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修復中心門口,就聽到了江來和熊伯益的爭吵聲音。

不,主要是熊伯益大發雷霆的聲音。

“胡鬧,完全是對牛彈琴——你的修復方案狗屁不通,不知道為什麼林初一要把你給請過來。

連我修復中心招來的那些新手都不如.”

“……”站在修復中心門口的林初一滿頭黑線。

自己這是又中槍了?你們吵你們的,總把我拎出來抽兩耳光是什麼意思?“你以為你爸厲害,你就厲害了?就算是父輩有點兒名氣,也要被你給敗光了。

你的名氣毀了我管不著,但是你要用這種方法去修復童子戲水瓶。

那不可能.”

林初一等著江來的反擊。

沒想到江來竟然沒有反擊。

這讓她心生警惕,因為這完全不符合江來「有仇當場就報了」的行事準則。

透過寥寥幾次的接觸,她的心裡已經對江來這個人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這是一個「直來直往」、「毒舌腹黑」、「絕不吃虧」的傢伙。

而且信奉的準則是「不讓仇恨過夜」,就連熊伯益罵了他父親一句「死鬼」,他也能當即就回罵過去。

這樣一個人,他竟然一頭闖進了尚美這個大池子裡,當真如此相信自己的游泳技術嗎?且看看他能夠撲通出什麼樣的水花吧。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你知道南宋童子戲水瓶有多珍貴嗎?”

熊伯益還在繼續發飆。

“知道.”

江來淡淡說道。

「果然!」林初一在心裡想道。

倆人的爭執仿若高手過招,一方主攻,一方擅守。

熊伯益攻勢密不透風,水潑不進。

但是,擅守者卻在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稍有破綻,一擊致命。

江來半天不吭聲,原來就是在這裡蹲著熊伯益呢。

這個傢伙……死性不改!“你……”熊伯益像是被什麼東西噎到了,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知道童子戲水瓶很珍貴.”

江來出聲說道:“不然林初一也不會從外面請外援了,你們修復中心的人手就足夠了.”

“……”林初一知道,不能再讓江來說下去了。

任由局勢發展下去,她不知道熊伯益和江來會打成什麼模樣,但是自己和熊伯益一定會成為生死仇敵……你說說,哪有人這麼賣力的給人拉仇恨的?「難道說,這就是江來預謀已久的報復手段?」林初一的心裡不由得冒出這種荒謬的想法。

但是仔細一想,倘若江來當真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報仇雪恨,讓整個尚美集團所有職員都和自己有矛盾,又覺得這樣的江來……真是蠢萌蠢萌的啊!林初一推開修復中心厚重的玻璃大門,快步朝著會議桌前的江來和熊伯益走了過去,看了一眼臉色紫紅呼吸艱難的熊伯益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殘忍了?熊伯伯年紀大了,又有三高的老毛病,自己把「監督」江來這樣一份重要的工作交付到他的手裡,會不會對他太過沉重艱難?“給熊主任倒杯茶.”

林初一出聲說道。

“好的.”

跟在旁邊的小和趕緊跑去泡茶去了。

輕輕撫拍著熊伯益的後背,說道:“熊伯伯,別生氣。

大家只是合理的討論一下修復方案,以前咱們修復中心不也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嗎?我也沒少和你摞臉子拍桌子,是不是?只是今天你和江來先生的討論更加熱烈一些而已.”

每一件損壞的古董在修復之前,都要根據其特殊情況制定相對應的修復方案。

特別是南宋童子戲水瓶這樣的「重器」,更是需要慎之又慎,需要專家「會診」,然後經由上面批准才能夠開展修復工作江來想要修復這個童子戲水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要先拿出修復方案,自己簽字同意他才能夠動手進行修復。

不是說想怎麼修就怎麼修,任由修復師的性子來做。

那樣的話,修損破壞,責任算是誰的?顯然,現在的情況就是江來的方案太過「驚世駭俗」,熊伯益這邊不認可,所以雙方發生了矛盾。

“熱烈?”

熊伯益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在林初一的勸慰下臉色才稍微好看一些,怒聲說道:“他這不是和我討論,他是想活活把我氣死.”

“你想多了.”

江來說道。

他看了宮錦一眼,心想,她怎麼也來了?“我不喜歡死人.”

“你看看你看看……”“好了好了.”

林初一又覺得太陽穴開始抽痛,出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出聲問道:“修復方案哪裡出了問題?”

“我說過,這童子戲水瓶瓶身已經出現裂縫,用常規的金繕修復法就成了。

他非說這樣修會破壞瓷瓶的美感,修舊如新,是對文物的二次破壞。

裂縫都這麼大,不用金箔把它填滿,怎麼修?只要手法高明,就算加了金箔,也可以很好看嘛。

以前遇到這樣的損壞問題,我們都是這麼修復的.”

林初一的視線轉向江來,問道:“江來先生的修復方案是什麼?”

江來捧著茶杯,面無表情的看著林初一,朗聲說道:“我看過童子戲水瓶的破壞情況,雖然漆色脫落,瓶頸出現裂縫,但是算不上太過嚴重,所以不需要用金粉金箔這種改變器件成色的修飾物。

如果需要用「金繕」修復法的話,你們修復中心就有好幾個修復師能夠做到。

何必把我請過來?”

“江來……”熊伯益臉色再次發生變化。

這個傢伙是準備和自己沒完沒了了吧?不戳自己一刀就不舒服?“……”林初一無比幽怨的看了江來一眼,原本想反駁說「是你自己找上門的」,但是想到自己現在有求於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不符合她林初一的行事風格。

宮錦臉色平靜的看著江來,心想,這果然是自己認識的江來啊。

小時候就是這種噎死人不償命的性格,有一說一,絕不隱藏。

記得很清楚的是,有一次遠在廣州的小姑給她寄來了一雙白色耐克鞋,她得意洋洋的穿在腳上,整個院子的小朋友都投來羨慕的眼光,有人問她在哪裡買的,有人問她多少錢買的,只有江來冷冷瞥了一眼,當著大家的面高聲宣佈這雙耐克鞋是假的。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

身邊的人,眼前的景都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江來竟然一點兒都沒變。

真好!林秋更是看的興奮不已,雙眼死死的盯著江來,就像是盯著一個絕世大美女。

太有感覺了,太有感覺了,這不正是自己想要尋找的漫畫主角嗎?這不正是自己想要找到的原型人物嗎?他甚至急急忙忙的從帆布包裡面摸出速描本,就那麼站在那裡開始描繪江來坐在那裡捧著茶杯喝茶的姿勢動作。

“那江來先生的想法是?”

“粘碗盞法.”

江來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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