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淬坊坐落當地的鎮上，畢竟祖輩是以打鐵業為生，鎮上有好幾家他們的鐵鋪。
眉千笑和眉千慮隨便一問就找到九淬坊的主家處。
方圓百里就數他們打鐵技術最好，在行業中近乎壟斷之下，九淬坊可屬於當地暴發戶級別，在鎮的郊區有一座廣闊的大院子，內裡家宅無數。
眉千笑整了整衣袍，人模人樣地走上前，張手敲了敲大院的門……與他這輕敲的聲音同時，左半邊的門轟的一聲，徑直飛了出去。
眉千笑僵住手，回頭看眉千慮從砸飛的半邊門光明正大走了進去。
眉千笑收回手，可因為另一邊的巨力傳來，面前的右半邊門也晃悠了兩下，轟然倒地。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大哥，你沒看到我正在敲門嗎？？？”
眉千笑壓抑著情緒，要不是這人是大師兄他恐怕已經一腳踹過去，“咱們現在是錦衣衛，來辦案的，不是來黑吃黑的，講究一點行不？”
眉千慮頭也不回：“今日既然我來，他就必須開門，何必再問.”
眉千笑頓時吃癟……廢話，日月神教日和月一起上門，哪有他們選擇見與不見的資格。
只是，先禮後兵的流程好歹也走一走吧！院子內和眉千笑預料的不一樣，一片狼藉，竟然比被滅門的柳家莊還要亂。
沿路上許多鑄造鐵器的房屋仍在騷亂中，不時有人抱著未開封的兵器從內裡跑出來……看衣著打扮，也不像是九淬坊的人，反倒像收破爛。
這些人見著眉千笑和眉千慮愣了一愣，看清眉千笑的衣著打扮，忽然反應過來拔腿便跑。
但這些人哪跑得贏日月神教的大魔頭，瞬間就感到一道巨大的身影掠過，其中落在後頭的兩個人下一秒就一左一右腦袋被摁在地上。
“什麼人，做什麼.”
眉千慮冷冷的聲音落在他們頭上。
被抓住的兩人做賊心虛，眼睛餘光看到一個如戰神下凡高大的男子輕鬆壓制他們，馬上嚇得把手中鐵器全撒手：“不敢，我們不敢了！全還給他們！”
“我不會再問第三遍……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眉千慮不想多浪費口舌，在他面前嘴硬的人沒一個能看得見明天的太陽，雙手漸漸隕墜紅雲，連四周一圈的空氣都騰起蒸汽。
地上被摁著腦袋便動彈不得的人頓時感覺到一陣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接著掌心的面板燙的發紅，毛髮甚至傳出陣陣焦味。
好似不是被摁在地板上，而是摁在炮烙上！那種突如其來的震驚更讓他們說不出話來，只能下意識手腳掙扎，驚慌失措地慘叫。
眉千慮做事向來不留情面，他們不張嘴老實交代，大概只剩下幾秒鐘可活……反正前邊還有許多可審的，殺雞儆猴未嘗不可。
“放開吧.”
眉千笑不緊不慢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生怕其他人看不見他身上光鮮亮麗的飛魚袍一般，兩隻手提著自己衣肩，慢悠悠走到眉千慮身旁，“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不值得.”
眉千慮即便對眉千笑萬千意見和唾棄，但對這個師弟實際百般信任。
聞言不拖泥帶水，立馬收手，站起身子用眼神示意眉千笑個中原由。
“這些人是來趁火打劫的，都是些無名小卒。
有名有姓的都去柳家莊那頭了，那邊可謂機遇，一步登天；爭不過的無名小卒，便來九淬坊碰碰運氣，掙點小財弄些趁手的兵器，也算悶聲發大財.”
眉千笑解釋道。
眉千慮回頭看了看，四處搬東西的人看到他們出現，立馬做鳥獸散，還真是擺不上臺面的樣子。
換做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豈會連和錦衣衛碰個照面都不敢。
“敢來趁火打劫，九淬坊豈不是也……”眉千慮也是個聰明人，馬上推測道。
“沒錯。
柳家莊被滅，看來九淬坊也沒討得了好……只不過柳家莊名氣龐大，新聞熱點高，九淬坊這邊沒討得了好的事情沒人關注，傳到南京的資訊便有了缺漏.”
眉千笑皺了皺眉頭道，似乎對此這個結果很不待見。
不是他有多喜歡九淬坊，而是他想得更深。
這九淬坊也遭罪的話，恐怕不是鬥得兩敗俱傷這麼簡單……怕是怕被過河拆橋，滅了口。
萬一他們來查也查不出什麼證據，日月神教這個呼聲最高的罪魁禍首便啞巴吃黃連了。
“我們錯了，求大人放過我們……”地上兩不知哪的江湖散人即使被放開了也沒敢再跑，看到眉千笑能喝住這個猛男，連忙朝他跪地求饒道，“我們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放過！”
說他們是江湖中人，其實看起來更像乞丐難民。
江湖中人這四個字聽起來好像倍有面子，但裡頭一樣分出三六九等。
沒實力沒名氣沒地位的，就和社會中處於最底層的乞丐流民沒多大區別。
這些武林中人，正道的乾乾苦力活、教教想學武的人掙口飯吃；不正道的偷搶盜騙、順便綁架勒索……總之想出人頭地，不是那麼容易。
金字塔頂端數量總是最少的，但每個人都想站上去。
這也更能說明柳家莊這個大寶藏有多大的吸引力。
然而為難這些趁火打劫的小人物，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馬上滾.”
眉千笑揮了揮手，讓他們走人。
“等等.”
兩人正為撿回條小命興高采烈，眉千慮冷冷一句話又讓他們險些哭出淚來。
“拱衛司就這麼放他們走？”
眉千慮朝眉千笑說道，“他們可是明著搶，不公不義.”
眉千慮這就說到了點子上……平民和江湖的兩套執行規則。
這在太祖建立本朝時已經劃好的界線，他出自武林，自然明白武林中人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也不容易併入管理，這才分開規則。
江湖中人的這些打打殺殺你爭我奪，府衙一併不理。
若有求助，交於屬於武林正道的三司公門出手維持公道。
但如果殃及平民，那三司公門可就不等報官便主動出擊，官府也可以直接插手，武力不足還是得依賴三司公門。
這些人識相地沒有破壞這套潛規則，沒有殃及平民，官府是不會搭理。
作為拱衛司的代表，眉千笑倒是有權利把這些來趁火打劫的人全抓起來……但他懶啊，才沒那個心情花時間把這些人一個個抓起來。
當務之急還是把事情查明，沒時間和他們耗。
九淬坊都完蛋了，他出手維護的是誰的正義？閒得蛋疼。
“要不你把他們全部抓好送去大牢？我在這邊隨便逛逛，順便等你.”
眉千笑打了個呵欠，光明正大把懶字寫在臉上。
眉千慮冷哼一聲……這位錦衣衛都不管的事，他更不管。
“你們兩個，告訴我主屋在哪.”
眉千笑在那人口中問了些基本情況，命令他們馬上滾蛋。
九淬坊主屋的情況比外頭好不了多少。
兩個身穿九淬坊鮮紅大背心的粗獷男子，爭先恐後地在大門口處不知爭奪些什麼，推推嚷嚷滿嘴髒話。
“吵什麼呢？不如讓我為兩位當裁判，這方面我可是行家！”
眉千笑碰著九淬坊的活人喜出望外，快步趕到，生怕他們一言不合互相對砍灰飛煙滅。
“關你屁事！你們這些窮鬼，還敢找上主屋裡搶東西？”
其中一人看都不看，滿肚子火氣撒在眉千笑身上，轉頭抽出板斧就給眉千笑砸下來。
換做平時他穿著這身飛魚袍還要花點腦筋處理，可現在他可是帶著個超級保鏢……下一秒那人斧頭脫手落地發出沉重“砰”的一聲，手臂被另一位高大的男子折在後頭摁向門口。
但這人出手似乎有些收不住力，那男子被他這麼一摁竟直接將大門撞破，翻身倒地，剛才持斧頭的手更是連骨頭都被折斷，一下子痛暈了過去。
眉千笑見狀有點頭疼：“大哥，不用這麼猛吧？別人家沒被弄死的被你給弄死，好歹留個活口吧！”
眉千慮也為對方這麼不禁打感到詫異，找補著道：“人死了就死了，至少門被提前開啟.”
門他喵誰不會開！你今天都砸幾扇門了！拱衛司像你這樣查案，沒幾天就要被列入魔教行當好嗎！“小兄弟，不要怕，我們是拱衛司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壞人，你不要對著他以貌取人.”
眉千笑連忙回過頭來，綻開拱衛司第一交際花的商業微笑，安撫被嚇到的另外那人，“我們是來調查案子的，你別慌.”
“拱、拱衛司的人？錦衣衛？”
那人現在才看清眉千笑穿著飛魚袍，帶著繡春刀。
剛才那一下他都快被嚇死了，還以為哪個武林高手在柳家莊沒討得了好，跑來九淬坊大殺四方。
“沒錯，我是錦衣衛.”
對付小門小派，錦衣衛這個身份還是相當好用，眉千笑連忙把那人帶入主屋中，讓眉千慮幫忙看著大門，“你是九淬坊的弟子？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九淬坊的第六代弟子唐壯，前些天才被調回來主屋……這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人有些六神無主，抓住眉千笑的手好似抓到救命稻草般說道。
堂堂七尺大漢，竟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