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高懸,明媚的陽光灑落在長安寬敞的街道上。

雖說商戶大多集中在東西兩市,但每坊中仍有許多為滿足坊間居民而開的商鋪,道路兩旁也有許多小攤小販在擺攤叫賣。

許是因為每坊的門角處都設有武侯鋪,時刻有衛士分守各坊,所以街道上的商鋪與攤販皆井然有序,沒人敢在城中興風作浪。

生活在長安城中的百姓們都非常有安全感,臉上大多帶著歡暢的笑容,要麼用洪亮有力的嗓兒沿街叫賣,要麼熱絡地與相熟的友鄰們閒聊。

大唐這般昌盛,長安這般繁榮,當今聖上又是古來少見的聖明之君,想來他們祖祖輩輩都會這樣安居樂業下去吧!哪兒的百姓能有他們這樣的好生活呢?不少人都是這樣想的,街頭巷尾的議論聲也是這麼說的。

三娘邁著小短腿,積極地跟著賀知章往前遛彎,不僅不喊苦不喊累,還樂滋滋地和賀知章聊天兒。

偶爾有人和賀知章打招呼,她便乖乖把嘴閉上,好奇地聽他們說話。

彷彿連別人討論“今兒吃什麼”,對她而言都很新鮮。

不過怎麼可能不新鮮呢?每個人說話的語氣不一樣,口音也不一樣,表情更是各不相同。

三娘年紀還小,見過的人實在太少了,自然看什麼、聽什麼都覺得很有意思。

旁人見她眼睛烏溜溜的,瞧著怪機靈,同樣覺得她很有意思,不少人都問她是誰家娃娃。

她便給人介紹她家祖父,說她祖父老厲害了,能一口氣吃八個畢羅!本來大家聽她吹捧自己祖父時都作出洗耳恭聽狀,想知曉她祖父是怎麼樣一個厲害人物,等聽到她煞有介事地誇她祖父“一口氣吃八個畢羅”後不由都哈哈大笑。

果然還是個小孩兒。

畢羅是一種有餡的麵食,據說最開始是從蕃人那邊傳進來的。

這玩意本土化以後衍生出許多吃法,可蒸可炸,可大可小,且內涵十分豐富,從素餡到肉餡,從羊肝到櫻桃,都可以往畢羅裡面塞。

三娘嘗過的最可怕的畢羅是苦蕒餡的,外頭的麵皮還混了糠粃。

她祖父說這是邊關將士常吃的東西,她阿耶在軍中也常常跟著士兵們吃這個,且還得是好年景才能吃上!祖父讓人做給家中小輩嘗,就是要叫她們知曉阿耶他們戍守邊關可辛苦啦。

三娘很努力地吃也只能吃下一小半,嚥下去後嘴裡過了老半天都還是苦苦的,難吃得她想哭。

最後還是祖父幫她把剩下那半個苦蕒畢羅吃完了。

反正,三娘覺得她祖父特別厲害!當然了,在外面戍守邊關的阿耶也特別厲害!賀知章聽著三娘說著說著偏題,開始繪聲繪色地表述起苦蕒畢羅有多難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郭家祖父。

沒想到這傢伙看起來憨憨的,教育起家中後輩來卻這般用心。

“走累了沒?”

賀知章摸著三娘圓溜溜的小腦袋詢問。

三娘本來想驕傲地回一句“我不累”,可她年紀實在太小,只走了小半個時辰就感覺走不太動了。

她糾結了一會,還是選擇向賀知章說實話:“一點點,沒有很累,就一點點啦.”

郭家祖父聞言立刻上前把三娘抱了起來,笑著說道:“我抱著她走就好.”

三娘突然被自家祖父抱起來,一抬眼就瞧見郭家祖父臉上一道又一道的褶子。

她環住她祖父的脖子,湊到她祖父耳朵邊上小小聲說道:“阿翁我還能走,你抱我的話明兒腰又要疼了.”

郭家祖父道:“我還沒不中用到連自家孫女都抱不動.”

賀知章把他們祖孫倆的對話盡收耳底,笑道:“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他招呼掙扎著要下地自己走的三娘,“走吧,阿晗到我家玩兒去.”

三娘得了賀知章這句邀請,掙扎得更厲害了。

郭家祖父只能把她放下,由著她屁顛屁顛地跟著賀知章往賀府方向走,嘴裡還很活學活用地關心回去:“您走得累不累?”

賀知章哈哈笑道:“我每日都會出來走一走,早就走慣了的,怎麼會累?”

三娘道:“那等我走慣以後也不會累了!”

一老一少邊說邊走,還真讓三娘自個兒走到了賀府門前。

等到了賀家的待客處,三娘才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下歇息。

賀知章要去換身衣裳,便命人送些茶點進來給三娘先吃著。

等賀知章走遠了,郭家祖父才教育起三娘來,讓她不要看到誰興沖沖都湊上去聊幾句。

賀學士還好,本來就是愛熱鬧又好客的脾氣,萬一遇到個不喜歡小孩兒的呢?三娘理所當然地回答:“那我也不喜歡他!”

小孩子交朋友哪裡會考慮那麼多,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算了。

別人要是不喜歡她,她當然也不會勉強別人呀!郭家祖父聽到自家孫女這話,想了想,覺得也對。

他在地方上看多了送往迎來的事,與人相處時不免多幾分思量。

事實上就他孫女兒這個歲數,哪裡需要考慮那麼多?祖孫倆低聲聊了一會,賀知章便又出來了,還領來家中幾個後輩讓他們帶著三娘玩耍。

三娘抬頭望去,只見其中有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瞧著與她長兄郭曜一般大,約莫十歲出頭,行止卻已像個翩翩小君子。

最要緊的是他有雙極明亮的瞳眸,宛如蘊著華光。

郭家祖父也往賀知章帶來的幾個後輩看去,一瞧見為首那少年郎的模樣,心裡咯噔一跳。

他悄然伸手摁住旁邊的小孫女,生怕她靠臉識人的毛病又犯了,二話不說直接跑上去拉著人說話。

賀知章笑著給兩邊介紹了一下,其餘幾個小孩兒都是賀家子弟,只這為首的少年郎是過來幫忙的,他姓李,單名一字泌。

數年前賀知章遛彎時見了年方七歲的李泌,與他多聊了幾句,只覺此子很是不凡,和當今聖上提了句“此稚子目如秋水,必拜卿相”,當今聖上聞言頗感興趣,直接把他召入宮中問對。

從此李泌便成了長安有名的神童,早早就在當今聖上那兒留了個好印象。

在提攜後輩這件事上,賀知章向來是不留餘力的,瞅見什麼好苗子便想廣而告之。

李泌一直感念賀知章的舉薦,今兒得知賀知章要大宴賓客便主動過來幫忙。

現在賀知章讓他出來招待小客人,李泌自是不會輕慢三娘,含笑上前與三娘問好。

三娘眨巴一下眼,感覺自己見到小神仙了。

不出門她都不知道,外頭有這麼多長得比她八叔還好看的人吶!(郭八:你禮貌嗎?)不過真要說三娘被迷惑了那倒也不至於。

她才五歲呢,哪裡懂那麼多複雜的東西,只是單純地偏愛美麗的皮囊罷了。

頂多也就是多看幾眼!三娘露出甜滋滋的笑,積極向小朋友們進行自我介紹,沒一會就和賀家幾個小孩兒玩作一團。

年紀稍長的李泌負責在旁邊看著她們。

一看之下,他就發現郭家這位小娘子極具親和力和領導力,玩了幾輪遊戲後其他人都開始聽她安排。

……她還試圖安排到他頭上,力邀他一起玩耍。

臨到要開宴的時候,郭家祖父出來找自家孫女,看到的就是一群小孩圍坐在一起,三娘拿著不知從哪討來的酒令籌主持小兒故事會。

規則大體和席上行酒令差不多,抽到自飲類的酒籌就自己講個故事,抽到勸飲類的酒籌就在座中挑個人講故事,抽到處罰類的酒籌就得來接受相應懲罰,要是幸運地抽到“放”一類,表示本輪無事發生,可以開始新一輪的玩耍啦!因著這酒籌上寫的字句皆出自《論語》,三娘她們這些年紀小的娃娃還理解不來,所以解釋酒籌內容這活兒就落到了李泌頭上。

李泌本來只想當個看客的,玩著玩著也沉浸進去了。

主要還是三娘帶動能力太強,大家講故事的狀態很快就從最開始的磕磕絆絆變成後來的手舞足蹈、眉飛色舞,恨不得搜腸刮肚把自己知道的最有趣的事都講出來,贏得大家熱熱鬧鬧的喝彩聲。

就,有點上頭。

大唐神童李小泌,今天突然想當個普通小孩兒。

赫然發現連李泌這位小小君子都跟著玩得挺歡的郭家祖父:“………”不知為啥並沒有太意外。

可能是因為在家已經習慣了吧。

沒看見他們家八郎小時候牛氣哄哄,後來碰上他這侄女兒以後也栽了嗎?那麼不學無術、不可一世的混賬小子,如今都會照顧小孩了。

郭家祖父走到三娘旁邊招呼道:“一會就要開席了,玩好這一輪就過去吧.”

李泌聞言如夢初醒。

突然有點懷疑人生。

他不是過來給賀學士幫忙的嗎?怎麼自己在這裡玩上了?哦,對哦,他是幫賀學士招待小客人來著。

李泌看向自己負責招待的小客人三娘,心情很有些複雜。

這位郭家小娘子莫不是有什麼輕輕鬆鬆迷惑人的奇異能力?他發誓,絕對不是他主動肩負起解說酒籌辭令這一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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