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如陳森所料想的那樣,紀思安有驚無險地透過了路考。

羅莉和袁沐相約為她慶祝,她們聊到很晚才散。

羅莉步行回家,袁沐卻在原地等著紀思安。

紀思安猜測袁沐有話要對她說,便邀請她到家中留宿。

袁沐答應的很痛快,紀思安卻越發不安。

她太瞭解袁沐了,這傢伙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說。

她一路忐忑著好容易熬到回家,還不待袁沐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是關於案子的事情嗎?”

袁沐照舊遞給她那個筆記本。

“我們這段時間走訪了幾個當年案件的調查人員和賓館工作人員,又把嫌疑人重新梳理一遍。

有三個當年與案件有關的人消失了.”

“消失了?什麼意思?被殺了嗎?”

紀思安挺直脊背。

“說不好,他們斷開了與城隍這邊所有的聯絡,不知去向.”

袁沐示意她先看筆記。

事隔多年,賓館工作人員和當年參與案件調查的民警對案子的回憶已有些模糊,但重點的細節與檔案內記錄的情形基本相同。

“消失的這三個人,其中一人為賓館的工作人員陳斌。

案發當晚他負責酒店前臺工作,據保潔員說當晚他曾經到過506房間,而且他之前曾與你母親攀談。

所以我們曾把他列為嫌疑人.”

袁沐說道。

“可他說他是接到前臺電話前去檢視的.”

紀思安翻開筆記指出裡面的那條。

“記性真好。

筆錄裡說他是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自稱為你母親的朋友,說你母親當晚心情不好,讓他過去檢視的。

而且據他的同事說他去了506房間幾分鐘就回到前臺繼續工作。

他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了.”

“陳斌家本身就在外地,事發後他直接回老家自此便失去訊息.”

紀思安點點頭,這些嫌疑人的情況她都看過,也細細琢磨過,這個陳斌並不在她重點懷疑的人裡。

“找一個失去訊息的人很麻煩吧?”

紀思安問。

袁沐喝了口水。

“嗯。

不容易。

他回到老家後沒待幾個月便再次外出打工,前幾年還回家,近些年乾脆連家都不回了.”

“那我們先把重點放在其他人身上吧.”

紀思安很果斷。

“第二個消失的嫌疑人是個流竄作案的小偷叫王強,他當晚到賓館前臺趁工作人員不注意偷了一些零錢和房卡。

他偷完這些東西后便到附近的一家棋牌室打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袁沐繼續介紹道。

這個王強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他也不是紀思安重點關注的人。

“第三個消失的人叫趙文彬是你母親的大學同學。

向賓館前臺打電話說你母親心情不好,要求檢視情況的人就是他。

他並沒有被我們列為嫌疑人,卻在案發後沒多久就離開城隍了。

不僅如此他還與所有同學都斷開了聯絡,他們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袁沐說到這裡,紀思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這些人裡,這個趙文彬最可疑。

“原來我媽媽讀得也是城隍大學。

這算不算是緣分?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居然跟她讀了同一所大學.”

紀思安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望向外面的黑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等待答案。

袁沐坐到她的旁邊。

她們都是受傷的小獸,傷口瀰漫久久不消,猶如破洞讓她們再也無法做回完整的自己。

這樣相同的經歷將她們緊緊地聯絡在一起,不用客套的語言,不用或同情或可憐的安慰,她們自然地明白著彼此。

翌日她們相伴來到城隍大學,古老的紅磚牆,成蔭的古樹,追溯百年的圖書館透著厚重的歷史氣息。

她們走進這裡彷彿進入了輪迴的通道。

“這座圖書館早就不對外開放了。

裡面還有幾個古籍室都是密封儲存的很神秘.”

紀思安介紹道。

“好在我們要查的那些資訊不在裡面,否則我只能化妝成校長來這裡查了.”

袁沐開了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

她們順著有些老舊的環形樓梯來到二層的檔案室,袁沐亮明身份後,管理的阿姨痛快地答應了她們的請求。

存放雜誌報刊的房門很久沒被人開啟了。

陽光透過暗色的玻璃照進屋內,零星的幾道光線上無數灰塵歡快地跳著舞。

紀思安有些不適地打了好幾個噴嚏,回頭時,管理員已經離開。

看來她相當清楚裡面的狀況。

袁沐捏著鼻子開啟燈,花紋繁複的吊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暗黃的燈光僅僅照亮有限的區域。

系刊和同學錄被雜亂地堆在書架的邊角,厚厚地塵土幾乎將上面的字跡完全掩蓋。

紀思安躊躇著遲遲沒有上前,袁沐以為她是怕髒,走上前用溼巾擦去表面的浮土。

她其實是有點近鄉情怯,在這裡待了四年都不知道母親原來讀得也是這裡的大學。

怪不得當年她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父親的表情怪怪的,他沒準兒以為她是故意的。

“怎麼了?”

袁沐見紀思安還在後面不由得問道。

“沒什麼。

就是……以前不知道的時候還好,現在知道了……就覺得怪怪的.”

紀思安眼睛微微溼潤。

袁沐理解這種感覺。

走在她曾經走的路上,坐在她曾經坐的坐位,想象著多年前,她也是這樣幹著同樣的事情……,交錯時間的距離,她與她漸漸重合。

“這樣想著,似乎這學校突然就不一樣了起來.”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卻被紀思安快速擦去。

她們在透著腐朽氣息的紙堆中奮戰半天,終是找到了當年的同學錄和幾份校刊。

“母親居然是學生會的幹部.”

紀思安摸著有些發黃的照片輕聲說道。

彼時的母親長髮飄逸,瑩白溫潤,眉眼俱笑,是個十足的美人。

“她還是個才女呢。

這篇小文寫得灑脫肆意,很有風骨.”

袁沐指著校刊上的文章說道。

“我都不知道她曾經這麼優秀…….”

這個城隍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為什麼會回到那個小縣城,又為什麼會嫁給父親呢。

那個男人……不管從哪方面看都配不上她。

“這個趙文彬居然長這麼帥.”

袁沐的感嘆將紀思安拉回現實。

雙目如星,鼻挺唇薄,照片裡的人長得十分周正。

紀思安對著照片找到畢業照中的他和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她拿起校刊將他們的文章一一找了出來。

袁沐讀著裡面的文字,其中蘊含的情感雖然隱晦含蓄卻讓人更加心生嚮往。

“他們?”

袁沐意識到其中的一方是紀思安的母親,便沒有往下說。

“他們應該是戀人.”

紀思安輕聲說出這句話後,心裡竟然有一絲的解脫。

怪不得父親不喜歡自己,原來……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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