到高處。
十年,我努力了十年.”
漫長的車程,她睡了十幾個小時,林清和安全把她帶回了家。
這些話她誰都不敢說,她只能跟林清和說。
她和林清和境遇相同,同病相憐。
向嘉用汗津津的手捂住了眼,單薄的肩膀抖動著,她無聲的哭著。
這麼多天她跟他們鬥,她繃著一根弦,此刻終於是塵埃落地。
她也會委屈,也會正常的落淚。
她那麼努力,卻依舊過不好這一生。
林清和把副駕駛的車窗也升了起來。
不到一分鐘,他降下了主駕這邊的車窗,讓風灌進來。
溫度太高了,他們會悶死在車裡。
再照顧向嘉的面子也不能兩個人一起悶死。
林清和轉頭看向窗外,茂密的綠葉盡頭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向嘉悲傷的相當剋制,她脆弱的很短暫,她並不放縱情緒。
林清和降下車窗時她已經放下了溼漉漉的手,拿起抽紙盒拉紙擦臉,潮溼的眼睫毛下眼睛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堅韌。
“抱歉,我剛才有些失態.”
向嘉已經徹底地冷靜下來,她翻看著熱搜,在想發影片的是誰。
能坐到秦朗的對面,敢直接搞秦朗,應該也是他們圈子裡的人,這可是一點都不怕得罪秦朗。
不知道是出於正義,還是其他的。
“如果你不管這裡,你現在可以拿著這些錢回去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林清和語調淡淡,建議道,“你就能拿回你失去的東西了.”
他想抽一支菸,但今天買菸的時間裡他淨辦向嘉的事了。
空氣裡盡是向嘉的氣息,讓人頭暈腦脹,無法理智。
向嘉握著手機盯著林清和看了一會兒說道,“再回去也是別人手裡的棋子,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
永遠身不由己,永遠被利益裹挾無法自由。
我剛剛哭一部分是遺憾一部分是激動,遺憾的不止是金錢名利。
有些東西,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吧。
秦朗翻車了我很高興,我終於擺脫他了。
這場仗,我贏了。
但我不會回去,那裡不屬於我.”
林清和皺了眉,審視著她。
“人不可能一直走背運,我的好運氣已經來了.”
向嘉攤開了手,她的事業線上蠻橫地橫著一道疤,“你看我的事業線讓你的一撞給續上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否極泰來,前途無量,未來事業高升!未來一片輝煌!”
她的手指又細又白,掌心乾淨白皙,只可惜橫著一道疤。
她整個人白白瘦瘦,不太高,卻擁有一顆大心臟。
“調整過來了?我開車門了?”
林清和挽起襯衣袖子到手肘,手蹭到了向嘉剛才握過的地方,很重地撫了下,想把她的痕跡擦掉。
“好了,開吧.”
向嘉重新開啟手機翻看熱搜,她也上了兩個熱搜。
秦朗已經被錘死了,人們開始細細的扒她。
向嘉關掉了微博,她就在這裡還用看別人扒?
她回微信跟王玉回了訊息,收起手機。
林清和推開車門長腿落到青石板地面上,隨即整個人都離開了車廂,隨著車門開啟,風灌了進來。
“你是不是早看到微博了?”
向嘉徹底調整好,多了些心思,若有所思,“你對這些一點都不意外?”
“我說了我不玩微博.”
林清和站在車外的青石板路上,修長手指虛搭著車門。
他仰頭看天,下頜到喉結拉出一條冷淡流暢的線條,一路延伸到襯衣深處,他望了一會兒天,表情平靜側過身看向嘉,語氣是他一貫的風格,平鋪直敘。
“今天你睡的太死了,錯過了滿大街都是同一個名字的高光時刻.”
向嘉:“……”
這人什麼都知道,一路上憋著一聲不吭。
讓她一個人震驚一個人激動一個人發瘋,林清和真能忍啊!
他是經過什麼特殊培養嗎?嘴那麼嚴。
“下車吧.”
林清和修長的手指一叩金屬車門,“別坐車裡了,熱不熱?”
熱。
風襲來,蟬鳴響徹。
向嘉推開車門下去,風瞬間把向嘉汗溼的衣服吹透了,她迎著風吸了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
風吹過樹葉,斑駁的光影晃動。
秦朗翻車了是好事,大好事。
難怪黑白熊貓會來找她,秦朗單翻車她就有翻身的機會了。
只要藏在背後做推手的那位不出現在她眼前,她的未來是坦途。
身後炸雷一聲喊:“林老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回來了呀?”
向嘉轉頭看去,川菜飯店的老闆戴著圍裙小跑過來,一臉熱情,“你終於回來了!”
“剛剛.”
林清和站在車前朝川菜老闆點頭。
“這是?向老闆?你們一起回來了?”
“誰回來了?”
隔壁超市老闆打著扇子探頭出來,嗓門一下子就提高了,“林老闆!”
隨著超市老闆的一聲喊,街道上不少人家都走出了店面。
林清和在鎮上名聲很大,他是鎮上紅人。
向嘉的手指按在滾燙的車門上,輕輕的一推,副駕駛車門砰的一聲合上了。
鄰居們圍了過來。
帶著林清和,向嘉根本就不用擔心這裡的人接納不了她。
“林老闆買車了?”
超市老闆抓著一把老冰棒給林清和遞了一支。
“她的,向老闆.”
林清和抬手一指向嘉,越過車頭把老冰棒扔了過來,“接著.”
向嘉:“……”
他扔的準,向嘉輕而易舉接住冰涼的一坨。
林清和又拿了一支從褲兜裡掏錢包,“謝謝.”
“給什麼錢!”
超市老闆一把把他的手按回去,“不要不要,給你們吃的。
需要搬東西嗎?搬到哪裡?”
林清和實在不喜歡撕扯,他只是想把手從褲兜裡拿出來都不行,老闆死死按住他的褲兜。
“東西要搬嗎?”
林清和問向嘉,“怎麼搬?哪些是不能磕碰的?”
“不用不用.”
向嘉看著熱情的鄰居,他們滿眼赤誠,她攥著老冰棒說道,“我慢慢搬吧.”
“客氣什麼?你們倆真是客氣.”
川菜老闆娘徑直走過來,說道,“這麼熱的天,人多早搬完早完事。
來來來,要怎麼搬?”
除了拍攝器材,其他的都不怕磕碰,也不值錢。
說話間已經圍過來十幾個人,大人小孩都有。
向嘉留了一箱子拍攝器材,其他的都被鄰居們搬到她家了。
林清和的車停的很好,就在她租的房子上面,離家近。
小鎮不大,誰家住在那裡大家門清。
車廂內迅速被清空,向嘉彎腰拖最後一箱拍攝器材出來,這一箱子最重,放著全部裝置。
肩膀被碰了下,火熱一片,她倏然回頭看到林清和近在咫尺。
他英俊的很有衝擊性的臉就在向嘉身後,身上熾熱的氣息交纏著,不知道是誰身上的味道。
薄荷混著糖果的甜,還有一些潮熱的汗。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兩個人都不乾淨。
“讓開.”
林清和只碰了一下她的肩膀立馬就鬆開了,示意她去一邊,“我知道怎麼搬器材,不會弄壞你的東西.”
向嘉讓開,撕開了那個快要融化的冰棒咬了一口,冰涼的糖精味。
林清和把沉重的箱子搬離車廂,他的襯衣袖子挽起來了,露出一截流暢修長的手臂,肌肉繃緊時非常有張力。
向嘉關上車門鎖車拎著那袋玉米餅跟在林清和身後,“你能看清腳下的路嗎?”
“嗯.”
林清和應了一聲,他抱著箱子下了青石板臺階,脊背輪廓在襯衣下繃緊,汗很快就浸溼了他的後背。
向嘉嚥下糖精味的冰坨子,看著他抱箱子的手,手串正好卡在箱子邊緣,擠壓著手腕肌膚,“我們抬吧?你可以走下面。
這個箱子真的很重,五六十斤.”
巷子裡沒樹,太陽直直曬在面板上滾燙。
他們走的近,向嘉聽到身上有林清和一半的影子,聽到他偏沉重的呼吸,他的襯衣溼的非常明顯。
風熾熱滾燙,高溫加搬重物,他都快溼透了。
到了拐角處,向嘉伸手幫忙。
巷子太窄了,林清和舉著箱子被卡在牆角,他被迫挪了下手腕,蹙眉抬眼,“向嘉,你老實點跟我後面.”
“好了好了.”
向嘉讓開路的同時把冰棒塞到嘴裡叼著,一手託著箱子一角另一手撥開了林清和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你不如把手串摘了——”
聲音戛然而止。
猙獰的傷疤就那麼橫在林清和好看的手腕內側,曝光在太陽底下、那是一道反反覆覆被割開的傷,疤痕壓著疤痕,增生白印上是新的增生,最深的一道像是深入動脈。
林清和臉上的情緒緩慢地褪去。
夏天,三十五六度的高溫。
蟬鳴聒噪,風吹的樹木沙沙作響。
太陽毒辣照射著青石板路,遠處江面泛著銀色的磷光。
林清和深邃丹鳳眼漆黑冰冷,注視著面前的向嘉。
向嘉頂著他極具壓迫性的視線把佛珠推了回去,指尖拂過他的傷口肌膚,三圈佛珠完完整整遮住了傷口,彷彿撕掉的封條撿起來,貼回門上。
她幹完這一切,拔掉嘴裡只剩下一小坨的冰棒。
迎著林清和的眼,一遲疑,再次抬手隔著檀木佛珠很輕地揉了揉他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